弱受他一言难尽(70)
余之荆有些为难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朕……”
“皇上。”不待他说完,太后就道:“哀家知道这件事你舅舅是有错,可他再怎么样也是你舅舅啊。你虽然是皇帝,可是也不能不顾骨肉亲情,哀家也就这有这么一个弟弟。”
余之荆:“母后您别哭啊?”
“哀家知道泄露考题乃是死罪,你叫哀家怎么能不哭?”太后抹着眼泪道:“还有什么比亲眼见到自己亲人被处死更悲痛的?”
余之荆的头都大了,他终于觉得卫寒之前的主意是多么的美好,若是没有卫寒自己现在恐怕头都要炸了。他走过去扶住张太后道:“母后不必伤心,儿臣并没有打算追究舅舅。”
余之荆好声好气的道:“再怎么说他也是儿臣舅舅,就算是为了母后儿臣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的。卫寒查明案件第一时间就来告诉儿臣,并无别人知晓此事,所以儿臣可保舅舅平安。”
“好。”张太后摸着余之荆的头道:“哀家的好儿子。”
恩禄侯也立刻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谢余之荆。
卫寒低头看了恩禄侯一眼,正好和他四目相对。恩禄侯对着卫寒笑了一下,卫寒也笑了一下。两人虽然都是微笑,但是其中含义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好不容易哄走了太后,余之荆叹道:“从前只觉得母后睿智,可没想到她也是如此的拎不清。”
卫寒安慰道:“只要你自己拎得清就好了,你现在已经是皇上,做事便不能只想着自己了。”
余之荆对着卫寒伸出手,卫寒走过去握住,他道:“母后刚刚说张越是我舅舅,可我从前不得志之时也不见他和我多么亲近,现在我做了皇帝,他倒是紧巴的凑了上来。”
“没事。”卫寒拍拍他的脑袋,“这次以后他就不会来烦你了。”
余之荆松开握着卫寒的手,将卫寒搂入怀里。他抱着卫寒的腰道:“你的腰怎么这么细?是不是平时不好好吃饭?”
卫寒坐在他腿上道:“不是我瘦,是你太胖了吧?宫中生活太过奢靡,你早晚会变成一个胖子。”
“我变成胖子你还喜欢我不?”
“不喜欢。”卫寒丝毫没有犹豫道:“我只喜欢英俊的瘦子。”
“……”
余之荆让马德喜送卫寒出宫,卫寒心情很好的走到了一大片池塘处。他道:“我记得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好像还没有池塘吧?”
“大人记得不错。”马德喜笑道:“皇上说从前越王府就有一片池塘,在宫中见不到就很是想念,于是就命人挖了这片池塘,取名叫一个池。”
“一个池?”是宫里宫外同一个池的意思吗?卫寒好笑的驻足观看,现在是冬天,池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到了夏天荷叶长出荷花开出来的时候,应该会和越王府的那片莲池很像吧。
“娘娘,前面好像是哪个官。”
宫女小声提醒着,傅采莲挺着肚子远远的看见了站在池边的卫寒。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她也认了出来。冬天出门为什么不穿上披风,着凉了怎么办?为什么要在外头站着?
卫寒看了片刻就往宫外走了,车夫将披风递给他。他穿上披风之后上了马车,赵一将小暖炉递给他道:“已经冷了。”
卫寒也不在意,随手将其放到一边,道:“眼看着又要下雪了,不知道今年过年热不热闹。”
赵一没有接话,他虽说是全真弟子,但是早已经在江湖上混了许多年了。做杀手刺客的人都没什么朋友,他也没有家人,每年若不是家家户户放起了爆竹他都不知道是过年了。
赵一道:“过年要吃饺子吗?”
“要吃的,嗯……我哥哥爱吃。”卫寒道:“我不爱吃,南方人过年从来不吃饺子,我们都是做一大桌子好吃的菜,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
卫寒说着又觉得难受,他在现代被赶出去了。过年的时候就和一帮没有家庭的兄弟一起看春晚吹牛逼,也是热热闹闹,但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赵一陷入了沉思,也就没注意卫寒说的我们南方人。卫燎的弟弟应该是正经的北方人才对,怎么会在南方吃年夜饭呢?
第二天早上上朝有几个人终于出现了,比如一直在查案的卫寒,还有因为被婆姨打了一顿请假一天的丞相大人。卫寒从轿子上下来的时候就觉得气氛有点怪,他走到甘庸身边道:“那群人聚在一起干嘛呢?”
甘庸嘴角带笑道:“丞相大人在中间呢。”
“什么意思?”卫寒莫名其妙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事情吗?”
“非也非也。”甘庸道:“是丞相大人脸上挂彩,羞于见人呀。”
“噗嗤……”
卫寒想起了什么,然后不住笑出声来。那些围着丞相的大臣们听到声音,纷纷用谴责的眼神瞥了卫寒一眼。
卫寒连忙收敛了表情,对甘庸道:“今天有好戏看,你做好准备。”
“听说你昨夜审讯了孙英,然后恩禄侯又一大清早去你府上拜会你?”甘庸负手站着道:“你说的热闹就是这件事情吧?”
卫寒同样面无表情道:“一个人太聪明,会很容易没有朋友的。”
甘庸:“呵呵。”
“皇上驾到!”
众大臣们进了皇极点,排好了队。行礼过后,余之荆道:“昨日卫寒已经将乡试考题泄露一案全部查清,此事乃是京兆尹孙浩之子孙英所为。他为了谋取不义之财,竟然偷偷窃取考题,再将考题卖与考生谋财,如此胆大妄为目无国法之人理应抄斩。”
“念在京兆尹孙浩为官多年兢兢业业且对此事一概不知,故免其株连之罪,准其告老还乡。礼部侍郎周探无辜受牵连,无罪释放,赐黄金以安抚。”
大臣们全都议论纷纷,突然满脸青紫的丞相大人站了出来,“皇上,臣有话说!”
余之荆定睛一看,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噗嗤,丞相你这是怎么了?哈哈哈……”
有些和丞相关系不是很好的大臣也笑了起来,余之荆道:“这是被人打了吗?你堂堂一国丞相,谁敢打你?”
丞相一张老脸黑中带紫,他大声道:“皇上!臣有话说!”
“咳咳。”余之荆收敛了表情道:“丞相请说。”
“臣要告刑部员外郎卫寒徇私舞弊,包庇幕后黑手恩禄侯张越,请皇上革其官职打入大理寺!”
卫寒立刻跳出来道:“你凭什么告我?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刑部大牢内,只要把孙英叫来当堂对质,就能知道乡试考题泄露案全是由恩禄侯一手策划。”丞相指着卫寒道:“员外郎你明明查出了真相,却徇私舞弊知法犯法你该当何罪?”
所有丞相一系或者看不惯卫寒的人全都跪在了地上,齐声道:“求皇上赐罪刑部员外郎卫寒!”
余之荆虽然早就和卫寒串通好了,但是到了此刻他也忍不住为卫寒捏了把汗。要是有一天卫寒得罪了什么人真的被人抓到了把柄,那自己该怎么护着他?
卫寒跪在地上大声道:“皇上,臣冤枉呐!”
“你冤枉什么?”丞相指着卫寒道:“事情的真相老夫已经知晓,你只报孙英之罪而不提恩禄侯之罪,是不是因为昨天早上恩禄侯去了你府上贿赂与你?”
这一点倒是没差,恩禄侯给的礼盒虽然轻,但是打开之后卫寒发现里头全都是银票。如此简单粗暴的礼物,卫寒表示不介意多来几次。
“够了!”余之荆在龙椅上道:“恩禄侯一事卫寒早已告诉了朕,是朕没有追究恩禄侯。”
第68章 丞相撞柱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丞相萧然不可置信的看着余之荆, 嘴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这是一个君王能说的话吗?
底下的大臣们也一个个惊呆了的样子看着余之荆, 余之荆被这么多人用这种眼神看着, 忽然就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混账。他咽了口水口道:“为什么……都不说话了?”
丞相萧然跪在地上举起双臂仰天长叹泪流满面道:“先帝啊!”
“先帝啊!”
“呜呜呜吗………”
所有大臣都跪地痛哭不能自己,余之荆一下子就慌了神, 他一脸难受的道:“都起来呀, 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给朕哭丧呢。”
萧然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老脸道:“皇上可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余之荆有点犯怂道:“朕……知道, 可能说的有点不对,但是……”
“不是有点不对,是大错特错。”萧然大声说着,声音震耳欲聋, “皇上您是天子, 是天下万民的君父, 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余之荆想要伸手挠头,却被冕旒挡住, 他道:“可是恩禄侯毕竟是朕的舅舅啊。”
“别说是舅舅,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行!”萧然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更何况恩禄侯他犯的不是一般的罪。大荣开国高祖曾言君臣共治天下, 臣从何来?臣都是十年寒窗苦读然后科举而来,科举乃是大荣之根本, 岂容别人染指?”
卫寒一直跪着不动,见余之荆被萧然的一番话镇住,他对着余之荆使了个眼色。余之荆立刻反应过来, 做出一副后悔的样子道:“是朕错了,朕会惩罚恩禄侯的。”
“皇上!”萧然又是一声大喝:“我大荣寒窗苦读的学子数以万计,他们忍受枯燥数十年如一日的苦读,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金榜题名为国效力。今恩禄侯为了一己私欲竟然买卖考题,使无才无德者高中,德才兼备者名落孙山,试问怎么让天下人服气?”
“这……不是要乡试重考吗?重考就是了。”
“哎!”萧然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是有些绝望。他道:“此事岂是一句重考就可以解决的?恩禄侯犯此重罪若是最后只得不痛不痒的惩戒,这让其他人这么想?他们会想反正犯了重罪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到时候百官争相效仿我大荣危矣啊。”
如此一番话说的字字恳切,乃是一位老臣发自肺腑之言。卫寒字字都听进了心里,萧然虽然为人十分迂腐,但是他确实是个一心为国的人。
余之荆坐在龙椅上道:“朕真的错了,朕不该包庇恩禄侯。”
萧然面露欣慰之色道:“皇上毕竟年轻,事情考虑不全也是有的,只要皇上肯改过就是大荣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