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废物被迫登基后(38)
她一向温和,这话却说得冷然。
云殷笑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酒。
李淳月看着他,突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她才道:“先前,对不起。”
云殷没有抬头:“怎么了。”
李淳月绞着手上的帕子。她轻声道:“我执意要去长明寺……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只是,太难过了。但是陛下和我说……”
但是她没想到,难过的,并不只有他。
新帝初登基,朝局一片混乱,一切都压在一个人的肩上。她此时此刻提出出宫,与其说是清修,不如说是逃避。她能逃避,云殷却不能。
她若与云殷交情泛泛便罢,偏偏他们相交甚笃。
现在回想,云殷那个时候听到她的要求,心里应当不会有多好受。
若不是李昭漪点醒她,她还意识不到这一点。
她这么说,云殷怔了一会儿。
随即,他垂了眸,平静地道:“殿下不必道歉。”
“殿下和太子殿下血脉相连。”他看着不远处的绿植,自嘲地笑了一声,“一时难过是必然。难过之时,又怎能面面俱到,微臣二十又四,还不至于那么矫情,非得拖着殿下陪着。”
话说得讥讽,确是真心话。
李淳月没有义务照顾他的情绪,这一点,他当然明白。
比起难过,李淳月彼时的自弃确实让他分神许久,也担忧许久,只是,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他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殿下回吧。”
李淳月在他身后,她忍不住道:“你去哪儿?”
她只知道昨夜昌平发动了宫变,却并不知道具体如何。自然也不知道李昭漪逃跑一事。这件事瞒得很紧,到现在,也就云殷的嫡系知道。
云殷脚步一顿。
片刻后,他突然道:
“淳月。”
这个熟悉的称呼让李淳月骤然停住了脚步,她几乎鼻子一酸。又忍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应声:“怎么了?”
“如果你看到了一支很漂亮的花,想把它据为己有。”云殷道,“但是你又很清楚,你将它折了下来,就伤害了它。你会怎么做?”
李淳月怔住了。
片刻后,她神色迟疑地道:“把它移栽到自己的花园里?”
“这样。”她说,“也能天天看到了吧。”
“不够。”云殷道。
他顿了顿,慢慢地道:“我说的是,据为己有。”
“我要完完全全地拥有他,让他属于我,任何人看到他,就知道他是我的。不只是看到。”
李淳月:“……”
她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
“那便要看是什么花了。”她只好认真地想了想,“有的花枝即便被折了,处理得当,也是能存活的。说不定假以时日,它就再次盛开了。”
“如果他曾经有逃走的机会,却又自己回来了呢?”
云殷看着不远处的绿植,轻声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可不可以认为,这是他自投罗网、咎由自取、心甘情愿地要呆在我身边。”
李淳月:“……”
她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张了张口。
只是云殷已经笑了笑:“随便说的,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他就朝着不远处走去。
太阳高照,昨夜肃杀,今日却放了晴。李淳月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也只好离开。
云殷往外走,一直走到熟悉的寝殿门口。
进院门的刹那,他喝完最后的一壶酒,将酒壶径直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殿门外守着几个宫女太监。
他站在门口,淡声吩咐:“都下去。院子里,一个人都不要留。”
第29章
李昭漪正在试图和木柯讲道理。
他吃了一餐早饭,又吃了一餐午饭。
他以为在这当口,宫内一定会忙成一团,但是饭很丰盛,即便他颇有些食不知味,也还是就着吃饱了才有力气得的信念吃了一些。他只能将原因归结为御膳房的大厨恪尽职守。
但事情摆在那里,吃再多也没有办法减少他内心的焦虑。于是他第一万次问木柯:
“我真的不能去找云殷么?”
木柯也第一万次耐心地回答他:“陛下,王爷正在忙。”
云殷很忙。
可能是忙着处理宫变的事,也可能是在忙着处理陆重。李昭漪在床上闭上眼又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窗边的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云殷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恍惚了。
木柯要叫,被云殷抬手制止。
他只得悄无声息地离开殿外,顺手带上了门。
他走了,云殷也没有出声。
李昭漪坐在床边看窗外,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有些泛黄的、繁茂的树叶,还有天上飘着的流云。
入秋了,澄明殿外似乎萧瑟了些。他想,或许可以选一些在秋天生长的植物,这样即便李昭漪望着窗外发呆,也不会觉得一眼望过去,都是满目的冷寂。
然后他又想,李昭漪这样望。
是不是也羡慕外面漂浮的、自由的流云。
天地浩大,而他哪儿也去不了。
云殷觉得自己醉了,但灵台又很清明。
他静静地看着李昭漪的侧脸,像是在看一幅静默的画。
某一刻,画动了。
李昭漪转过头,冷不丁看到他,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他动了动唇,有些无措地说:“你回来了。”
云殷垂了眼。
“回来”这个词他很喜欢。
如果李昭漪的语气不是那么惶恐就好了。
他开了口:“是。”
李昭漪鼻尖嗅到了一点味道,他迟疑地道:“你又喝酒了?”
云殷还是道:“是。”
他在一旁的小桌边坐下来,桌上摆了几碟子点心。御膳房怕李昭漪饿着,送来给他随时垫肚子。云殷拿了一块,甜的。李昭漪总喜欢这种味道。
他这么诚实,李昭漪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小声说:“哦。”
于是空气里就这么静默了下来。
李昭漪大概忍受了几秒这样的窒息,然后他忍不住开了口:“陆重他……”
“目前活着。”云殷淡淡地道,“但是陛下再多说一句,臣就不敢保证了。”
李昭漪:“……”
他把话硬生生咽下去。
云殷余光看到他不可置信又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笑了一下。
笑完,他开了口。
“为什么?”他轻声问。
李昭漪还沉浸在云殷的霸道中,有些茫然:“……什么为什么?”
话音落下,他抬起头,触到云殷的眼睛。
那个刹那,他懂了。
他抿了抿唇,看上去又想打退堂鼓。但云殷不放过他,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要回来帮他?
为什么明明是人质,却要这样毫无保留地为他考虑一切。
云殷并不自恋。
如果说刚开始,他还怀疑过李昭漪是不是喜欢他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喜欢不是这样的。
比起喜欢,用献祭这个词,似乎更合适。
李昭漪在献祭自己。
像是飞蛾扑火。
陆重是他最后一点残留的理智。云殷承认,他不太喜欢李昭漪对着陆重露出满心依赖的样子。但是他更清楚,他在李昭漪的心里,分量并不比陆重少。
所以,为什么?
云殷想知道答案。
自从上了战场之后,他从未对任何事有太多的急切感。很多时候他相信生死有命,可是现在,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急切,或者说……
急躁。
大约是这个样子吓到了李昭漪,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