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50)
“两个孩子现在需要的,并不是盖世的武力啊。”
平沙雁反问,“那他们需要何物?”平沙雁看着那水泄不通的官兵,平静地叹气道,“三叠,我只怕他们俩死了。”
脑门立马迎上一记响指,平沙雁揉揉额头,只见梅三叠目光清正无比,字句铿锵道,
“他们俩,现在只需要一点义。一点万民的情义。”
万民的义?
平沙雁依旧不解其中意,却倚向梅三叠肩头,梅三叠揽住他,两人便直望向明月楼战场……
楼顶,白行玉听见古鸿意“快走”的呼号。
下一秒,他看见一支羽箭,射穿了古鸿意的肩头,血肉飞溅,可古鸿意一动不动,颔首望着他,“快走——”那张严肃的脸,眉宇先是吃痛地拧了一下,便马上恢复如常。
羽箭穿过古鸿意时,压抑的恨意轰一声涌出,白行玉眼神一冷,“复仇作恶的人是我……要杀便来杀我。”
这真的是正义吗?
恶人,当真是我们吗?
怔然间,四面声音响起,是千万陌生的声响从远方随风飘来。
“这火烧明月楼的奇侠,当真做了一件壮举!这便是正义,这便是侠骨!”
“没错,谁家没有孩子?这买卖人口的鬼地方……”
“他这番,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啊,官府为何要杀他?我看官府倒是不讲理!”
……
万民,万语,落如雨,包裹住了明月楼。
白幽人在万民的盛赞中抬起头来,伸手去接住落下的火花,掌心燎得吃痛,不是做梦,亦不是醉酒。
古鸿意问出“难道,在你眼里,我便一直是这样的恶人?”那时,他垂下眼帘,不知如何回答。
如今,沐浴在万千星火与万民赞誉中,白幽人心中有了答案。
要亲口回答衰兰……我想明白了……
明月楼下,远方的万民的声响,在银亮盔甲与铁色兵戈间回响。围成圈形的官兵稍微松动,渐有人交头接耳。“我也爱看武侠故事,这个奇侠,倒真令我佩服。”“少说两句!教头盯着我们呢……”
教头瞪目,张口骂道,“闭嘴!”此时汴京知府却缓缓走上前去,温声相劝,“林教头,收手吧。”
“知府大人,您也?!”林教头见知府竟也倒戈那个贼人,心中大骂,“你们都被所谓侠义冲昏了头。看着是挺快意的!”可平乱毕竟是工作,俸禄岂能白拿?林教头怒意更甚,便一把推开知府,不管不顾地再度拉弓。
恰巧,此时那个蒙面披风客再次探出窗外,似乎又想向楼顶的“共犯”通风报信。
想到那楼顶纵火的共犯,林教头怜惜地看一眼自己的马儿,冷笑一声,“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拾箭就地取火,火箭,朝着古鸿意赫然射去——
这一次,一箭射穿了头颅。整个人头熊熊燃烧。
那贼人化成火球,便直直摔下楼去。
林教头一惊,自己竟当真一箭拿下这贼人的人头!便哈哈笑着,策马朝尸身坠落处去。
高楼上,白行玉正欲提剑下楼去找古鸿意,去告诉他,我已想明白,衰兰在我心里不是那样的恶人。我们是对的!他握紧霜寒十四州,心跳得莫名轻快,只要说清这件事……便救古鸿意走!
马上便能和他说清心意了。
指腹莫名一滑,霜寒十四州骤然顿地,像个不好的征兆。
下一秒,“砰。”
白行玉快步上前,俯身看楼下,只见那披风蒙面的衰兰送客手,被一支火箭贯穿了头颅。
古鸿意从楼中趔趄摔下,轰然坠地,四分五裂。
箭火熊熊燃烧,被夜风吹得更旺,很快吞没了他的尸身。
大风萧瑟。
心脏跳动。不信……上次在明月楼,亦是以为古鸿意死了,可他奇迹般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
白行玉压住呼吸,静静等着。可他伫立高楼望尽,官兵,竟欢呼雀跃起来,然后,撤兵了……
撤兵……了?
欢呼声远去,火光归于寂静。
……
夜色四合……
官兵银亮的盔甲看不见了。教头心爱的白马看不见了。那具尸身几乎烧净了。
再烧下去,他自己也要死了。明月楼在火中摇晃,烫气燎得神志已然不明晰,火尘很呛。
还是没有等到古鸿意。
……
被呛得痛苦地咳嗽起来时,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响。
“让你先走,你为何不走?!”气喘吁吁的声音,很严厉,但有些颤抖。
是梦啊。是还醉吗。
“……不哭。我回来了。”
踮脚尖去贴上他的嘴唇的时候,也像做梦一样。火光中心,月光下彻。
第39章 吻(下)
“让你先走, 你为何不走?!”古鸿意重新爬上明月楼楼顶时,穿过了层层盘旋的火海,肩头贯穿的羽箭伤与掌心翻开的血肉, 被火焰燎得失去了最后的痛觉。
气息粗犷地吐着, “傻子。……咳……”火势灼目, 古鸿意被呛得紊乱咳嗽起来,眼前是一片火海,热气都有了形状,云团一样扑朔流动, 火海中白行玉的身影也成了一团抓不住的月白。
“你傻不傻……”古鸿意强撑着剑站稳, 大口大口喘着气, 却模模糊糊看见对方身影的轮廓越来越近。
古鸿意手腕被蓦然抓起。
!
“唔……”
唇瓣被一片冰凉狠狠拥堵住。古鸿意喉结窜动, 暂时断了呼吸。
铺天盖地的火尘从鼻腔呛入, 咳嗽声却被唇瓣覆上的堵塞被迫压下,古鸿意错开上唇呼吸一刹, 便将咳喘硬生生咽下。
轰轰的火声,大盗敏感的听力扰得古鸿意更加紊乱,五感中唯余触感格外清晰,古鸿意感知到, 面颊上滚落一道水痕,温热地渗入皮肤里。是对方的泪。但自己也落泪了。
漫天火海吞吐洪水般的热气,这时候任凭谁的眼睛都会蒸出眼泪。
泪水交织, 流淌进唇角, 舌尖很咸。
临近窒息前, 古鸿意也闭上了眼睫。
白行玉是抓着他的手腕, 举起锦水将双泪横于两人唇间的。古鸿意第一次吻绝世的锦水将双泪,触感冰凉绵密, 不同于霜寒十四州的粗粝苦寒。
可那是一把流水般的细剑,仅两指宽,唇与剑紧紧熨帖时对方的吐息沿着剑身流淌而来。剑又极薄,对方唇瓣的颤抖掩在剑身起伏之下,大盗闭目后敏感的触觉,能幻出隔着剑的那一对薄唇的开合。
以及,下唇隐约熨帖的一片冰凉,似乎与剑不同。
可那是什么,火势中,心乱如麻,已无力想。
堵着唇瓣……失去呼吸……要窒息了……满唇齿的铁锈气,泪的咸湿,火尘的呛人。
窒息的临界点上古鸿意头脑一空,有人将他开膛破腹,挖走他的心脏。这就是窒息的感觉。古鸿意第一次真切体会。
他强撑着最后一点理智推开白行玉,唇间得了自由,大口喘着气呼吸,虽然吸入的都是火尘,好不到哪去。
“你疯了……唔!”
白行玉扑去掐住他的脖颈,指节狠劲倾轧着他的喉结,迫他靠近,便再次提锦水将双泪覆上他的嘴唇。
古鸿意喉结在对方两指的挤压间上下滚动。很微妙的不舒服。
窒息……古鸿意只觉得腿渐渐软下去些,快站不稳了。全身被火燎得轻飘飘的,神志几乎蒸发。
彻底软下去之前,古鸿意伸手去控住他清瘦的腰,像对方对待自己的喉结一样,使了几分力气,几乎是掐,直到对方因为痛而痉挛一下,唇与剑暂时分开。
白行玉抬起手背抹一把唇角,便也弓腰咳嗽起来,呛出的眼泪滚到火焰中。
“抬脚。”古鸿意稳住呼吸,用最后的冷静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