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宠后[重生](168)
余峤的手札记录口吻十分平静,不像淮述安留下的那些自欺欺人的手札,处处都带着浓烈情感。从他言语之中不难看出,他虽然对淮述安生厌,却并未痛恨他。经年之后往事远去,淮述安亦将被淡忘。这大抵便是淮述安死不瞑目的原因。他终其一生,坏事做尽,却没能在余峤心底划过一丝波澜。
淮述安死后,余峤重归大海。他没有去见鲛人族,反而住进了天宫之中,专心寻求破解鲛人族宿命之法。而萧厉与他分别之后回了邺京,彼时太子已经长大,足够守住大邺江山。萧厉不久后便设计假死,放下江山重担,秘密出了海。
看了余峤手札他们方才知道,当初萧厉与前朝公主成婚,乃是双方做的一场交易。前朝公主早有婚约之人,前朝被推翻后,公主身不由己,被旧臣推出来作为制衡萧厉的棋子。而萧厉直接釜底抽薪,与公主做了一场交易,两人明面上做相敬如宾的夫妻,实则这些年公主一直与旧情人在一起。后来公主有孕,生下一对龙凤胎,萧厉留下了男孩,立为太子。女孩则交给亲生父亲抚养。在萧厉掌控朝堂之后,公主假死,与情人带着女儿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再不知所踪。
太子继位之后,萧厉终于可以卸下重担,在晚年与余峤相守。然而余峤变为鲛人之后,这些年容貌再无变化,而萧厉却在一年年老去,萧厉唯恐自己死后余峤一人孤独,在两人晚年之时,两人孕育了一个孩子。那孩子随了余峤,出生时便是鲛人模样,却极其聪慧。一家三口住在天宫之中,偶尔随着鲛人出海,日子倒也快活。
这个孩子的出生给余峤破解诅咒提供了新的思路,在萧厉一百零五岁寿终正寝之时,余峤以自身为祭,为鲛人族寻到了一线生机。
他最后在手札上写道:“萧厉寿终,阿慕也已经长大寻到了相守之人。鲛人寿数漫长,我深觉独活无甚趣味,遂自愿以身相祭,平息龙鱼之怨气。鲛人族被诅咒的宿命自此终止。但“长生不老”为世人狂热追求,鲛人族一日尚存,一日便不能自在生活。遂我又拨动命盘,寻另一机缘。若是此事能成,想来尔等应已经寻到天宫,看到了我特意所留之手札……”
安长卿看了萧止戈一眼,觉得这手札上所说“机缘”,说得或许便是他们。当初他莫名其妙地重生,本就十分神异。但若是余峤所为,那便能解释通了。若不是他重生,他们这些人想必不会寻到此处,也不会发现鲛人族和余峤的手札。届时就算是诅咒破解了,鲛人族仍然只能在海上隐居,最后等待他们的,还是只有灭族的命运。
如今一切重来,他们寻到了鲛人墓,发现了余峤的手札,找到了所有的真相。一切便都能迎刃而解了。
“按照手札所说,鲛人族的诅咒当是破解了。”安长卿看向余三道:“这些年里,族中人可有何异常?”
余三皱眉沉思片刻,迟疑道:“异常?也不知道算不算异常,余桥这些年长得十分快,而大姐二姐的寿数也短了些。”
因为鲛人族的特殊之处,幼儿其实是长得非常慢的,鲛人族年幼时个头总比同龄的普通人要小一些,到了年长时,面容也不会有太大变化。直到寿数终了的那一两年间,才会迅速衰老,直至死亡。而鲛人族最长寿者,能活到一百五十余岁。就是寿命短的,也多能活一百二三十岁。但过世的余大却只活了不到八十岁。余二更是刚过七十,便已有了衰老之兆。
萧止戈道:“或许这便是诅咒正在消除的表现了。”
对于早已经深受诅咒影响的鲛人族,或许消除诅咒影响还需时日,但是对于新生的鲛人族来说,这诅咒大约已经消失,或者说影响十分小了。比如说除了红纹,其他都与常人无异的安长卿和余桥。再比如出生之时便没有红纹与任何异样的萧安珩兄妹俩。原先他们以为只是年岁小还未显现,如今看来,或许正是应了余峤所说。
余三仍有些不敢置信。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道:“我们当真能与普通人一般了?”
这是所有鲛人族做梦都不敢奢求的事情。世人只道长生不老有多玄妙难求,但实则长生不老带给鲛人族的,只有没有尽头的东躲西藏和异于常人的痛苦。
安长卿道:“应该不会有假。”
几人将鲛人族往事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之后,遵照余峤所说,将所有手札付之一炬。接着便去寻余峤所说的解药——余峤果然料事如神,他不仅料到了后人会寻来,连雨泽后人都算计了进来。他在手札上说,淮述安所制作的毒,乃是当初余峤赠与他防身所用,却没想到淮述安执念成魔,把这毒药用到了自己继任者身上。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他并未给当时雨泽王室解毒,只在暗格之中留下了一瓶解药,可以彻底解除毒性。
几人匆匆下了八角楼,就见下面的海水已经涨到了小腿处。余三道:“尽快拿到解药离开吧,不然怕是更难出去。”
他们回了先前那间偏殿,淮如峪在桌案旁边的墙上细细敲击了一会儿,果然找到暗格,在其中寻到了一小瓶药丸。不过他为人谨慎,没有立刻服药,准备等出去之后再找大夫验一验再吃。
找到了解药,众人便准备离开,临走时经过那些存放大量宝藏的偏殿,淮如善有些感慨道:“可惜了这些珍宝,从此就要埋葬海底,若是能运出去,也能做不少事了。”
他的话众人都十分赞同,安长卿也有些唏嘘,如今大邺国库也正缺钱呢。
只是他们的人力和时间都有限,这些东西又多又沉,实在难以将其运送出去。只能忍痛放弃。
一行人沿着原路返回,余三原本该与他们分别回村,但是余峤手札解开的往事,叫他明白他们一直信奉的事实也未必就是真的,他犹豫一瞬后,还是主动邀请几人与他一同回村。
安长卿原本也有此意,见他主动邀请,自然欣然同往。
淮如峪兄弟归来后让随行大夫验过解药,确认无毒后,便吞服了解药。虽然解药是否有用,大约要等五年之后方才知晓,但如今好歹一颗心不用再时刻悬着,轻松不少,便也都跟着去做客。
鲛人族大约从未见过这么多外人,一时都有些紧张戒备。直到余三将天宫之中所经历的事情讲给他们听,他们方才露出愕然神色,对萧止戈一行人的戒备和敌意也少了许多。余桥尤其高兴,手舞足蹈道:“那以后我们可以出海到外面去看看吗?”
他出生时便在岛上,对海那边的世界不算十分向往,但这岛就这么大一点,实在容易住腻歪。如今知道能出海去见识外面的世界,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我们许久未曾离岛外出,还是要谨慎一些。”余七大约还是不能释怀小弟的死亡,对他们敌意最深,也抗拒离开。
余五温声道:“老七莫要钻牛角尖,你又不是不知道,村子地势与天宫差不多高,若是天宫淹了,村子迟早也要淹。或者说,是这座岛正在缓慢地往下沉,我们迟早要离开的。”
岛在下沉这件事早有端倪,村子里只有少数几人发现了,怕其他人担忧,方才一直没有说。如今得知诅咒解除,而安长卿亦愿意给他们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让他们摆脱旧日鲛人族的阴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余七闻言不再说话,倒是余三与余五一直在问海岛外面的事情。萧止戈亦承诺会替他们寻一个适合生活的地方,等他们离开,这座岛屿沉入海下,以后这世上,便再没有长生不老的鲛人族。
安长卿一行人在村子停留了五日,和鲛人族商议好离开的日子之后,便准备起航离开。等萧止戈回了邺京,寻一块合适的地方,便会再派船只来接他们离开。
出发那一日,鲛人族去送行,八艘海船停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俱是整装待发。
安长卿与萧止戈立于船头,对岛上的余桥等人道:“最多三月,我们必会来接你们。”
余桥眼睛极亮,蹦起来朝他挥手道:“我也要这样的大船来接我!”
安长卿便笑着说好。
一声号角声响起,船队缓缓起航。安长卿与萧止戈牵着手站在船头,看着眼前的海岛越来越小……
比起来时,船队不再急躁,航行地十分平稳。远处海面上有海鸟低飞,落在漂浮的木箱上整理羽毛,安长卿目光无意扫过,顿时凝了凝,他趴到船边仔细看了半晌,立刻叫人放小舟下去打捞。
淮如善闻声而来,奇怪道:“你捞海上的破箱子干嘛?”
安长卿指着飘飘荡荡的木箱子道:“你再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淮如善闻言立刻凑近去看,看清楚之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喃喃道:“这是天宫里的……它们怎么到这里来的?”
安长卿也觉得奇怪,不过奇怪归奇怪,若是不出意外,这些箱笼里装的可都是金银珍宝,还是得捞上来的。下海的士兵将箱笼捞上来打开,果然就见里面满满当当装着金银。
箱笼一共有上百个,尽数捞起来后打开,几人面对里面满满当当的金银珍宝,俱都沉默了。
淮如善小声道:“我怎么觉得有点不正常?”这便宜捡的实在有点吓人。
他不说,其他人也这么想。天宫在山中,就算被海水淹了,这些箱笼被冲出来,也不至于会飘到此处。此情此景,倒更像是被特意放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捞的。
“这海上不会真有鬼吧?”淮如善忍不住嘀咕道。他又想起来在天宫看见的那个影子了。
“你们还记不记得,萧厉与余峤还有一个孩子?”安长卿问道。
手札中记道:在萧厉晚年时,两人育有一子,取名为萧慕鱼。或许是为保护孩子,余峤并未太多提起这个孩子,只一笔带过,说这孩子随他,乃是鲛人模样。余峤说鲛人寿数更长,按照时间推算下来,萧慕鱼还活着倒也不奇怪。
萧止戈道:“说不定他还活着,只是不愿露面。余三说几十年前天宫机关忽然启动,大门紧闭。但我们进入时一路通行,并未遇到机关。大约便是有人暗中帮忙,”他们先前猜测是余峤破解了天宫机关,但若仔细推算,时间其实对不上,但若是萧慕鱼破解的,就能解释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