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种田记事(2)
这些天也得赵八帮了不少忙,于是一伙人又转到隔壁去。赵八家里房前屋后都种着菜,如今入了秋,都不怎么结了,赵八正把菜摘了,该留种的留种,该晒干的晒干,该做咸菜的做咸菜,剩下的菜秧子拔了堆到一边去,好腾出地方来,过几天收了地里的粮要晾的。
杜安帮着赵八砍白菜,踢萝卜,杜仲平和方胜把谨儿放在一边玩儿,两人摘架子上的菜,又把秧子拔了,架子拆下来。杜仲平去扔秧子的时候,发现一边的茄子秧上还有些没长开的小茄蛋挂在上面,就过去摘起来。
方胜看了道:“那些是不要的,没长开,还涩呢,还有刺扎手,快别费那个劲了。”
杜仲平道:“这个能做咸菜呢,扔了多可惜。”方胜道:“倒忘了你们没菜了,你要就拿去做咸菜吧,只是太费劲了,拿大的不好些?”
“正是要小茄子呢,大的倒不好”就将小茄子都摘净了。
杜仲平和杜安帮着邻居忙了几天,着实学了些本事:如何将茄子切片晒干,如何将豆角划开晒干,将藤上的葫芦摘下来,老的对半锯开掏去瓤子,就成了水瓢,嫩的去皮划条晒干——这是个技术活,只有赵八做得来——据说炖着吃极鲜美,又有把萝卜上的缨子拧下来,挑嫩腌成咸菜等等。
二人回去就将买来的别人送的菜一一如此炮制,又有拜赵八大嘴巴所赐,别人送了许多没长开的小茄子与杜仲平,积少成多,二人不得不空出半天来专门处理,赵八和方胜也来帮忙围观。
只见杜仲平指使杜安将小茄子洗净放出去晾着,快干了放到锅里隔水去蒸,估摸蒸的八分熟了,再取出来晾着,不烫手了,就让杜安轻轻将茄子离得水分挤出去。这边杜仲平剁了许多蒜。待茄子较干爽了,从中间破开,放上蒜,还有少许盐,一个个摞到坛子了,放到阴凉地方去,就算做好了。吃的时候拿出来,滴两滴香油拌拌,极是爽口下饭。
方胜听得半信半疑,没办法,这些天接触下来,没见过杜仲平下厨,杜家掌勺的乃是杜安,且据杜安说,他家少爷是从没下过厨的。杜仲平对方胜不相信自己的手艺极是恼火,说等腌好后一定让他们尝尝,非要他们承认他手艺好才行。
忙忙碌碌中,天地间染上了黄色,秋收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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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夜之间整个村子都忙碌起来了,几乎东边刚发白,就可以听见赶车的声音、说话的声音,这都是赶着下地收粮的人。
村里有牲口的人家不少,大都套了车,全家上阵抢秋收。
之所以用“抢”字,是因为此地种的大都是苞米,高粱之类的耐旱作物,虽说燕北的秋天少雨,可万一要是下上一场淋了地里的庄稼,已经长成的的粮食就会发芽了。
再说,不但要把庄稼收回来,还要趁着天好的时候晾干了才能进仓,要不一冬天捂下来,粮食就发霉吃不得了。
苞米要先靠人把裹着叶子的苞米从秆子上拧下来,而高粱要先把秆子割倒,把穗子割下来。先运回自家的院子里,等都收完在做进一步的处理。高粱比苞米还急一些,因为高粱的穗子总是招来不少鸟来啄食。
而地里的也要收拾好,苞米秆子、高粱秆子要割下,扎成一抱粗的一捆捆,这是主要的柴火,一般晚上烧一捆就够了。还有地下的根,这边都叫苞米茬子、高粱茬子,也要一个个的从土里刨出来,还得把上面带的土磕打掉,再堆到一起,这个也是能烧的。这些都要在秋天做好的,要不明年开春在收拾就赶不上农时了。
也有的人家种了麦子,这是这里的细粮了,收起来更是仔细。若是家里有余力的,家家都要种上几亩,虽说不如苞米、高粱好伺候,产量也稍微少点,但毕竟是细粮。
杜家也没闲着。赵八提醒他们,刚分得的地上面都是草,秋天不处理了,只怕结了草籽落到地里,明年除起草来就得累死个人。因此,开头两天这二人就琢磨这事。拔、割是肯定不行了,那草籽熟透了,只轻轻一碰就会落到地上去了。
最后,两人干脆花了点时间割了个隔离带出来,放火烧荒。当然,杜仲平带着谨儿,活儿大多是杜安干的。
捡了个没风的天气,两人烧起荒来,在地里眼不错的盯着,就怕燎着了别的地方。
趁着这功夫,杜仲平跟杜安商量起来,原来杜仲平的地再往边上走一点,那河拐了个胳膊肘的弯,就有一片低洼平缓的地,有个六七亩的样子,他看中了想开来种稻子。
杜安到底是南方长大的,吃米吃惯了的,因此满口答应了。二人打算等秋忙过后就去找里正说。
自己家的地收拾完后,二人就没什么事了。
想起自己的邻居这几天早出晚归的,已是几天都没看到人影了,想来十分辛苦。杜安晚上就特地多煮了饭,还是杜仲平说,他们干重活,恐怕吃饭不顶饿。
杜安就按照本地的做法,大铁锅中间煮了稀粥,还把买的咸蛋洗干净了放进去煮了四个,上面贴了一圈苞米面的大饼子,因为锅大,满满一大盆的面全贴进去了。
这一锅,连菜带饭都有了。又把家里腌好的茄子拿出来些,撕碎了滴两滴香油进去拌了拌。
等到天黑了,才听到隔壁院子赶车回来的声音。杜安让杜仲平这边把饭桌子摆好,在家带着谨儿,自己去隔壁帮着卸车兼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杜仲平等了好有两刻钟才等到人。等人进了门,杜仲平已是把饭都摆好了,连洗手的水都备好了。
等人坐到桌边,杜仲平才借着灯光看清楚了,不由大吃一惊。赵八也就罢了,除了黑了点儿瘦了点儿,也没什么大碍,那方胜本就比赵八小一圈,如今瘦的有点过了,且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有些爆皮,看着有些脱了相。
当下不好多说,招呼众人赶紧吃饭。赵八还是爽快的性子,只说声多谢,就开吃了。想是嫌粥热,只就着咸菜吃饼子。看着倒像饿极了的样子。
方胜看着像胃口不好,先把粥一边用筷子搅,一边吹,觉着没那么热了,就把粥换给赵八,自己才开始喝粥吃饼。
杜仲平事先捞了些稠粥预备喂给谨儿,如今正一口一口的喂,且先顾不上其他。
杜安看着赵八二人,就将咸蛋剥好了,让到二人碗里,又给杜仲平剥了一个,才自己剥了开始吃。一时饭桌上只剩下吃饭的声音。
一时杜仲平喂饱了谨儿,将他放到一边去玩儿,自己才开始吃。而赵八可能是肚子里有了底,这会儿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一边喝粥就着咸菜,一边夸杜仲平腌的的咸菜味儿好。
方胜此时也缓过劲儿来,不由笑他:“已经吃了半盘子了,这会儿又想起来客套了。”
赵八也笑了:“刚才饿的很,只顾往嘴里填,哪里尝的出味儿来?”又道:“倒是多谢你们,这几天忙着收地,回来累得只想睡,饭也没得好生吃,到让你们看笑话了。”
杜安就道:“我们因才忙完,才发现已是几天没见你们人影了。赵大哥也忒客气,我们没想到也不提点我们一声,就算帮不上别的忙,做饭也是行的,何至于如此呢。”
赵八道:“因往年也是这样的,一时没想起。往后几日少不得麻烦你们。”
杜仲平就问他地收的如何了,赵八答道:“高粱已经都收回来了,苞米掰下来还没往回运呢。等运回来地里慢慢收拾就是了,再没有这几天这样累了。”
杜安就道:“既如此,我家也有骡车,不如我明日与你去。运回来让他们慢慢收拾就是了。”
杜仲平也道:“既是不急,让胜哥与我在家收拾就是了,正好在家还能做饭,累了一天也要吃些热汤热水的。”
赵八本见方胜累得狠了,这几天没精神,就有些心疼,只是天时不等人,且方胜素来是要强的,不敢劝他,现在有杜家帮忙,正好让他歇歇。他本是个爽快的,见杜家二人如此说,一口应了,说好了时辰,就各自回家休息了。
第四章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杜安就爬起来,胡乱吃了两个饼子,就套上车与赵八下地去了。
杜仲平听到声音就醒了,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爬起来,把自己与谨儿收拾好,将昨天剩的粥热了,就着咸菜喂饱了谨儿与自己,就将院门带上,去隔壁帮忙。
方胜果然早起了,杜仲平过去时他正拿着把大扫把将院子东边平整的空地扫出来。
杜仲平进去与他打过招呼,才抱着谨儿仔细打量。他家院子西南角是牲口棚子,如今整个西半边院子堆着拉回来的高粱穗子,看得出东头是特意空出来的。
杜仲平就走到房檐下,从窗台上拿了个小板凳,将谨儿放下坐着,又给了他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零嘴,嘱咐他自己吃,有事喊人,就走过去帮忙。
方胜已经是扫完了,杜仲平就过去问问看自己能干点什么。方胜就笑了:“果然是没种过地的,看你们家两个人都不像是干过农活的。如今要把高粱穗子都摊到这边来晒,过两天晒干了正好要打出来。”
一边说,一边就抱高粱穗子过来晒。杜仲平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笑笑,跟在方胜后面照做。他知道方胜并没有笑话的意思,他和杜安都是没种过地的,要是会干农活的,哪里还用人说,看一眼就知道该干什么了。
方胜与他甚和性子,也不嫌他笨手笨脚,一边干活,一边和他说话。杜仲平虽说吃过高粱米,可是怎么把穗子变成粮食放到地窖里存起来,他却是一窍不通的,典型的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走路。
他有一点好处,碰到不懂的绝对会问个明白,当下就问了方胜。方胜就细细的给他讲,要把收下来的穗子摊开来晾晾,吹干,到时用大石碾子将场院压实,再把晒好的穗子匀铺上去,换个小碾子,一圈一圈的碾过去,干了的高粱粒就掉下来了。
等都碾完了,找个风大点的天气扬场,把打下来的高粱用力向空中扬起,风就将杂物吹走了,剩下的就是比较干净的高粱了。把高粱装袋放起来,入冬之前却要注意,隔两天就去看看,要是把手伸进袋子里觉得有些发热,还得拿出来晾着,要不粮食就捂了。这样有个几回,就可以收进地窖了。吃的时候拿出来去磨了就是。
杜仲平听得连连点头,方胜又嘱咐他:“等开了春,快入夏的时候还得拿出来晒,那个时候容易长虫子。”
杜仲平笑道:“我们自己干这个起码也得等明年了,到时看你们怎么做,我们跟着就是了。”
忙了一会儿,赵八与杜安已经赶着车拉了一趟苞米回来了。趁着卸车的功夫,方胜到了两碗水来,二人喝了水,也不多歇,忙忙的赶车又走了。
方胜对杜仲平道:“要趁这几天天儿好,所以忙了些。今年有你们帮忙,时间就没那么紧了。”
二人又忙了一阵,将高粱晒了有一少半了,期间杜安他们又来了几趟苞米回来。方胜直起腰,看看日头,道:“且歇一会儿吧,我去做中饭,你先直直腰,等他们这趟回来吃晌午饭。”
杜仲平点点头,一边用手捶着腰,这活倒不累,只是总要弯腰,一上午下来就有点受不了了。
他缓了一会儿,又去哄了会儿谨儿,进屋的时候方胜已经快手快脚的把米下了锅,大饼子也摊上了,盖上锅盖正在烧火。
见他进来,让他帮着烧火,自己又去切了一大碗咸菜,教他道:“家里干重活的时候就要吃得咸点儿,要不顶不住。你家杜安我已经告诉了,别喝外头的水。我家里早上烧开了一大锅水晾凉了,你们就喝这个。你们在南边长大,到这边来平时不怕,赶上累得狠了的时候,就容易水土不服,还是注意点好。”
杜仲平连连点头,心中十分感激。赵八和方胜自打他们来了就没少帮忙,自己好不容易来帮点儿忙,方胜连这种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地方都想到了,可见十足把自己家放在心上了。
中午吃了饭,各自又忙开了。如此过了两天,终于把地里的苞米都拉回来了,堆在院子里好像一座小山。众人累是累了点,但看着粮食都收回来心里实在是高兴。
这天吃过晚饭,赵八就对杜安说:“把你家院子收拾一下,咱们明天去把苞米秆子和高粱秆子拉回来,就放到你家去晒吧。拉个两天,我估摸着咱们两家烧的、喂牲口的就都够了。冬天只再买点儿好碳,点火盆就够了。李二哥忙完了就能来帮你砌火墙,他手艺极好,烧上一捆柴火就能暖半天。”
杜安二人点头应了,第二天果然就开始拉柴火,晾的杜家满院子都是。杜家彻底不用为柴火发愁了,只是怎么堆放还得赵八腾出空来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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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天的高强度劳动,杜家两个没干过农活的人渐渐适应了这样的日子,天天早起收拾停当了就去隔壁帮忙。
二人十分用心,明年自家有地也得这么干,趁着现在有现成的老师可得好好学学。而且经过这几天的帮忙,两家人越发的融洽了,感情越来越好。
杜仲平十分心疼杜安,这个奶哥哥自小和自己一起长大,虽说是下人,可也从来没干过农活。自从母亲兄长先后去世,只有他们二人加上个谨儿相互扶持,终于熬过那段日子。
他心里明白,杜安替他吃了不少苦头,只是他人小力微,帮不上忙,只得狠心装着不知道。到了后来有机会离开杜家,就一意带着他远远的离了那里,替他脱籍也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这几天眼见着杜安黑了瘦了,有时晚上自己替他挑手上扎的刺,发现他的手掌心里已经起了不薄的一层茧子。
杜仲平就抽空托王嫂子买了好大一筐鸡蛋,只说是要给谨儿吃的。王嫂子以为是小秀才嘴馋了,又脸嫩不好意思说,所以推到小孩儿身上——三岁大的娃娃就是拿鸡蛋当饭吃,也吃不了那么一大筐,好有一百多个了。
好在天气凉了,也放得住,又正好农忙各家没空去集上卖,卖给杜小秀才倒是两便。
杜仲平欢欢喜喜拿着鸡蛋回去要给家里几人补补,丝毫不知道嘴馋的帽子已经扣到了自己头上。
他们这几天都是在隔壁吃饭,所以杜仲平就直接把鸡蛋拿到了隔壁。那二人见他拿了这么多鸡蛋来,十分过意不去,并不肯收。
杜仲平就道:“原是我嘴馋了,又不好吃独食,只得拿来共享了——胜哥且放心,我们三个人,你们只两个,断是吃不过我们的。”
方胜被逗笑了:“你们仨加起来都吃不过他一个,这会儿又来说俏皮话。”心里想着他二人连着帮了好几天忙,没说一句辛苦,人情已是欠下了,再加点吃食也不好狠推——杜家二人都是实心的,实在拒绝倒伤了感情。以后自家多帮些忙就是了。而且赵八连日辛苦自己也是心疼的。因此就顺着杜仲平的话把鸡蛋那进了屋里,留着加餐。
方胜这人虽不识字,却是心细手巧。众人劳累了多日,一是累,二是有些上火,眼见着饼子吃的少了,倒是米汤人人都要多喝两碗下去,他就合计着这蛋或煮或煎恐都吃不下去,就与杜仲平商议着从第二日起,每天早上趁着烧的滚开的水,冲些鸡蛋水与众人吃。杜仲平应了,还道自己要来学学。
第二天杜仲平果然起早过来,还带了一小包糖。这可是金贵的了。厨房里水已经烧开了,方胜在锅台上一字摆开五个大碗,先将开水倒入碗里将碗烫热,再把水倒掉,将鸡蛋打到碗里,用筷子搅开,一边搅着,一边又舀了开水倒进去,碗里就浮起细细的蛋花来,一碗鸡蛋水就冲好了。
杜仲平就帮着将碗端出去,一会儿功夫五碗水就冲好了,杜仲平又每个碗里少少加了些糖,就叫外面两人进来吃饭。
众人尝了,果然又香又甜,没有一点鸡蛋的腥味,热乎乎的喝到肚子里,十分舒服。几个大人还吃了点饼子,谨儿喝了大半碗就饱了,却又撒娇要明日仍吃这个,杜仲平应了,随手就把谨儿剩的半碗递给了杜安。
杜安看他一眼,接过来喝掉,就和赵八出去干活。这边杜仲平与方胜收拾了碗筷,也出去帮忙。
高粱已经晒得差不多了,每天天亮露水干了晒出去,晚上收起来。今天并没有摊开来,仍是靠墙堆着。赵八架着骡子从院子后头拖出个挺大的石碾子,在院子里转着圈的压着。
随着碾子一圈圈压过去,地上渐渐结实起来。看着差不多了,赵八弯腰用手摁摁,又压了两圈,就把碾子拖到后头去,又换了个小了两圈的碾子出来。
其余几人趁着这功夫已经把高粱穗子朝着一头摆好了,赵八又牵着骡子让石头碾子从穗子上一遍遍压过,来回压了六七回,方胜两手捉了穗子提起来互相磕打几下,又仔细瞧了瞧,高粱粒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就招呼着换了一批。
如此几次下来,杜安已经学会了,就让杜安与赵八打高粱,方胜则带着杜仲平到一边的苞米山那里去给苞米扒皮。
这活倒是轻巧多了,且只要坐在那里手使劲就行,只是那苞米须子不免沾到身上去,又有扒着扒着扒出肉虫子的时候,杜仲平见了,不免叫出声来,引得众人笑话一番,就连一边玩耍的谨儿也不免笑他两声。
杜仲平觉得,这样的日子虽辛苦,心里却舒服得多。
第五章 ...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里人的地都收的差不多了,早晨渐渐听不到赶车的声音了。
倒是各家各院热闹起来,,都是打高粱、扒苞米皮的人,这样的活比收地轻松多了,且粮食已经收到院子里,心里有了底,就是下雨也不过用油布盖盖就行,糟蹋不了粮食。
看着丰收的年景,自然人人心情都好的,从村里走过,听得到说说笑笑的声音。
杜仲平熟门熟路的找了几户人家买些新鲜菜蔬,又央告着买了只肥鸡。顺路就叫里正来家里吃饭。
原来今天李二哥终于腾出空来给杜家修火墙,这里一贯乡里乡亲的帮忙并不收钱的,只要主人家招待顿好饭就行了。
杜家二人虽是能当家做主的,但是毕竟年纪小些,好在隔壁二人可以过来充当半个主家,杜仲平又是个有功名的,才无碍了。但是方胜说,最好能将里正请来当个陪客,里正在村里极有威望的,有他过来,主家客家脸上都有光。
杜家二人经过这一段日子,已经很明白这里民风很是彪悍,虽说人都不坏,只是人总有个远近亲疏,虽还没有欺生的事情发生,但是后来的几户总有点儿腰杆挺不直,说话没底气的感觉。
但好在赵八与他们关系极好——听说赵八打仗时是个不要命的,在当地有些威望。且里正对他家很有些看顾,杜家才没感觉到而已。
里正正忙得团团转,一口应了晚上一定去,就又忙去了。
杜仲平有些奇怪,里正家人口多,他的岳家又在附近,应该早就忙完了呀,他的小舅子都有空来修火墙了,也不知道又忙什么。
回去不免又说了一回。李二哥已经将墙起的有膝盖高了,听得杜仲平问,就笑说:“早些时候这里有人往家里带信,说是这边好讨生活,让一家都过来哩。估摸着是有人到了吧,姐夫总要安置安置。”
又道:“这回可好了,原来村里多是光棍,单蹦一个就成一家,看着都没人气,多了媳妇孩子,就要热闹起来了,到底像个过日子样子。要不人说进了这村里像进了军营呢。”说的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李二哥手下极快,一会儿功夫又起了一截。
赵八就说:“杜安且去预备吧,这里有我呢。等会儿二哥砌好了就开做,省的天黑二哥不好走。”
原来李二哥并不是本村人,家里在离这里十来里的李家堡子,地地道道的坐地户,因姐姐嫁了里正,才与青牛村相熟,常来常往。杜安就洗了手上的泥,去收拾菜蔬。
火墙砌好了,众人都到外面歇息,杜仲平要到厨房帮忙,杜安嫌他碍事,将他推出来,他就带着谨儿出来陪众人说话。
几人在外面东拉西扯,讲起古来。李二哥讲说杜家运气好,分到青牛村来。
杜仲平就道:“果然是我们运气好呢,没想到竟有这样好的院子房子。”
李二哥摇摇手打断他的话:“我说的却不是这个。若是年景好,狠干几年,咬咬牙也能起一座。我是说你们这村里是后来当兵的扎根建起来的,也只几年功夫,坐地户是没有的,这就是极大的好处了——换别的地方,家家户户论起亲戚来,大半个村子都沾亲带故,哪里还有外来户说话的份?况且我这姐夫是个压得住的,又有赵八和你们走得近,这就更好了,要不你们这半大娃娃在这边落户哪里那么容易呢。”
杜仲平连连点头,道:“是借了赵八哥不少光呢。”
赵八就正色道:“我与方胜也是没什么亲人的了,与你们投了性子,自是当一家人一样呢,只把你们当弟弟看,说什么借光不借光的呢。”
李二哥就道:“你们都是爽快人,又都没有别的亲人,互相扶持才过的好呢,何必歪缠。又有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邻居处的好了比实在亲戚都好呢。”众人都道极是。
一时里正到了,就摆席开吃了。杜安今天照着这边的做法炖了那肥鸡,里面放了泡开的干蘑菇,一起炖的烂烂的,味道极好,很是受欢迎。
众人连日忙着收地,肚子里早没了油水,一桌子的菜都一扫而空,连菜汤都被泡了饭吃。
第二日,杜家几人仍去帮着赵八收拾,几人感觉更是亲近。
高粱已是打完了,只要每天摊在油布上晒着。
赵八教杜安起苞米楼子:用砖在地面上隔起一层铺平了,周围隔几尺就打个桩子,桩子与桩子之间用挑出来的好苞米秆子,撕去叶子一根一根轮着架上,将扒好皮的苞米倒进去,正好将秆子压住。弄好了之后是一个细长的长方形,能起到一人多高。这样的楼子放苞米有些透气,不会捂着粮食,地下隔了砖,又防了耗子,下雨下雪在顶上盖层油布挡挡就行,在省心不过了。
苞米不比高粱费事,只要扒了皮堆到楼子里去,以后早晚有空慢慢搓下粒子来就行了。几个人苦干几天,终于把苞米都堆进去了。
拉回来的柴火吹了这么些天,已经干透了,赵八在院外找了个挨着树的平地,几个人把柴火堆了起来,最后还是赵八站在老高的柴垛上给堆了个三角形的尖儿,又拿绳子捆了几块石头搭在上面压着:“这么着就行了,下雨下雪都不怕了,就打湿了上面一层,下面都是干的。你们拿的时候从不靠着树这头拿,那边借着劲儿,必不会倒的。”
这时节天气已经渐渐冷起来,各家也都归置完了。这天,里正敲钟将人都聚到村正中的空地,宣布明日要进山了。打猎的明日一早集合一起进山,采山货的自便就是,只晚上村中壮丁多出去了,要各自小心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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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三口都很是兴奋,回去就忙忙的找隔壁二人去商议。
到了隔壁,方胜正和面要摊饼与赵八做干粮,他们打猎的一去几日不回,干粮必要带足才好。
杜仲平就问:“打了猎物烤着吃不好?怎么还带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