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草的仙界奇妙冒险(21)
“你对于我们的过往就那么不愿提及?”难得有机会能与这样心平气和的白羽仙交谈,姬墨茗决意将心中所有疑虑一扫而光。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陆压道君看着眸里瞬间失去光亮的姬墨茗,心下有些不忍,但还是接着道:“你知道的,依我的脾性,此刻能与你这么坐着交谈已是极限。”
许是陆压道君的话太决绝,姬墨茗坐着石凳上仰望半晌石洞顶,方才有勇气将目光重新落在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的陆压道君身上,暗哑道:“说吧。”
“你与九重天如何斗都与我无关,但你永远都不要打华仪的主意,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陆压道君最后通牒般的话语如磐石重重压在姬墨茗的胸口,压得他踹不过气。
“你如此护他,就不怕我杀了他?”姬墨茗试探性的回敬。
“你若敢伤他一分,我便灭你鬼族。”陆压道君吐出毋庸置疑的话语。
“好一个灭我鬼族!白羽仙,你还记得你也曾为了我说出这般话语吗?”曾经独属于自己的所有如今都被那个叫华仪的小仙悉数占去,这叫姬墨茗怎能不恼?可是他明白,这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他,是自己太过一意孤行这才造成如今的局面,每每想到他眼中的失望之色心就痛上几分。可人存活于这浑浊世间,又有几时能随心而为?
在昊天塔的二十万年里,每日除了调养生息,想的只有那一步错全盘皆输的惋惜之举。若自己真听他所劝放弃复仇一同做对神仙眷侣,就不会有如今的背道而驰甚至往日柔情不复了?但这又一切又有什么办法?既已决定重振鬼族,而且……他也有了心尖上的人,那自己又为何还要执着?为何还要不辞风霜一次次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感情这东西,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了的?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陆压道君看着眸里写满惆怅的姬墨茗,有些胸闷。“你若再率鬼族来袭,我必会杀了你。”
“那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姬墨茗手覆上陆压道君的脸,泛紫的瞳孔凝视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我早晚都会死,但是能杀了我的人,只有你,也只能是你!是你白羽仙!”
“前提是在我杀了你之前,你要好好活着!”陆压道君忽反抓住姬墨茗的手,扒下他肩膀上的衣衫,看着那朵花瓣全黑的彼岸花,冒着白气的手掌轻轻覆了上去,眨眼便将其消了去。“九重天已找到应对之法,你再留着这‘双生’只怕会被反噬,就连你打入玄夜体内的一魂一魄也随时有与其融合的可能,到那时,就凭元魄残缺不全的你,别说推翻九重天了,就连玄夜的毫毛你都伤不到一分。”陆压道君虽不想出卖玄沧,亦想早日剿灭鬼族保姬墨茗个周全,可他更不愿看见姬墨茗赔了夫人又折兵,修补元魄的目的没达到,反被吞噬的更加虚弱。
“又要想新办法了吗……”见陆压道君担心自己的安危,知道他还念着几分旧情,心里遍布乌云的姬墨茗忽就拨得云开见月明,也未计较陆压道君擅自除去自己以性命为赌注种下的‘双生’,默叹口气,“那个叫华仪的小仙,若能代替我一直陪伴着你,那我也就放心了。若是他能安稳渡了那天劫的话。”
“你知道华仪的劫数?”姬墨茗话里有话,陆压道君立马有些激动的询问。这大约就是所谓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吧?可是自己整个洪荒世界都走了一遭都未找出半点线索,与世隔绝二十多年的姬墨茗怎会知晓?
见陆压道君如此焦急,可眼眸里却暗含不信任,本想原原本本将那个人告诉自己的一切悉数转告的姬墨茗改口道:“你若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全盘和出,包括那应对之法我也一并告知于你。”
“呵,曾几何时你也会这虚情假意的一套了?”从未想过姬墨茗会说出这种话,陆压道君暗暗握紧藏在衣袖里的拳头,眸里是掩不住的失望之情。
心知向来以自身喜好待人的陆压道君最讨厌的就是这般讨价还价威胁似的行为,可强烈的醋意与不爽让他宁愿被陆压道君所讨厌也不愿咽下这口气,调整好有些波动的情绪,“对,你自己选。”
陆压道君眉头拧成一团,隐忍着怒火尽量平静道:“我如何信你?”
“我的为人,这天地间还有比你更了解?”陆压道君每句话都犹如利剑般刺向心灵深处,早已被戳的千疮百孔的姬墨茗见陆压道君神色更加隐忍,索性豁出去了直勾勾盯着他,眸里满是坚定。
“可你心中隐藏的想法,我二十万年前看不清,二十万年后……更加看不清了。”见姬墨茗神色愈发惨淡,低垂下头不看自己,愈发胸闷的陆压道君双手捧起姬墨茗的头,认真道:“可是我信你。”
只此一句,再度修补了姬墨茗那濒临碎裂的心,眸里闪烁着的光亮看的陆压道君再也无法隐忍,揽过姬墨茗无奈道:“我答应你的要求。”
番外一
猝不及防的被拥住,这时隔多年的环抱让姬墨茗浑身僵硬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连在梦中都不敢奢望能再度被他拥抱,如今却真真切切发生了,怀疑是梦的姬墨茗伸手回拥住,感受到那炽热体温这才惊觉不是梦而是确确实实发生了的姬墨茗深吸口气,在陆压道君耳畔轻声呢喃:“伪装成那个人陪伴着我,直至他回归。到那时,我会将我知道的悉数告知于你。”
如若可以,自己怎么不愿以这种方式胁迫陆压道君待在自己身边,可自己更不想失了这可能是此生最后一回与他共处的机会,所以,即使你对我失望透顶,我也无所谓,只要你此刻能伴在我身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姬墨茗如是想。
“好,我答应你。”陆压道君又何尝不明白姬墨茗的心思,却刻意隐去不提,不过是不愿徒生伤感罢了。
“呐,白羽仙,你的心里,可还有我的位置?”姬墨茗趴在陆压道君耳边呢喃,呼出的热气沉入鼓膜令陆压道君面色有些潮红,松开姬墨茗指指自己心口,以从未有过的认真口吻严肃道:“你的位置,一直在这里,从未消失过。”
“那华仪呢?他对你来说又是怎样的存在?”陆压道君近乎表白的话语让姬墨茗无所适从,脱口而出的话语刚出声就后悔不已。
“我……不知道……”陆压道君摇摇头,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情,此刻被姬墨茗直截了当的指出来,陆压道君竟有些迷茫了。看着他这副模样,姬墨茗心中已了然几分,阖眼深吸口气,“我能……再抱一下你吗?”
陆压道君迟疑了下,终究还是张开手,拥住了那时隔二十万年未见的,自己早已理不清感情的人儿。
“哎,丑八怪,你说咱们主子怎么了啊?说好的光复鬼族,可打从那神仙来了以后这石门就没再打开过,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距陆压道君进入妄心洞已有数日,从那时起再未见过二人的众鬼终究按捺不住,聚集在妄心洞外对着那已经许久未曾开启的石门指指点点。
“就是说啊!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啊!可是凭我们这种身份哪有碰这石门的资格?再说了,那位大人至今外出未归,就算大王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没办法打开石门啊!毕竟这石门只有大王和那位大人可以打开。”被唤作“丑八怪”的鬼族族人话音刚落,忽然听见石门开启的声音。
众鬼循声望去,却瞥见自家大王完好无损的径自从妄心洞内走出,身后还跟着同样以黑色斗篷裹身脸上却戴着迥然不同的狐狸面具的男子,此刻正一言不发默默跟着姬墨茗往外走去。有好事的鬼族大着胆子往洞里瞥了眼,却发现洞内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那貌美神仙的身影?
这几日也没见有人出来过啊……那神仙怎么就没了?莫不是为了避人耳目偷偷使用遁地术跑了?不对啊,酆都城内可是布下了天绝阵,仙家道术在这里可是没法使用的,那这神仙……到底哪去了?不会被大王给……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大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明明没看见他回来啊,怎么忽然就跟着大王一块出来了?而且,总觉得那位大人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丑八怪”正心底暗自揣测,忽见姬墨茗指了指自己,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道:“给我传令下去,各大小领主七日内扩充鬼族兵力至十万,十日后于酆都集合,按贡献程度赐予不同封赏。”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大厅走去,全然无视恭送自己离去的众鬼。
那“丑八怪”领了命,悄悄退至另一侧四处观察情况,见无人注意自己,便迅速拐上一条荒无人烟的羊肠小径不见了踪影。
而在另一边,姬墨茗正领着那男子在酆都城内散步,脸上竟是少见的轻松。时隔多年故地重游,那男子见周遭建筑破败残缺,全然不似当年那般繁盛,忍不住挥挥手,将一切恢复成当年的模样。
“就那样破败着也好,毕竟,一切都变了。”姬墨茗将一切又恢复原状,摘下面具回头朝身后之人笑了笑,似有无尽凄凉。
不知究竟是因着众鬼都被派遣出去扩充兵力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偌大的酆都此刻竟安静的有些可怕。
数日后,幽暗诡谲的酆都大厅内,依旧黑袍裹身的姬墨茗正端坐在玉椅上,目光巡视着台下众鬼,身侧侍奉着的是“那位大人”。
“诶~三只眼,你说那位大人回来以后怎么天天跟在大王身侧?以前不是从来不在俺们面前轻易现身的么?”丑八怪捣捣旁边的三只眼,悄声议论道。
“我也不知道啊,而且我总觉得那位大人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三只眼小声回答,随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出声了,咱们大王要发话了。”
“诸位部众,如今鬼族势力已扩充至沧云大陆的三分之二,这全要得益于诸位日以继夜不辞辛劳的努力。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论功行赏,犒劳诸位。”姬墨茗起身走至台前,举手投足间尽显王者风范。
众鬼听闻此言,皆齐刷刷的半跪在地低垂着头,等候姬墨茗的下一步指示。
“点到名的上前一步,丑八怪……”
“假扮成我去寻华仪的,是你的人吧?”以狐狸面具遮脸的男子立在原地,静静看着眼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鬼族之王,忽又回想起多日前发生在妄心洞内的事。
那日,自己一时情不自禁拥住了姬墨茗后发生的事情……
“姬墨茗,你最好永远不要打华仪的主意,不要让我更恨你了。”陆压道君紧紧拥着姬墨茗,感受着那毫无温度的冰冷身体,吐出情真意切又满载无奈的话语。
见陆压道君满心牵挂的都是那小神仙,意难平的姬墨茗嘴角扯出惨淡的笑,打从被封印进昊天塔的那刻起,自己便没有停止过对陆压道君的思念,这份思念,足足攒了二十多万年,哪怕明知是他封印了自己,哪怕对他们日后那势同水火的关系心知肚明,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足以让他的这份思念沾染上尘埃。所以,当满载思念的自己冲破昊天塔的封印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去瀛洲去见他,告诉他自己这一次绝不会再负了他,只求能如从前那般,过那神仙眷侣的日子。
怀揣这种想法,在昊天塔内整整思索了二十余万年的姬墨茗终究在那日复一日的僵滞时间里想出了个万全之策。本想将自己的打算悉数告知,可千算万算唯一没算到的是他身边已经有了他人相伴。至今仍不敢相信那个说过“余生与君共”的男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另结新欢,那自己在那静止了二十多万年的时间里所做的努力又有何意义?所以当看见陆压道君听自己说仍要复兴鬼族时那陡然失落的神色时,心中忽就生出一股报复的快感来,但随之而来的巨大负疚感却让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