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他人人喊打(102)
“可自你从敕勒川回来以后,你我二人并未单独私下见过。”
季怀真哼笑一声,向那人走去,同时朝白雪吩咐道:“去芳菲尽阁。”
见他与这人一起上了马车,乌兰凑上来,悄声问燕迟:“这人是谁?”
燕迟迟疑着摇了摇头。
“殿下,从到上京的那天起,你就给了这人太多次机会,他自己不珍惜,你还有什么好心慈手软的。他往上爬的时候谁都能舍弃,连我都看出来他眼里只有他姐,你却不死心。”
乌兰冷哼,转身走了,错身而过间,朝燕迟手中塞了张纸团。
“燕迟殿下,是时候做决断了。”
第73章
上京芳菲尽阁,坐落在上京最繁华之地。大门两边栽满桃树,季节到时,一整条街上都蔓延着花香与女人的脂粉香。
上京城中的建筑多为一两层,可芳菲尽阁却集合能工巧匠毕生技艺,搭建了足足四层之高,显尽奢靡之风。自建成的那天起,来此处的达官显贵便络绎不绝。
从下往上数,第一层接待世家子弟,第二层接待宗族门客,极少有人能到第三层,非得前头坐着的掌柜亲自领路,至于第四层,那只有季怀真领着,才能上得去。
燕迟一行人坐在第三层,眼睁睁瞧着季怀真与这气度非凡的男人上到第四层去。
乌兰捧着一顶装瓜果的琉璃盏瞧,嘴角一抽,低声道:“怪不得他们大齐这些年连连打败仗,原来钱都使到这里了。”
几名侍女受白雪之命,前来伺候招待众人。
她们各个酥胸半露,摇曳过来时伴着一股香风,吹得乌兰面红耳赤,直往燕迟身后躲。
三喜如临大敌,往燕迟身边一坐,将他与这些女人隔开,两眼警惕地盯着燕迟,不客气地威胁道:“我三喜可不管你是谁,既然跟了我家大人,规矩还是要守,管好自己的眼睛,可别到处乱看。”
燕迟压根不理他,只在艺伎往他嘴边送酒时轻轻拿手隔开。
他似入定般一坐,两眼紧盯第四层的某间房门,过了半晌,他忽的看向三喜,问道:“那人是谁?”
三喜吞吞吐吐:“你还是自己去问我家大人吧。”
燕迟不再吭声,乌兰先前塞给他的纸条还在掌心攥着,迟迟找不到机会去看。他悄然抬头,对乌兰使了个眼色,就见乌兰同三喜搭话道:“我看那人与你家大人关系匪浅,搞不好是哪里惹来的风流债吧。”
三喜不悦道:“你又算什么东西。”
三言两语,便又吵起来。
乌兰这话头找的还不如不找,只叫燕迟一阵心烦意乱,只好趁三喜不注意,悄悄溜到一处无人的地方。他展开那纸条一看,巴掌大的纸上,画着的竟是上京城外的地貌,只在东南角的地方用朱笔圈起。
他看完,便将那纸条随手销毁。
回去时碰到白雪和路小佳,他在后头站着,因此无人瞧见他。
路小佳欲言又止,时不时抬头偷看白雪一眼。
“想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白雪头也不抬,专心沏茶,已将茶洗过一遍,只待注第二道水。
“鞑靼人是不是要打到上京了?”
白雪一顿,转头看向路小佳,问道:“就算鞑靼人打到上京,你又如何,可是害怕了?”
被她这样疾言厉色地一问,路小佳就心虚起来,总感觉根被看穿似的。
他确实害怕,确实起了溃逃之意。
不知者无畏,若不晓得鞑靼人的勇猛凶残倒也还好,可偏偏他是亲眼在凭栏村看见过鞑靼人打仗杀人,既见过,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落入同样危险的境地?
“你这样忠心……自然是要跟着你家大人出生入死,”路小佳自嘲一笑,“我算是理解当初燕迟兄为何想将他家那位打昏送走了。”
白雪了然一笑,拎着沏好的茶要上四楼,她居高临下地将路小佳一看:“都说乱世之中,道士下山救世,和尚关门避祸,我看你这道士,倒是识时务的很。”
见被一语言中,路小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跳起来跟上白雪就要狡辩。然而就在这时,从四楼传来一阵碗碟裂响之声,接着又是一声巨震,不知是谁掀翻了桌子。
动乱巨变只在一瞬间。
再看燕迟,已寻声攀着栏杆转身跃上四楼,朝季怀真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男人带来的侍卫听见动静,各个拔刀冲了进来。周围宾客大乱,你推我搡,叫嚷声不断,顷刻间跑了个干净。
白雪神色一变,热茶淋在地上,手中茶杯已飞射而出,打中四楼某间房门。
此举无疑是一个信号,那群原本围着三喜与乌兰的艺伎们同时起身,攀着三楼的栏杆一跃而下,脸上妩媚娇柔神色荡然无存,各个杀意凛然,握着从桌下抽出的刀,呈守卫之势挡在通向二楼的阶梯之前。
四楼之上,季怀真掐着那男人的脖子一把掼在栏杆上,双眼血红,额角青筋暴起:“你怎敢这样对她?”
已俨然是一副怒不可遏之态。
然而那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双手死死掰住季怀真的手腕将他拖离自己,眼见季怀真还要再扑上来,才不得已一拳揍上他的脸。
一阵稀里哗啦屏风碎裂的声音过后,季怀真躺在一地狼藉里,好半天站不起来。
此举恰好被燕迟看见,登时被激怒,竟是连季怀真都顾不上扶,大吼一声,借着一冲之力抱住那男人的腰将他按倒在地,骑在人身上提拳便打,几拳之后,那男人的眼神渐渐涣散起来。
燕迟不知这人是谁,可白雪却知道,当即吓了一大跳。正要上前阻拦,却见路小佳一脸视死如归地冲出,不顾燕迟正在暴怒之中,将人拦腰一抱拖到一旁,混乱之中挨了燕迟几记痛拳,惨叫声差点掀翻芳菲尽阁的房顶。
许多人没被打斗声吓到,反倒是被路小佳的惨叫给惊着了。
“燕迟兄,你有气就打我吧,可千万别打着白雪姑娘!”
季怀真被白雪扶着,勉强站起,朝燕迟厉声道:“小燕!”
一听他声音,燕迟这才稍稍冷静下来,推开路小佳。
好在季怀真摔倒时拿胳膊护住头,那屏风碎片才未伤及他的脸,只在手背上留下不少割痕。
燕迟心痛地捧着季怀真的手,根本不敢用力去握,他全身不住发抖,眼中已有眼泪蓄起,他语无伦次道:“……他竟然打你,他竟然敢打你。”
身后那人缓缓起身,哇啦一声吐了一地。
他一擦嘴角混着血的污秽之物,朝季怀真冷声道:“大人是聪明人,自知眼前危机算不得危机,难的是以后要怎么办。今日在下所承诺之事句句属实,大人若不信,若听不明白,回家问你父亲季庭业就是。五日之后,在下在府中设宴,替陆大人接风洗尘,这个机会要还是不要,大人自己看着办。”
说罢,踉踉跄跄着拂袖而去。
“快让人拿针拿药!”燕迟疾言厉色。
片刻后,季怀真坐于灯下,路小佳和燕迟站在一旁。
白雪拿着针在烛火上一烤,犹豫着不敢下手,面色古怪道:“我是女人不错,可并不是每个女人都会绣花缝衣,你要我握刀杀人可以,握针,老娘真不会!”
“我来吧。”
最后还是燕迟接过那针,小心翼翼地为季怀真挑去扎进手掌的碎瓷片。白雪与路小佳见状,一起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那个平时惯爱叫嚷,一点亏都吃不得的人今日却沉默寡言。
连燕迟都出了一头冷汗,下针时小心翼翼,季怀真却心不在焉,直至最后一点碎渣子被挑出,季怀真才收回手,盯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背发呆。
燕迟又温柔地将他手掌拖过来,药粉一撒,季怀真方觉出痛意,眉头皱了下。
燕迟突然道:“今天这人是谁?”
季怀真也未隐瞒,直截了当道:“他叫李峁,是我大齐皇子,排老大,跟你大哥一样,爹不疼娘不爱。你今日打的可是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