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后毁灭世界(19)
此时,祁焕之身死,莫夫越就开始寻找破镜的出口了。
另一边,陆无尤带着军队从永安直奔河东而去。陆无尤脸色难看的很,河东根本就没有发生饥荒,可祁焕之居然还写奏折问他要钱要粮,其间心思昭然若揭,不就是想要扩充晏明志的私军吗?
临到了城门之前,他突然对军中副将道:“寡人想尝尝万芳斋的红酥鸡和米酒酿了,你去把他们的掌厨带过来,随军出行。”
这句话一说完,陆无尤突然觉得阴霾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若是那人真的怀有异心,那就从河东将他抓回来好了,然后锁在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从此让他满心满意地只能看到自己,只能想着自己,再也不敢背叛!
同时,他心中隐隐有着一丝期待。看着万芳斋的掌厨急匆匆地赶来,他仿佛看见了某个饿坏了的小猫咪,一脸餍足地吃掉他身陷大牢也想念念不忘的美食。
就算是叛逃的猫咪,也不能让他饿着肚子……吧?
☆、盛世安康
征讨河东的铁甲军浩浩荡荡地从官道出发,正好与从小路赶往永安汇报河东地震灾害的报信官擦肩而过。
但越靠近河东,天地之间的那股破败苍茫的感觉就更加的明显。
陆无尤骑马走在队伍的前列,一身黑色铠甲赫赫生威,红色披风迎风飞舞,看上去真是宛如神将。
此去河东,这位在常年的征战中向来对外貌没什么要求的君王,不知为何携带了一名宫中负责整理衣袍发饰的侍人,在行进过程中,始终保持着这副英姿飒爽的模样,半点也没让长途跋涉的风尘沾染到他的傲然风貌。
陆无尤心情不错,甚至算得上好。他已经找到了火龙珠,抓到叛臣祁焕之之后,可以用火龙珠恢复他的身体。
到时候能和祁焕之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随行的副将暗觉奇怪,从前他同陛下征战诸国的时候也从未见过陛下如此注重自己的外貌啊,那会儿不是怎么把敌人打的落花流水怎么来吗?怎么现在陛下每天都将自己收书的英气满满的?
现在陛下这种状态,着实怪异,怎么看怎么像他家养的丝雀,见到心仪的雌性,总要把自己的羽毛梳理一番……
副将摇摇头,嘲笑自己荒唐的想法。陛下保持这英勇帅气的模样,一定是想要在气势上震慑敌军吧!
军队行至河东临省,陆无尤正带着浩浩荡荡的铁甲军在越来越泥泞的官道上拔军。前面绕山之处突然出现了三个衣衫褴褛之人。
那三人是一个老人、一个男子还有一个女人,脸上都布满了灰尘和泥土,双颊凹陷,眼中无神。一见陆无尤带领的军队,其中的那名男子立刻上前跪在了陆无尤的大马前,使劲地磕头。
“官老爷!救命啦,求官老爷给小民母亲和家内一点儿吃的吧!”
陆无尤皱眉:“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
那人抬头,眼中全是惊惧和沉痛:“地震了……又发了洪水……好多人都死了,饿死的饿死,淹死的淹死,病死的病死,我们是好不容易才从河东来的!”
陆无尤心下一震,追问到:“河东地震了?!”
那人浑身颤栗,哭泣道:“是……官老爷是来救我们的吗?”
陆无尤正要再问,旁边随行的左丞相王和道:“陛下,兵不厌诈,这三人说不定是祁焕之放出来的细作,故意扰乱陛下的视听。试想,如若河东真的发生了大灾,不可能没有报信官上永安汇报此时啊!”
陆无尤想了想,道:“先把这三人带下去关起来,不要让他们饿死了,我们继续行军。”
大军继续拔行,可越靠近河东,眼前的景象越发的不对劲。
官道两旁渐渐出现倾倒的农屋,也有三五成群逃难的流民,甚至偶尔路边还会出现病饿而死的骸骨。
陆无尤越来越坐不住了。心里面越来越相信这并不是祁焕之的疑兵之计,而是河东真的天降大灾了!
行至河东边界的一座小镇,陆无尤下令安营扎寨,并派遣了兵士前去镇上打探消息。
“报!”
营帐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喊声,陆无尤道:“进来!”
只见一个兵士脸上挂着汗水,道:“启禀陛下,河东……真的地震了!”
陆无尤手中的杯盏瞬间落地碎裂,他倏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那兵士盗文:“一月之前,河东天降异象,大雨倾盆十余日,又逢地动山摇,现河东境内已是遍地流民,饿殍遍野了啊!”
陆无尤脸上突然出现了一大段空白,呆呆地立了几乎有一刻钟。
“地震了……真的地震了……”陆无尤失神地喃喃道。
然后他突然醒神,急道:“快!立即传令骑兵营、运输营,收集军粮,先头赶往河东,步兵和铠甲营殿后,另派羽军送信永安,准备全面赈灾!”
陆无尤亲自率骑兵营和运输营先头赶往重灾区。
王和阻拦道:“陛下,您不能去啊,若祁焕之在前面埋伏陛下,陛下只带几千人的兵士和粮食,怕是要中了他的陷阱啊!”
陆无尤一脚踹开王和:“滚开!你个老东西!”
踹完就带着先头部队深入河东了。
越是前往腹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惨烈陆无尤的心也越来越冰凉。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随处可见遍地尸骨,连空气中都飘荡这腐烂的味道。祁焕之一月之前就上报了求粮求药的奏折,现在时间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当初让他携带的五百石粮食是绝对应对不了这样的景象的,自己又下令各城不能听从祁焕之的命令,不知他……
陆无尤的心情有些冰凉:这饥荒最容易催生的就是□□,祁焕之身为赈灾大臣,很容易遭到□□的冲击。而祁焕之并不是武官,随便一个兵士都能将他打倒。
陆无尤这边正忙着赈灾和打探祁焕之的消息,突然军士传报外面有祁焕之身边的随行军人求见。
陆无尤正赤脚坐在塌上,听到此报,一时之间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就这么冲出了营帐。只见一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人抱着一个盒子低头跪在营帐之前。
陆无尤看他这副模样,愣了愣:“你是祁焕之的随行军人?祁焕之人呢!”
那人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了几下,掏出了一块满是污泥的腰牌,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又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陛下,祁大人他……他就在我这盒子里……”
陆无尤看着那兵士死死环抱着的那个绝对装不下一个大活人的小盒子,突然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起来,连声音都变了:
“你说什么……焕之他在哪里……”
那兵士打开了盒子,哀声道:“祁大人自知赈灾失责,畏罪自杀,身子已经喂了饥饿的灾民,命令在下携带头颅,来向陛下领罪!”
陆无尤上前两步,朝那盒子一看,里面祁焕之那张苍白死寂的脸突兀地出现在其中。因为使用了冰灵石保护头颅,并未有任何腐败的迹象。那面容看上去安安静静的,甚至有几分安详。
陆无尤只觉得‘嗡的一声’,一个踉跄跌到那盒子之前。他只看了一眼盒中所装之物,便突然间血冲大脑,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两眼一翻白,竟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陆无尤这一晕,就是三天三夜。他好不容易醒过来了,也是被噩梦惊醒的。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祁焕之呢!”祁焕之的头颅呢!
在旁边服侍的侍人上前道:“陛下,大巫师说陛下被那盒中的邪物冲撞所以才致晕倒的,因此做了法事,将盒子里的头颅焚化了,连骨灰都祭进了江水里,再也不剩了。”
陆无尤刚刚醒来,身体正是虚弱。听到这一番话,他竟是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然后又晕厥了过去。
等到陆无尤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是怎么都不相信祁焕之已经死了。他相当愤怒,紧握着拳头,恶狠狠地道:“去找!把整个河东给我掀翻了天,也要把祁焕之那个叛徒给我找回来!”
身边的人被他双目赤红的凶煞模样给吓软了腿,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只能派出大批人马去寻找那早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的祁焕之。
陆无尤在河东待了近一年的时间,翻遍了河东的每一寸土地,审问了无数人,却依然没有找到祁焕之的踪迹。可短短一年的时间,这位火系灵力加身的帝王,日夜不息,鬓边竟然已经可以找到几缕白发。
修行之人可是能保持容貌数百年啊!
陆无尤最终还是回到了永安,治了祁焕之叛国的大罪,放火烧了祁府和祁焕之曾任职的宫府,将那个叫祁焕之的人存在的痕迹抹的干干净净。
同时他也将左丞相王和一家贬为了庶人,终生不得再入永安。
然后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陛下又回到了永安城,也不再派人大肆搜索那个死人的踪迹,宫里面、朝堂上的众臣都松了一口气——陛下除了再也不笑之外,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就这样过了三年。
但好日子不长,陆无尤突然听说有一个可以招魂的阵法,可以招来死去之人的魂魄,只是要以施阵者一半的寿命为祭。陆无尤不顾众人反对,居然以帝王之血布阵,亲自去招祁焕之的魂。
可陆无尤布阵三天,几乎耗尽了自身精血,也没有招来一魂一魄。
祁焕之的魂碎了,被成千上百的饿死鬼吞噬掉了,再也拼不回来了。
之后陆无尤将自己锁在宫殿之中,每日疯疯癫癫,然后突然发了狂的开始寻找与祁焕之相关的东西,哪怕一点点……
但早在三年之前,所有与祁焕之相关的东西都已经被陆无尤一把火烧干净了,哪里还找得到那人存在过的一点点痕迹?
陆无尤发了这趟疯后,众人突然发现皇帝陛下根本就不上朝了!将一摊子事扔给了太子,每天把自己关在御膳房里,如疯魔了一般,不停的做着红酥鸡和米酒酿。
这天,将军齐共求见君王,说是有一件祁焕之的遗物要交给陆无尤。
长期不见臣子的陆无尤蓬头垢面地就从宫里跑了出来,接见了齐共。陆无尤几乎是抱着救赎般的心情结果那封厚厚的信纸的。
朱红色的信封看上去已经有了年头,不少地方已经褪了色,上面用毛笔书写了几个清秀隽永的字——‘陛下亲启’。
是祁焕之的字!
陆无尤的手几乎有些拿不住这封轻轻的信封,他兴奋地在宫殿里转悠了小半天,像个刚刚被心爱的姑娘表白的毛头小伙一般不知所措,脸红心跳。
一直到了晚上无人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的裁开信封。明明期待已久,却莫名收敛了白日里那欣喜若狂的笑容,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看其中的内容一样。
最终他还是将信纸抽了出来。里面端端正正地写着排列整齐的字迹——《策国论》。
从军事到水利,从农业到商业,一片洋洋洒洒的《策国论》,通篇都是治国良言,那都是祁焕之终生所学的精华。
到了信的末尾,祁焕之写着:
“无尤,相信你一定会给焕之一个盛世安康。”
无尤……无尤……
陆无尤欣喜若狂,这是祁焕之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这个开创了统一王朝的帝王看了信后,终于趴在了桌子上,又哭又笑,流下了他自陆家被抄以来的第一次眼泪。
“焕之,我错了……我爱上你了……”
从那天起,这个一向散漫随意的帝王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励精图治。从农业到交通,从军事到水利,每个部门都被注入了新的能量。这位开国帝王不要命似的勤勉处理政务,每日几乎只休息一两个时辰,醒来就开始忙碌不休,到了深夜才稍微躺着歇息一会儿,连后宫也从不踏足半步。
这位陛下没什么其他的爱好,最大的喜爱就是红酥鸡和米酒酿,几乎顿顿都要尝一尝,这也让永安的万芳斋名躁天下。
史书记载:开国皇帝陆无尤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让无尤王朝的气象焕然一新,开创了史上所记载的初元盛世,为无尤帝国千年的霸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现实
莫夫越叼着徐术在一直偷偷地跟随着祁焕之,直到看到祁焕之最后身体的最后一部分被火焰吞噬殆尽。
莫夫越眯了眯眼睛,心道:原来破阵的诀窍竟然是火焰!
徐术已经苍老的连眨眼睛都费力气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雪豹叼着冲进了一片火海之中。下一秒,他还未感觉到疼痛,就见一处别致的雅苑——他怎么又回到古葬坑祁焕之的老巢了?
他不是穿越到了一千年之前吗?
徐术心里默默的一头草泥马跑过,看来他还是躲不过五年之后世界毁灭的阴影。
好在在千年之前他被那只不知名的豹子训练了很久,包括曾经用绳子将他的小仓鼠身体绑住,让他自己解开!眼下他用了一种极度扭曲的方式解开了绑住身体的绳索。
好在这绳索绑得并不算太紧,徐术没费多大力气就挣脱了束缚。
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身体,虽然感觉有些生疏,但这具好歹是他自己的身体,没动弹两下他就完全适应了。
这时候屏风外传来了鬼面人的声音:“祁焕之,血海实境已破,想必你也受到反噬了,还要和我再打吗?”
祁焕之盯着鬼面人看了良久,然后勾起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阁下没发现自己的变化吗?实境中的三年或许会让阁下的选择变得不一样呢,小仓鼠很可爱,不是吗?”
鬼面人不知为何,突然恼怒:“你又看出了什么!”
祁焕之一边躲过鬼面人的攻击一边笑道:“焕之不过可以窥探一二人心,只希望阁下不要被执念蒙住了双眼,伤害了本想要保护的人才是。”
鬼面人一边继续进攻,一边道:“我才不是陆无尤那个蠢货!”
说完便向祁焕之袭去。那动作急促而蠢笨,看上去并不是为了要伤到祁焕之,而只是要阻止祁焕之接下来要说的话而已。
祁焕之因血海实境被迫而受了伤,堪堪和鬼面人打成平手。徐术从屏风后面爬出来,就见雅苑已经被两人打穿了顶,露出一大片阴霾的天空。
就在此时,大地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了,四周鬼哭狼嚎,呜咽声一片接着一片袭来。徐术只觉得这一方小苑被众鬼环伺,阴森的毛骨悚然!
“咔!”
天空裂开一个巨大裂口,从其中涌出一大片魑魅魍魉,如同买菜的菜场大妈一样,拥拥嚷嚷争先恐后。
而众鬼出来后却意外地并没有朝这徐术他们而来,而是悬在了半空中,而他们簇拥着的那个悬浮在空中的‘人’,不是陆无尤又是谁?
陆无尤在百年之后让陆家后人将他的陵墓修在了古葬坑,接受每年无尤王朝祭祖的供奉,是个富的流油的鬼。光看此时他身边跟着的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小弟,徐术就能知道他乃是阴界的‘土豪’。
陆无尤伸手制止了众鬼想要冲下来的冲动,自己独自从虚空中降下来,落在那一片黑色的花海之中,激得零落的花瓣在他身边不停的旋舞。真是……
骚到了极点!
陆无尤长的其实也很好看,但他身上常年积累下来的气势常常让人忽略这一点。此时他收敛了全身的强势,一步一步地走向在花海尽头的那个白衣的鬼魅,眼中是几近破碎的脆弱。
看上去深情的让人心碎。
他轻轻地低喃道:
“焕之,一千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一个小短片~
希望大家喜欢哈
☆、下山
祁焕之的灵魂破碎千年,之所以现在恢复,是因为陆无尤放出了被禁锢在古葬坑的饿死鬼。每当一个饿死鬼吞噬一条生魂之时,陆无尤就能设法回收一片属于祁焕之的灵魂。
而对于那些没本事在外捕猎的饿死鬼,陆无尤又安排了小酒馆,让守墓人把生人浸泡阴魂水直接喂养饿死鬼,这样久而久之也能放出曾经被吞噬的祁焕之的灵魂。
当然,他放出的和喂养的都是曾咬过祁焕之的鬼魂。
而现在,陆无尤看着祁焕之空空荡荡的下半身,当然知道并非所有的灵魂碎片都已经完璧归赵。但他仍旧忍不住动情道:“焕之,我想你了……”
祁焕之的眼中全是沉痛之色,他朝后退了两步:“你明知道……你明知道的,重聚我的灵魂要付出吞噬成百上千生魂的代价,你为什么……”
陆无尤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焕之,那些生魂被吞噬都不是你的错!是我一意孤行的,你不要……”伤害自己。
祁焕之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当初河东发生□□,焕之赈灾不力,导致饿殍遍野。现如今,竟因为焕之之故,让数百百姓的灵魂被饿死鬼吞噬,焕之真是……罪孽深重。”
祁焕之突然抬头瞅了眼天空密密匝匝的鬼怪,又看了眼正一步步越来越近的陆无尤,伸手扒下了左肩的衣裳,露出一段白皙的肩膀,上面画着一个诡异的银白色阵法。
“焕之别无他法,只能以一己之力来封印这一方恶鬼,还百姓平安。”
陆无尤只看了那肩膀一眼,又听到祁焕之的话,哪里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立刻大惊失色,连那刻意维护的帅气落地姿势都被打乱的一塌糊涂:“焕之!!!”
鬼面人似乎也惊呆了,他喃喃道:“祁焕之居然想要吞噬万鬼,那他就必须要祭奠自己的灵魂了……”
银色的阵图突然发出淡淡的银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那阵图中喷涌而出,形成一个强力的漩涡,那天空中的恶鬼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那漩涡吸引,然后被吞噬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