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归来(下)(133)
闫非道:“那人现下很会讨得夏太后欢心,因为他从前与宁公子多有不快,少主便是担心那人会借势生事,才吩咐我过来提点宁公子一句,可惜皇上和少主境况堪忧,分身乏术,不然属下也不会这般偷偷摸摸地过来了。”
“我实在是惊讶,纵然早知道了那人的野心和抱负异于常人,可不想居然能屈能伸到这般田地。”宁渊有些唏嘘地摇了摇头,片刻之后,从袖袍里掏出一块腰牌抵到闫非面前,“你瞧瞧这是何物。”
“这是铭牌。”闫非只看了一眼便道:“算是朝廷发给城中贵族的一种身份证明,有了这铭牌,便是代表了贵族身份,可以出入许多平民不允许进出的地方,一般巡查的军士看见这铭牌,也不敢多加叨扰。”
宁渊点点头,似乎了然了一般,然后又招招手,示意闫非附耳过去,随后如此这般在闫非耳朵边细语了什么。
闫非眉毛一跳,“果真如此?”
宁渊道:“虽然只是我的猜测,可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司空旭定然已经知晓我随着熙王殿下入京之事,他对我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不对我下手,说不定还会借此机会生出其他的事端来,你守在呼延身边的时候,不妨多长个心眼,一旦发现了什么风吹草动,便要立刻找机会告知我,明白了吗。”
“这个我自然明白,何况他们如果当真有这份心,搞不好还会趁机算计到陛下身上,当真不能不防。”闫非凝重的一点头,立刻告辞去了。
到此时,司空玄仿佛才从自己那位四皇兄替夏太后“泌酒”的震惊中晃过神来,一面露出不齿的表情,一面好奇问:“公子同闫大哥在打什么哑谜,莫非我那个四皇兄当真有胆子冲我们使臣报复?”
“殿下你身份贵重,何况夏太后似乎很是看重燕州,在想要的东西到手之前,倒不会妨害到殿下的安慰,只是我就不同了,你那位四皇兄跟我有大梁子,要说他不会借机向我生事,鬼都不信。”宁渊冷笑一声,“说不定他还会向夏太后进言,鼓捣出一桩我要行刺他们陛下的把戏,一石两鸟,既能顺势解决掉我这个仇家,又能折腾掉那位陛下,帮助夏太后更加大权在握。”
“他们如何能做出这种事!”司空玄一惊,“大夏虽然帝后不和,可皇帝毕竟是太后的亲生子,虎毒还不食子呢!”
宁渊摇头道:“我也不过是打个比方,的确虎毒不食子,所以夏太后纵使想从夏帝手中夺权,把持朝政,应当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夏帝的事,不外乎进一步架空皇帝的权利,或者直接将自己的儿子从龙椅上拉下来,然后亲自取而代之了,所以不提前防着点怎么行,我也只是未雨绸缪一番。”
司空玄奇道:“可夏帝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就算太后贪恋权利,要将他扯下龙椅,名不正言不顺,不会被天下百姓归为逆党?”
宁渊一笑,“那也得当夏帝还是‘名正言顺’的天子的时候,你说,如果夏帝身上出了点什么让人不齿的事情,而使皇室蒙羞,使先祖蒙羞,夏太后再借机联合朝中亲信发难的话,夏帝的龙椅,还能坐得稳吗。”
司空玄嘴角一抿,看着宁渊深沉的眼神,忽然间领会到,一块庞大的阴云,不动声色地在燕京上空弥散开了。
☆、第221章 故人重逢
一连好几天,司空玄等人所住的驿馆中都是安安静静。
虽然夏太后给了他们那个所谓的铭牌,也允许他们在燕京各地走动,可无论是司空玄还是宁渊,都极有默契地窝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有一天,忽然有一个燕京本地官员找上了门。
“已经等到门口了?”面对忽然敲门进来的侍从,宁渊先是愣了愣,随即了然一笑,和上手里的书本,“既然如此,也不好让那位大人久等,我这就随你下去。”
说罢,宁渊跟着那名侍从,出了自己居住的阁楼,一路来到驿馆的大门口,果真见到了一个穿着官服的青年男子等在那里。
男子年龄与宁渊相仿,眉目俊朗,一身文官的打扮,看见宁渊出来,急忙拱手一礼,“这位想必就是宁大人,石明有礼了。”
“石大人有礼。”宁渊一面回礼,一面仔细打量着这位石大人。
据来请他的侍从所言,这人是燕京万学堂的督学,按官职来说与宁渊这个儒林馆掌院一般无二,算是燕京官场中的一名新秀,此人莫名其妙忽然到访,宁渊不知道其打的是什么主意,便道:“石大人来得不巧,熙王殿下已经吩咐过了,这几日不见客。”
“宁大人误会了。”那石明却道:“我今日是特地前来找你的。”
“找我?”
“在下听闻宁大人是华京儒林馆的掌院,此次前来燕京,在下原本早就想要上门拜访,只是一直事务缠身,直到今日才腾出空来。”石明笑了笑,“不知宁大人可否给石某个薄面,让石某能请教一些问题,毕竟万学堂在某些方面,距离儒林馆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宁渊眼神微动,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石明见状,自然觉得有戏,忙将身子一侧,露出停在外边大街上的一辆马车,道:“在下已经在不远处的酒楼里备下了一些小菜,只是想同宁大人畅聊片刻,耽误不了太久时间的,还望宁大人不要推却才好。”
石明一面说,一面露出满脸真诚的表情,好像当真是要请宁渊去一心一意讨教问题一样。
“既然石大人如此说,我还真不能拒绝了。”宁渊笑了笑,“那石大人便带路吧,这几日我也悠闲得很,倒也想同石大人畅聊几句。”
石明闻言大喜,立刻将宁渊请上了马车,然后一直让车夫将他们拉到了一座华丽的酒楼下。
石明之前口中的一些“小菜”,实际上着实不小,尽是些珍馐异常的美味,并且看得出对方用心布置了一番,大多数菜色虽然带着明显的大夏风格,口味却是向着周人的习性靠拢,对于这些,宁渊并没有多说什么,还很不疑有他的一面吃,一面与石明相谈甚欢。
石明也的确询问了与儒林馆有关的问题,里边只要不是牵扯到一些秘闻要事,宁渊都一一慷慨作答,就这样,等一桌宴席吃完,从酒楼出来的时候,二人已然已经兄弟相称,仿佛变成了至交好友一般。
“对了宁兄,刚刚酒足饭饱,却是不好立刻就回去,不如我带你散步消食可好,这附近有我燕京一条十分有名的古玩街,可以淘到许多稀奇的字画古籍,也聚集了大量的读书人,想来宁兄一定会感兴趣。”
“哦,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宁渊露出好奇的表情,“也好,既然就在附近,便请石兄带路吧,我也顺道开开眼。”
石明一口应下,带着宁渊穿过了酒楼边的一条小巷,又走了一段,直到拐入一条不算宽敞,却很精致的青石板小街中。
果然如石明所言,小街两旁商铺林立,大多是一些贩卖字画与书本的店铺,往来行走的人群也以穿着长衫的读书人为主。石明显然对着地方十分熟稔,带着宁渊一连逛了好几间店铺,也对每一间店铺的货品如数家珍,一条小街逛到一半,两人手里已经多了好几册方才购入的书籍。
“今日当真是托了宁兄的福,这套话本我许久之前就想要了,只是一直遍寻不得,今日却能意外买到,当真是圆了一个念想。”石明一面翻看着手里刚买到的本子,一面对宁渊道:“我看宁兄挑选的尽是一类有关大夏历史的书籍,看来宁兄对大夏的风土人情是很感兴趣了?”
“这是自然,我毕竟是周人,对于大夏的很多东西还是感觉到新鲜的。”宁渊打了个哈哈。
石明立刻道:“如果宁兄愿意的话,我倒是愿意给宁兄当个向导,别的不说,我可是土生土长的燕京人,宁兄若是有什么想要见识或者了解的,找我便再好不过了。”
宁渊正要说话,忽然路边一间装潢的十分考究的店铺里传来一声怒喝,“哪里来的骗子,居然敢用赝品骗到我罗三爷头上来了,好大的胆!”
接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抱着什么东西从那间店里冲了出来,却没站稳,被门框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偏不倚摔到了宁渊的脚边,接着那间店里又涌出四五个粗壮的大汉,见那身影摔倒了,立刻一拥而上,围着他拳打脚踢。
“给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打死了直接让巡城的官差来收尸就行!这家伙也不是咱们夏人,不知道从哪里混进城来的!”最后从殿堂里走出一个穿着浸泡,掌柜模样的老者,双手插呀对着那被围殴的瘦弱身影吹鼻子瞪眼,一副气急了的模样。
至于那个被围殴的家伙,则不住惨叫着,很快便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围观,宁渊却很奇特的,似乎连看都不打算看一眼,身子一转就准备绕开。
“宁兄,且等一下。”石明却忽然将他叫住了,“宁兄难道不打算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看?”宁渊似笑非笑地回望了石明一眼,道:“我向来对在外面看热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何况那是别人的事情,我若是凑上去看,浪费的可是我自己的时间。”
“这……”石明见宁渊居然连一点想围观的心思都没有,并且继续打算转身走了,他眼珠子一转,当即又道:“可我瞧着那被打之人似乎是周人呢。”见宁渊脚步顿了顿,他立刻接着道:“宁大人你随着熙王殿下以大周使臣前来,即便不愿意多管闲事,可自己的同族同胞若出了事,你却视而不见,传扬出去也不好听吧,还是看看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比较好。”
这回宁渊终于彻底停住了脚步,也转过了身,却似笑非笑望着那石明道:“咦,石兄是如何知晓那被打之人是我们周人的?”
石明表情一滞,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不小心露出了破绽,不过他也不是常人,立刻便笑了一声道:“我这不是方才听见那掌柜说了一声此人不是夏人,又见他身上穿的衣裳虽破,却是在大周常见的样式,才有此一猜测,莫非宁兄在怀疑我什么吗。”
“哦,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石兄了。”宁渊了然地点点头,“事发突然,我连那人是男是女都未曾看清,石兄却能看出他身上衣裳的样式,石兄的眼力当真是好。”说完,宁渊不再搭理石明变得有些僵硬的脸,果真朝那几名大汉行去,轻道一声:“且慢动手。”
说来也怪,原本将人打得起劲的几名大汉,听见宁渊这句轻飘飘的话,立刻齐刷刷地停住了手,其中一名像是领头的打量了一眼宁渊,似乎想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不了此事原本站在店门口叉腰痛骂的掌柜忽然窜了过来,一巴掌拍到大汉的脸上将他推开,随即对着站在宁渊身后的石明点头哈腰道:“哎呀这不是石大人吗,小店出了些状况,让石大人见笑了!”
石明轻咳一声,摆摆手道:“无妨,只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要这样当街打闹。”
“哼,还不是因为这小骗子!”掌柜眉毛一吊,立刻指向那个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着的瘦弱身影,“这小骗子当真胆大,拿着一副假画就要来我的店里出手换钱,这世上有什么赝品能逃过我罗掌柜的眼睛,立刻就被我发现那画是假的,结果这小子不光不依不挠,还说我罗掌柜有眼无珠,这不是找打嘛!何况本掌柜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一身打扮不是夏人,也不只是如何混进城来的,现下已经通知了巡城队,非常时期,定要将这家伙抓起来,狠狠拷问看看是不是别朝的奸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