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他人人喊打(134)
一股难以忍耐的尸臭扑面而来,身旁的人全部捂住口鼻退避三舍,就连乌兰也在一旁干呕起来,燕迟却眼睛也不眨,直直地走了进去。
乌兰突然一直地上:“是他的仆人三喜……”
燕迟“嗯”了声。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没有头颅的尸体上很久,才看向一旁的三喜,他的目光不悲不喜,平静极了,又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走向三喜的尸体,伸手在他耳后摸,脸上摸。摸第一下时尚心存侥幸,第二下,第三下,突然发现这人没有带人皮面具,不是假扮的。
他面无表情,眼中带着股倔劲儿,动作却显而易见地急躁起来,在三喜冰冷灰白的脸上摸索求证,似乎他发现的漏洞越多,就越能证明季怀真这祸害还活着一般。
乌兰突然道:“生死有命,若不是你那天射他一箭,等不到临安城破,你大哥就对他动手了。”此话一出,倒像是提醒燕迟什么似的,立刻扑向旁边那句无头男尸,拉开衣服一看——一个圆形粉嫩箭疤,赫然出现在胸口!
燕迟死死盯住那疤。
疤一出现,似乎更加印证这具尸体就是季怀真的,可拓跋燕迟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猛然间,乌兰意识到什么,立刻去看那具无头尸体的右手,见那人右手手掌间,也有一个圆形箭疤!可那疤痕新的很,一看就是近日所为。
这人不是季怀真!
乌兰猛地松了口气,继而反应过来,他为何要松口气?心中一阵厌烦不止。
可厌烦过后,又是忐忑不安,犹豫不定,拿不准是否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燕迟。他察言观色,见燕迟太过平静,平静到诡异,平静得让人不安,只死死盯住那具尸体,倒宁愿他激动悲愤,也比现在这样不吭声的好。
就在乌兰忍不住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燕迟突然翻过那具穿着季怀真衣服的无头尸体,将他肩上衣服往下一拽——见那具尸体肩膀两头干干净净,无半点疤痕!
季怀真胸口和右手两道箭伤人人皆知,可唯独肩头的两处牙印,只有燕迟知道!
拓跋燕迟盯着那尸体又是半晌不吭声。
乌兰心中一惊,不明白季怀真的肩膀怎么了,一阵焦躁不安,正要追问,就见燕迟冷冷一笑,起身道:“继续找,人还没跑远。”
他只感觉燕迟周身气场骤变,又冷下几分。
燕迟铁靴大步往外迈,平静道:“现在不找季怀真了,找陆拾遗。”
再说季怀真,带着烧饼与阿全跑出不远,就看见一队鞑靼士兵在四处搜查。此时临安上下戒严,不许任何人无故出城,逼得他无处可躲,只得带着二人东躲西藏,进了街边一家打铁匠的屋舍。
那屋中恶臭不堪,两具尸体横着,看来也是在鞑靼人进城时誓死抵抗,变成两条冤魂。
阿全害怕道:“舅舅,我有些饿了。”
季怀真想了想,蹲下,朝阿全道:“可还记得你娘交代你的?现在你不是大齐太子,更不是男儿身,你是小女娘,以后就是舅舅的孩子了,舅舅给你换个名字,不叫阿全,叫季晚,记住了?”
说罢,一看烧饼,烧饼点了点头:“我也记住了。”
阿全一听,虽有些委屈,不明白为何舅舅不能当舅舅而要当爹,却还是乖乖点头。
就在这时,烧饼似乎透过门缝看到了什么,惊呼道:“姓拓跋的!我看见他了!”
季怀真一怔,立刻不可置信地回身往外看,低声道:“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若不傻,就应当同瀛禾獒云争夺入主上京之权。”
一门之隔外的大街上,拓跋燕迟带兵追至此处,似乎并没有留意街边铁匠铺内的异常,只转头同身边的乌兰问道:“可有陆拾遗的消息?”
乌兰摇了摇头。
燕迟没再吭声,又道:“继续找,务必找到陆拾遗。”
屋内,烧饼一听,立刻朝季怀真看去,没注意到对方亲耳听到燕迟在找寻陆拾遗后的忡怔神情,大喜过望道:“他虽不是来找你的,但你去求他,他肯定救你,有他在,咱们就有救了!”刚要开门高声呼喊,一双手却从背后拖住了他,将他那喋喋不休的嘴巴牢牢捂死,不让他泄出一丝叫喊,引起那人的注意。
烧饼以眼神骂季怀真是个傻蛋,挣扎着要去喊燕迟,季怀真却死也不松手。
他透过那道门缝,怔怔地往外看,低声自言自语:“……凭栏村才不是我这等人能去的地方。”
见燕迟一身轻甲,身上虽有打斗痕迹,却难掩骨子里的意气风发。
那日城楼相见,二人隔得远,季怀真看不清,现在看清了,燕迟比他两年来时常梦到的样子,还要令人心驰神往,他心中所爱所念之人,与他季怀真这条国破家亡的落水狗,当真天差地别。
第93章
门外的燕迟似有所感,突然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季怀真满脸麻木,又往里藏了藏。
可心跳却快起来,来势汹汹,星火燎原,有那么一瞬间的无地自容,有那么一瞬间又想起了八岁的自己,蠢笨、贪嘴,在陆拾遗面前丢尽脸面,站在陆拾遗身侧,简直无处遁形,格格不入。
好在二人缘分已尽,就算季怀真浮想联翩,担惊受怕,燕迟也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很快便移开目光。反倒是他身边跟着的弱弱意识到异常,危险地伏低身子,正要过来,燕迟却厉声呵斥道:“弱弱!”
那头大狼不甘不愿地往这边瞄了一眼,呜咽两声,跟上燕迟。
烧饼呜呜直叫,眼睁睁看着燕迟带兵略过此处,往远处走了。
直至确保燕迟再也察觉不到这边的动静,季怀真才将手一松,烧饼大叫道:“为何不让我叫住他!”
季怀真平静道:“你若想寻求他庇佑,我不拦你,只是我要带阿……季晚走,待我二人一走,你爱如何就如何。”
烧饼想了想:“可是你还能去哪里?”
此话虽不中听,却也是实话,如今齐国已破,季怀真被鞑靼四处通缉,还不知他们何时会搜查到府上看见那几具尸体。他带着亡国太子,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天下之大,怕是再无他二人安身立命之地。
他想为季晚侠报仇,可却不知该杀谁。
他想让阿全过上好日子,得到他应得的,可手中却只剩两万残兵,仅勉强够自保。
就连白雪也生死不明,她还未来得及调兵至此处,鞑靼人就打了进来,现下只知她与路小佳在一起。
……可不管去哪里,不管要如何,都不可留在临安坐以待毙。
烧饼叫唤道:“可要去找我小佳师兄与白雪姐姐?”
季怀真心想,若白雪再跟着她,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她与路小佳在一起很好,是该就此别过了。
可这些话又何需说与烧饼听?
只冷漠地转头将烧饼一看,平静道:“看在路小佳的面子上,我会想法子带你出城,可你最好有些眼色,不许拖我后腿,更不许对任何人透露……季晚的事情。等一出城,你若想活命,就离我远些。”
烧饼忙不迭点头:“谢谢季大人。”
季怀真一怔,突然笑了:“谢?你谢我?”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思及至此,季怀真心中稍稍有底,又不放心地叮嘱阿全:“从现在起,你要喊我爹爹,你是女孩儿,你叫季晚,记住了?也不可让人知道你娘是谁。”
阿全眼泪汪汪地点头。
“记住了,你是我爹,我叫季晚,我是女孩儿。”
季怀真把他揽在怀里,阿全小小一个,被他抱得密不透风,哽咽道:“我好想娘亲。”
仅这一句话,就险些叫季怀真溃不成军,他使劲一按右手掌心,剧痛使他瞬间清醒,又振奋起来,怕燕迟杀个回马枪,带着女孩儿装扮的阿全与烧饼离开此处,打算去找另外一处藏身之地,待到天黑后再设法逃出城。
行至半路,险些又遇上在附近徘徊的拓跋燕迟等人。
季怀真躲躲藏藏,绕着他们走,好不容易才将其避开,烧饼怒道:“这姓拓跋的怎么回事!以前瞧着机灵,怎么此时就是瞧不见咱们,他瞎了!”烧饼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咦,不对吧,你不是说他不会出现在临安吗?为何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