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欢
江晓寒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困在这方寸朝堂之间,不得解脱
却不想一朝峰回路转,上天将他前半生受的苦捏捏存存,替他换了一段锦绣良缘
那双手既然将他从血沼中拉了出来,那他就绝不会放手
颜清本以为自己这一生不过是一人一剑一昆仑,无牵无挂孑然一生
却没想到一朝下山,倒捡回了一个此生挚爱
若是如此看来,此番天意倒也不错
——
“你此时在想什么?”
“修心修念修此生,你就是我的道。”
——
【历史背景架空】
【面热心冷腹黑狡诈宰相攻X面冷心热清风霁月道长受】
【整体基调甜,HE保证,番外保证】
【江晓寒X颜清】
江湖之远庙堂之高,此间相逢,不枉人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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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近日天气渐寒,从昨日开始便纷纷扬扬下了场大雪,至今未歇。
连带着后山的青石小路上也落了薄薄的一层碎雪,整座山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远远望去,山腰处云雾翻涌,山巅影影绰绰的从云层中露出个模糊的轮廓,恍然望去,竟仿若仙境一般。
山间林中的松树随着呼啸的山风晃动着,发出清泠的尖鸣,有人从半山处拾阶而上,白发素衣,仿佛要跟这苍茫的山间白雪融为一体。
薄雪发出沉闷的吱嘎声,随着那人的脚步被逐渐踩实,青石阶梯上留下一串脚印,被脚下的云浪掩藏其中,那青石阶梯没入云层之中,虚虚实实看不清来路前方。
那人脚步稳健,脊背也挺得笔直,纸伞拉的略低,看不清面目模样,只有一只执伞的手露在外面。
那只手的手背经络交错,皮肤有些微微的起皱,肤色发暗,俨然是一位老者的手。
老人从山腰处向后绕了半圈,往掩藏在林间的小路上踏去,碎雪被他的衣摆拂起,打着旋的落在老人脚边。
他腰间的一只青色的环形玉佩被风从中一穿,发出清冽的脆响。
那玉佩甚是素雅,只几条纹路纵横交错,寥寥几笔勾出了个镂空的八卦样式,那中间的圆圈由一条弧线一分为二,似乎可见是个太极的模样。最为精巧的是,那太极所在的机括竟是活的,内圈随着老人走动的动作轻轻晃动着,隐约露出内里的蝇头小字。
——昆仑。
往后山去的小路并不长,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时间,面前的小路前方便豁然开朗起来。
这条青石路的尽头是后山临近山巅的一处悬崖,悬崖从山涧处斜穿而出,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平台。
老者从踏上最后一级阶梯,就听见前方传来的兵刃之声。
锐利的剑锋破开空气,泠泠作响,一旁的梅树被剑气冲击的摇摇欲坠,树下的青年手中执着一把极为精致的长剑,正随着青年的动作发出悦耳的锋鸣,剑身泛着一层优雅光泽,寒气逼人。
青年的身形极为利落,一招一式间收放自如,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老人在不远处的空地外站定,随手碾了只雪团,用手指压实了,瞅了个空隙射向了青年,那小小的雪球破风而来,直逼青年的要害射去,携雪带风之间,竟隐隐有雷霆之势。
只见青年剑势未收,足下轻轻一点,竟硬生生从平地拔高而起,在半空中半拧了身子,手中剑反手在后心一挡,只听叮的一声,那雪团正正好好的撞在了那薄窄的剑身上,青年正好屈膝做了缓冲,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
“好。”老人笑眯眯的赞了一声,执着伞向前走了几步:“反应尚可。”
那青年直起身,随手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走过来冲着老人深深的施了一礼。
“师父。”
“不必多礼。”陆枫随手一扶:“我出去这些时日,功夫没有落下,很好。”
青年直起身来,垂首笑了笑:“承师父教导,不敢松懈。”
雪渐渐大了起来,在青年肩头覆了薄薄的一层,青年习惯性侧过头,看着雪花簌然落下。
他的表情淡然又安和,哪怕就是这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也让他做的专注非常。
陆枫看着他的侧脸,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清儿。”
“师父?”陆枫的脸色略有凝滞,青年转回头,轻声问:“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陆枫没有回答,而是将油纸伞略微移了过去,轻轻的替他拂去肩上的碎雪,自顾自的说:“你可下山去了。”
青年一怔:“师父……”
“你尚在襁褓之时我将你捡回来,如今也已二十有余了。”陆枫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望向身后的茫茫山涧:“你可学到了什么。”
“师父交我识人伦,明事理。”颜清抿了抿唇,答道:“授我武艺,传我道法,教我阴阳。”
“何为阴阳。”陆枫又问。
“生为阳,亡为阴,生死轮回,乾坤日月,是非黑白,化生万物。”颜清说:“这天地万物,皆为阴阳。”
“何为是非?”陆枫说。
“明事理者是,目无规则法度者非。”颜清答得很快。
“事理界限在于何处,规则法度的界限又在何处?”
颜清愣了愣,张了张嘴,却一瞬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知你从未下过山,也无入世之意。”陆枫终于收回目光,他侧过身从颜清身边擦过,行至悬崖边上,探手出去接了一把雪花。
冰凉的碎雪融化在他手心,颜清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
“然而从未入世,又谈何出世。”陆枫说:“从始至终专注于一件事是这天下顶简单的事情,却恰恰又是最难的事情。”
“徒儿不懂。”剑鞘被冷风浸透了,散发出冰冷的金属寒气,青年的手略略有些红:“请师父示下。”
“人的欲望是从心开始的,你见的越多,想要的自然越多。出尘不难,但被尘世浸染之后却能依旧坚守本心,才最难。”
“我派从来只传一人,阿清,你日后就是这偌大昆仑的主人。”陆枫说:“我派上承天意,下慰世人。天下需要一个能持正理的人,人的事,鬼的事,妖的事,你要心清,也得目明。”
脚下的山风猎猎作响,陆枫的衣袍被风扬起,他独自一人站在悬崖边,却突然有了些许萧索之感。
“所以你要去见这天下,见这大好的山河,见形形色色的人。”陆枫顿了顿:“见过了,你就才能明白,何为修行,何为天理。”
颜清默然不语。
“你能晓天机,也能沟通阴阳,但也正因如此,你一人若是偏颇,这世间便无人能左右你了。”
陆枫却忽而笑了:“就像你手中这把剑,剑身覆霜,却又为何名为赤霄。”
他说着走过来,单手解下腰封上的玉佩,玉佩上内扣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将内圈翻转过来,用拇指摩挲了下上面的刻字,才将玉佩挂在了颜清腰间。
“这天地之间的事,你亲自看了,才能明了。”
颜清沉默片刻,后退一步,深深的冲陆枫做了个揖:“徒儿明白了。”
他说着直起身,转过头向山下走去,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陆枫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良久,才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
那纸张粗糙泛黄,只有两指余宽,是一张卦签。
——万事无常。
陆枫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忽而将其揉皱碾碎,任其随风散在空中。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天下乱了,却不知最后如何收场。”
“天道恒存。”陆枫垂着眼,忽而笑了:“也有趣。”
第1章
从昆仑到中原,不过短短几个月。
颜清离开昆仑的时候,昆仑山满山大雪,他站在山脚下向上看,只能看到雾中朦胧的山峰。
陆枫没有告诉他应该去哪,只告诉他要一路走,一路看,将这天下和人间都看在眼里,他不解其意,却也只能照做。
他带着柄剑,一路向东而行,最初的路上的雪渐渐化了,后来官道旁不知名的野花也开了。
他对身外之事并不十分介意,一路上在客栈落脚,也在农家借宿,有时赶路赶的急了,也会在野地山洞中将就一晚。
他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会给因为天灾颗粒无收的农民留下碎银,也会手刃因官官相护所以杀人不需偿命的富家公子。
——然而他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
他从冬至出发,走走停停行至平江境内的时候,竟然已经快清明了。
官道旁每隔三十里便会设驿站,供往来的商队旅人歇脚换马,颜清落脚的时候,驿站刚刚送走了一批转运军用信件的官兵,小二身上搭着两条雪白的布巾,正手忙脚乱的收拾着碗碟。
颜清略微弯下腰进了茶棚,择了角落里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了。
“小二。”他把手中的赤霄往桌上一搁:“一间房。”
“哎,得嘞。”小二把布巾往身上一搭,将手中堆满了碗碟的托盘往一旁的水槽中一塞,擦着手赔笑着走过来:“这位爷,您要是住店,不如移步驿馆里面,想吃想喝小的送上去就行了,官方往来车马众多,何苦在这受风吹。”
“今日天气尚好,我在这里坐坐。”颜清说:“上壶茶,你且去吧。”
“哎……也好,也好”小二弯了弯腰,一边答应着一边麻利的走到棚外的灶火旁边,用火钳翻了翻炉灶中的碳火,随手拿起一边的茶壶坐在上头。
乡野驿站中没什么好茶,都是茶叶沫子加了水煮的,小二见他衣着不似俗人,有些忌惮,上茶之间还现巴巴往里塞了一把浓浓的茶叶,煮了半天,差点煮的一壶茶看不出本来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