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刺(73)
“棋局暂且搁后,先去迎迎外公。”
萧绝点头,看得出他们这几个对傅战风的感情很深厚,毕竟是被老人家一手带大的。
他也跟着,随意地问了一句:“外公平时常住沛都,怎么突然回来了?”
岑不语一愣,随即笑道:“你不知道吗?明日是公子生辰。”
萧绝也怔住了,他不知自己的生辰,在一起这么久,竟也忘了问傅少御。
“没事,现在知道也不晚。”岑不语拍拍他的肩膀,“公子很好哄的。”
萧绝点点头,来到春山台前的那面山坡时,傅少御已经站在那了。
“过来,”傅少御冲他招招手,“天气转凉了,你怎么没穿我给你放在床头的那件外袍?”
“忘了。”萧绝站在他身边,往山下张望,遥遥见到数十人的队伍在向着山上来。
“外公那是骑着马吗?看着不像啊。”褚风纳闷地嘀咕一句。
唐筠眺望了一下,说:“是吧,你什么眼神?”
待到马队行近,两人俱是嘴角一抽。
只见傅战风一身白色道袍,仙风道骨,悠然自在。而驮着他吭哧吭哧卖力爬坡的,是一匹高大的骆驼。
第69章 长寿面
“外公,您骑它来做什么?”傅少御一脸无奈。
“小绝送的,老夫不放心交给旁人喂养,就带过来了。”
傅战风摇响手中驼铃,那骆驼立刻屈跪在地。
他炫耀似的拍了拍驼峰,赞叹道:“看到没?听话懂事,乖巧得很!”
褚风凑上前摸着骆驼的鬃毛,问:“外公不会一路都是骑着它来的吧?那岂不是要提前一个月就得出发?”
“……臭小子,就你话多。”
傅战风没好气地把驼铃扔到他怀里,扫了一眼迎接的人群,发现了躲在绝影身后泣不成声的唐筠。
他们已十年未见了。
“怎么?在踏仙阁待太久,不认得老夫了?”
绝影侧身给唐筠擦掉脸上的泪痕,唐筠哭得更凶,十年来饱受的委屈、孤独与思乡之情,积聚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见傅战风冲他张开了双臂,他一把推开绝影,扑进了老人的怀里。
一如儿时那般,趴在他的肩头,脆生生地喊他“外公”。
“好孩子,”傅战风慈祥地拍拍他的后背,“这些年你受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唐筠抽泣着说:“外公这些年送我的、送我的压岁钱,我都收到了,多、多谢外公!”
“收到就好,”傅战风目光扫向岑不语,打趣道,“老夫就怕不语偷偷给你扣下一些,特意给你添了许多。”
“啊?”岑不语佯作遗憾,“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偷摸克扣一部分的,亏了亏了。”
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空气中弥漫的低落与伤感被一扫而空,唐筠也破涕而笑。
傅战风把出来迎接的一众小辈看了又看,小时候围着他乱跑乱闹的孩子们,如今已出落得个顶个的英俊漂亮。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孝顺懂事的好孩子。
漫山坡的松叶牡丹,坚守着开到了初秋,傅战风想起已逝去的女儿,再看看面前这群孩子,心想上天待他也不算刻薄。
“阿筠回来了,小绝也在,这次人总算齐了。”傅战风连连点头,“好啊,真好。”
傅少御说:“这里风大,外公咱们先回家。”
“好好好,回家!”傅战风左手抓着傅少御,右手牵着萧绝,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大笑着进了春山台。
这天几人在桌边围坐在一块,吃了顿团圆饭,热闹的堪比除夕守岁。
饭桌上多喝了几杯,萧绝是被傅少御背回房的。他笔挺地躺在被窝里,眼神迷蒙扒着被角,一会儿叫“御哥”,一会儿又叫“娘亲”。
等傅少御进入时,干涩的喉咙里又开始不停地发出“沙沙”的叫声。
傅少御被他烫得极致舒爽,缓了一会儿,听他还在“沙沙沙沙”叫个不停,笑着亲了亲那软红的唇瓣。
“这是什么叫床声?”傅少御戳了戳他的脸颊,“乖乖叫御哥。”
萧绝甩了甩头,嘴巴不太利落地说:“沙沙是骆、骆驼……驼……”
傅少御好笑道:“沙沙是你给它起的名字?”
“嗯!”萧绝抓着他弓起的上臂,涣散的眼底终于聚起一丝兴奋,“御哥送我的沙沙沙……”
“沙沙。”傅少御抱起他,自己靠坐在床头,一下下吻着他的下颌与脖颈,“你那么喜欢沙沙,舍得送给外公么?”
萧绝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知道究竟舍不舍得。
“外公那么宝贝沙沙,连喂草都不肯假手他人,定是不肯让旁人骑它的。”傅少御故意逗他,“可怜我从那个商人手里把它买下来,一次都没有骑过。你明天去向外公求求情,让御哥骑一次过过瘾好不好?”
谁料萧绝却是一直摇头。
傅少御拽着他的头发,迫使其扬起脖子,倾身咬住那脆弱的喉结,含糊地骂他:“小气鬼。”
萧绝哼了一声,两手紧紧抓着男人后背微微凸起的肩胛骨,闷闷地说:“御哥只、只能骑、骑我……”
傅少御还在等他的下文,却听萧绝又操着那种慵懒而委屈的腔调对他说:“只能骑小、小小哑巴一、一个。”
没料到这人在不清醒的时候,对他的占有欲竟横跨了物种的沟壑,傅少御感到好笑又不胜欢喜,一夜下来自是极其卖力。
翌日萧绝酒醒后,头疼屁股也疼。
床头小桌上放着一碗解酒汤,他端来喝掉,想到今日是傅少御生辰,特意换了一件红衣出门。
直把赤雪看得脸颊绯红,剑插了几次都未能入鞘。
“小绝哥哥,你真好看!”
萧绝问她:“御哥呢?”
“他在不言堂处理教务,”赤雪指了指西边,“外公在马厩那边喂骆驼呢,刚刚还在念叨你来着。”
“那我去看看,”萧绝走远两步,又回眸提醒她,“剑鞘拿反了。”
“啊?哦哦哦……!”赤雪红着脸把上下颠倒的剑鞘拿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真好看呐。
到马厩外时,萧绝正遇见傅战风往外走。
见他今日这身打扮明艳活泼,比往日更多些生气,傅战风满意地捋捋胡须:“不错不错,年轻人嘛,就要这样活的有朝气。”
萧绝腼腆地笑了下:“外公昨晚睡得可好?今天怎起得这样早?”
“人老了,觉少。”傅战风说,“我现在去厨房,你要不陪陪老头子?”
萧绝说:“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拿。”
“不是不是,今天不是御儿生辰吗?老夫想亲手给他做碗长寿面,”傅战风笑道,“你在旁边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就成。”
萧绝便跟他一道去了厨房,看他堂堂一位魔教前教主,挽起长袖,揉面擀面,颇为熟练,不禁感到诧异。
傅战风瞧出了他的心思,特意耍了个花活,向萧绝展示了一下他的拉面技术。
“他年年生辰,我年年给他做一碗长寿面,雷打不动,我这功力如何?”
萧绝由衷赞叹:“很棒。”
他顿了顿,又问:“那御哥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菜?我……我想给他做。”
说来惭愧,在一起这么久,他除了傅少御喜欢吃辣外,其他关于菜品的喜恶一概不知。
傅战风叹了口气:“你也不必自责,其实怪我。”
萧绝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他的身世特殊,那时我对他保护有些过度,不准他在任何人前表露喜恶,所有菜肴,不管是喜欢还是嫌弃,都不准下筷超过五次,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摸不清他的脾气。”傅战风把面团拍在案板上,对萧绝笑了笑,“那时候他总跟我抗议,最后被我打一通屁股,就老实一阵子。”
萧绝张了张嘴,顿了片刻才道:“您也是为了保护他。”
“哎,不提那些陈麻子烂谷子了。”傅战风把面条拉的越来越细,长长的一根,在空中来回甩动,他还游刃有余地和萧绝交谈,“你是哪天的生辰?到时候外公也给你做长寿面。”
萧绝低声说:“我不知道。”
他的出生即是一场悲剧,没人愿意铭记噩梦的降临。
傅战风把拉得细长的面条放进盆里,又舀了些面粉,加了水,对萧绝勾勾手:“你要不要来试试?”
“我?”
“过来试试,不难的,外公教你。”
傅战风手把手地教他和面,待面团成型后,老人家又在他面前耍了一通拉面的功夫,然后把那根更细更长的面条,连同前面那根一同扔进滚沸的水中。
“一碗是你做的,一碗是我做的。”傅战风给他擦掉脸颊上沾着的面粉,“你的那碗给御儿,外公做的那碗,你吃。”
“外公……”萧绝声音发颤,忽然明白了昨天唐筠放声大哭的心情,“多谢外公。”
“好孩子,往里面扔点菜叶子,点缀下。”傅战风洗洗手,指挥萧绝往面汤里加东西。
萧绝一一照做,待好了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把两根长寿面分别挑进了碗里,盛好面汤,亲自把它们端到了饭桌上。
他又飞奔着去不言堂找傅少御,想第一时间让他吃到那碗长寿面。
“御哥,我和外公一起给你做了面……”
话戛然而止,整个大殿数十人齐刷刷地看过来,萧绝略显局促地愣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