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刺(44)
怪不得,萧绝会对人生出那么多的不信任和不安。
傅少御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拽进怀里,一下下轻抚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哄孩子。
萧绝大腿略微不自在地动了动,咬着他的下巴小声道:“都蹭到你身上了。”
傅少御干脆把人拖到自己身上,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腿上,道:“那我得全部接住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萧绝咯咯笑了起来。
傅少御亲了亲他红晕未退的脸颊,沉声道:“以后我定不教你再受伤,我要你平安喜乐一辈子。”
细碎月光中,男人的眼神是那么深邃笃定,看得萧绝心头发涩、发紧。
“真的会一辈子吗?你不会厌弃我这个人、这具身体?”
“说什么胡话呢?”傅少御堵上了他的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温热的唇一点点下移,吻上萧绝的胸口,单薄的罩衫半挂在臂弯,萧绝紧拽着傅少御的头发,仰头微醺着双眸看向深邃的夜空。
星光点点,月牙弯弯,他要和最爱的人野合。
萧绝扯下头上已经松散的那根红色发带,蒙上了傅少御的双眼,在他脑后打了个结。
他一手扶着傅少御的肩头,一手向后撑在他微微屈起的膝盖上,对准后有几分蛮横地坐了下去。
身体似被撕裂成两半,痛的撕心裂肺,却也痛的万分酣畅。
傅少御握住他的腰帮他稳住身体,上半身微微向后仰着,倚在屋顶青瓦上,在一片黑暗中,纵情享受着、配合着。
不知时辰,不辨晨昏,二人恨不能要死在这个销魂夜。
相拥着睡去,傅少御醒来时,怀里却空空如也。
他扯下那条遮眼的发带,环顾四下,也未见萧绝身影。
纵下屋顶,腰背被瓦片硌得酸疼,想起昨夜种种,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到底是初尝人事,两人未免都有些不知节制。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酒馆里桌椅凌乱,也不见人。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
奔出门外,四下寻找一番未果,他急切唤来绝影,“他人呢?”
绝影一愣,答不上来。
昨夜他听见酒馆内传出暧昧动静,就红着脸跑远了,一夜都不敢靠近,哪里知道萧绝是何时不见的,又去了何处。
第41章 宿怨侣
傅少御见绝影这幅表情,当下心中一沉。
他推开人跑出门去,绝影见他衣衫单薄不整,忙从旁边桌上拿了件衣服,急追出去。
小酒馆对面的树桩边,只剩傅少御的坐骑孤零零地在那儿吃草,树干上被人用剑潦草地削刻出几个大字:沛都见。
沛都是塞北通往中原必经的一座边陲小镇,南北商客络绎不绝,傅少御从小就在这个草原与荒漠相接的地方生活。
他昨晚抱着萧绝入睡前,还在给他讲那里的风土人情,两人还约定要去趟大漠,那里的星空最美,罕有人烟,最适合谈情说爱。
结果呢?
春风一度,人跑了。
傅少御恼怒不已,又甚为担心。
昨天他以为萧绝心事重重,只是因燕星寒的事感触颇多,没想到萧绝还有事在瞒他。当时应该再多问这个小哑巴两句。
绝影为他披上衣服,道:“看留言字迹从容齐整,应该不是被胁迫离开,暂时应无大碍。既已约定见面地点,是否还要去查萧公子踪迹?”
傅少御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这还用问?调派一切人手,有消息立刻来报。”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唐筠翘着二郎腿躺在一棵树下,摇着折扇,优哉游哉,一副浪荡公子哥儿的模样。
绝影无奈道:“且不说公子有令,单凭你和萧公子一起在踏仙阁的交情……”
“停!”
唐筠啪的合上扇子,学着他的话呛声道,“且不说踏仙阁那堆烂摊子还等着我收拾,单凭萧绝见了我就要拔剑的劲头,我去找他?你还不如干脆直说希望我去死呢。”
“你……”绝影没他这般伶牙俐齿,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莫要曲解。”
“我曲解?”
唐筠不依不饶,眼睛里满是嘲讽的笑意。
“那你说说看你是什么意思。萧绝每每见了我的模样你没看见?你让我去找他,不就是让我把脖子洗干净递过去让他砍吗?”
绝影哑然。
他本就嘴拙,碰上唐筠生气的时候,更是木讷无措。
唐筠偏就爱看他吃瘪。
“因着那幅画像,萧绝笃定是我有心害他,公子不准我分辨,那我就只好躲着。现在他人不见了,就要拿我作饵,你存的什么心?你巴不得我死,是也不是!”
“你——!”
绝影听他越说越不着边际,气得脸都红了,却搜罗不出什么话堵住他的嘴。
二人对峙时分,旁边闭目打坐的黑袍适时出声:“不如你俩去打一架,打死了我来收尸。”
顿了顿,他又加一句:“收尸费提前结算一下,五十两。”
唐筠和绝影齐齐朝他看来。
清风吹来,掀开斗笠下的黑纱一角,额角的伤疤将男人的面容衬出几分肃杀,导致他说这种玩笑话听起来都很瘆人。
唐筠嘴角一抽:“大哥,这种时候你还想着赚钱呢?帮我骂这个天杀的啊!”
绝影突然开口道:“那幅画像,你收了公子一百两。”
黑袍理所当然地耸耸肩:“我画的,当然得收钱,公子也不例外。”
“你画的?”唐筠惊诧地看了眼他缩在袖口下的手,“你还有这本事呢?”
绝影又道:“当初唐筠远走不至峰,留下玉玦托你转赠于我,你讹了我一百两。”
“嗯?”唐筠坐直了身体,抱起了胳膊。
“哦,”黑袍眨眨眼,“有这回事吗”
绝影继续道:“还有我每年托你给唐筠送东西,你每次收的跑腿费我都记得……”
唐筠一怔,视线转向面无表情细数旧账的男人。
“嗳!你来这儿究竟是干嘛的?”黑袍尴尬地打断他,又拍拍唐筠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也懂点事,人家绝影只是来传公子命令,又没针对你,你胡乱揣测怎么能行?”
唐筠哼了一声,垂下脑袋咬着嘴唇,不知在想什么。
黑袍冲绝影摆摆手,道:“你先回吧,萧绝的事我等自然尽心竭力。”
此时唐筠忽然站起来,狠狠推了绝影一下,低骂了句“死木头”,又踢了地上的黑袍一脚,道:“亏我叫你这么多年大哥,你却跟他联手耍我!”
他在踏仙阁十年,每年黑袍都会带许多好东西来偷偷探望。
竟都是绝影送的。
当初窝在房间里拆礼物的感动心情,如今想来,简直就是糖上沾了鸟粪。
更要命的是,他还有点想原谅那个鸟人。
真他娘的容易心软,没骨气。
唐筠愤愤地暗骂自己,扭头想走,绝影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手腕。
“松手。”
嘴上这样说,手却一动不动,任由他牵着。
绝影不肯放开,却也不知该在这时说些什么,屁股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他踉跄着往前扑,顺势把唐筠抱进怀中。
二人都不甚自在的红了脸。
“你俩聊,影子你记得把他护送回踏仙阁。”
黑袍起身拍去屁股上的尘土,功成身退。
绝影点点头,仍抱着唐筠没有松手。
唐筠狠狠跺他一脚:“谁用你送?”又朝翻身上马的黑袍扬声大喊,“岑大哥等等我,我随你一道回去。”
黑袍正色道:“我出来时日已久,自该回去,你老实回踏仙阁去收拾残局,下次见面,”他摘下斗笠,遥指北方,“咱们就该在那里会合了。”
唐筠的视线随他所指的方向飘往远方。
“我在家里等你们。”
黑袍压下斗笠,长鞭一挥,“驾——!”,坐下黑鬃马长嘶奋蹄,眨眼只剩扬起的十里烟尘。
唐筠怔愣许久。
绝影从背后抱着他,收紧手臂问:“在想什么?”
唐筠仍在看着北方,声线有几分颤抖:“我恨你绝影,都是因为你。”
绝影把他转过来和自己面对面站着,发现怀中人眼圈儿发红,他瞬间慌了神,一只手捧着他的脸,手指头却小心翼翼地不敢乱动。
“因为你,我十年没回家了。”
绝影心咯噔一下。
“……对不起。”
“既然舍不下,为何不来踏仙阁看我?”
“……我、我以为……你不愿。”
唐筠狠狠踹他一脚,又打他两掌,嘴里骂骂咧咧的:“你以为!你以为!去你外祖母的你以为!你给老子滚!”
绝影任由他打骂,就是不肯离开半步。
等唐筠撒完气,他才道:“其实我每年都在,怕你生气,没敢现身。”顿了顿,又如实说了一句,“也要监督他没有私吞我送你的东西。”
唐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觉得丢面子,使劲把人推开,去牵自己的马。
绝影立刻跟上。
“不必跟着,”唐筠把扇子别到腰后,翻身上马,居高临下扫了男人一眼,“我回不至峰后,自会留意萧绝有没有回去。你找你的相好去。”
一听最后这句,绝影哪肯放他离去?
“哪里有相好?”
他把缰绳缠在手腕上,一手紧攥着唐筠的膝盖,仰头看过来时,板板正正的脸上浮着加粗的“认真”二字。
“我与你解释过,你要信我。”绝影急切道,“当年真的是封彦设计下毒害我,公子可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