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后毁灭世界(17)
祁焕之磨墨的手一顿,不知这个喜怒无常的君王在想些什么,就听得陆无尤道:“你这模样看着竟是比我后宫中的那些美人都要舒心,不如我册封你个名分可好?”
祁焕之只当是陆无尤又要戏弄他,便淡淡的道:“陛下见笑了,陛下后宫的娘娘们个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岂是焕之可以比的上的。”
陆无尤冷笑一声,不再提这一茬。想起朝中最近争论很大的烦心事,便说道:“当年与我一起起义的还有一拨人,称为红虎军。那时候我吞并诸国的时候,想到他们也是与我同样经历,放了他们一马。如今红虎军在北边作乱,这件事你怎么看?”
祁焕之虽不在前朝中,却也不是孤陋寡闻之人,对于这红虎军自然也是了解的。不过……当年陆无尤刚刚横虐中原,自身也是元气大伤,根本没有余力再去剿灭红虎军,哪里是陆无尤心软放过他们的?如今无尤王朝经过了多年的修养,国力昌盛,自然想去消灭这个不稳定因子了。
祁焕之道:“统一是国家安定的根本,红虎军盘踞一方,对中原各地始终利剑相向,于国土安定有害,小臣主战。”
陆无尤似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你是个心肠软的,这一旦打起仗来,便是血流成河、伏尸千里了,你居然主战?”
祁焕之道:“为了百姓千秋万代。”
陆无尤果然发兵了,还是御驾亲征,留太子监国,祁焕之作为军医随行。这一去就是小半年,徐术被留在了永安,被阿荷养着,日子倒是自在,当然……如果没有每天被那只恐怖的豹子骚扰的话就更自在了!
前方战场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徐术凭借这小巧的身体和五十米探查功能获得了不少消息,尤其是与祁焕之有关的消息。
比如,祁焕之用计断掉敌军粮草供应,未曾作战就俘虏了一万红虎军。又比如说,祁焕之巧用离间计,让红虎军首领对手下贤臣心生怀疑,逼得那人只能率军投诚。还比如说,祁焕之和齐共将军联手出击,重创敌军主力部队。再比如说,祁焕之和陆无尤中了敌军的陷阱,双双跳崖,生死不明,足足消失了一月有余,两人死里逃生之后,陆无尤封了祁焕之为左军军师。
当大军班师回朝时,永安已经下雪了。
祁焕之回朝后,待遇明显好了许多,被陆无尤封为了上大夫,主管全国商业贸易。祁焕之上任之后,也是雷厉风行。统一了全国的货币种类,建立了官银制度,还将武器制造、大型船舶制造等权力全都收归官方,并开放了商籍审查制度,让农民也可以参与商业活动。在祁焕之的治理下,无尤帝国的贸易迅速繁荣了起来。
祁焕之顺利踏上了仕途,朝中却有一帮人不满了。
“那祁焕之有什么本事?明明曾经做过侍人,身有残缺,不能入仕,陛下怎么能让他做上大夫呢?我看他不过是个以色侍君的嬖童罢了!”
祁焕之从议事堂出来,就听到有人正在暗地里讨论他,只得苦笑一声。
他无可辩驳,身有残疾者不得入仕,而早在两年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然废了。
而当初在军队的时候,陆无尤对他……动了手脚。
虽然当时是两人都喝醉了,可在做的时候,陆无尤一遍遍喊的不就是自己的名字?
事后一片狼藉,他受了伤,整整一天都下不了床。之后两人都有些尴尬,相当默契地对此事保持了沉默。
这算不算是以色侍君?
陆无尤正思索着,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洪亮的声音,“祁大人,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祁焕之一回神,原来是齐共,他勾起嘴角,一时间灿烂芳华,他朝齐共拱手:“齐将军。”
齐共走过来,脸上带着长期晒太阳的绯红,过来自然地把手搭在祁焕之的肩膀上,祁焕之顿时身体一僵,随后又强硬地将身体放松了下来。
和陆无尤之间的事情让他多少变得有些敏感。
“祁兄,良辰美景俏佳人,这国都无限繁华,你我出去喝喝酒如何?如今我刚刚晋升为了大将军,你总该祝贺我吧!”齐共搂着祁焕之十分豪迈地说道。
和齐共相处了近两年,祁焕之对这位同仁很有好感。当初他不过是顺手救了齐共的二弟,这两年齐共却没少帮他的忙,很多时候是生死之忙。如果说齐共是报恩的话 那早就已经将他那点儿恩情还得干干净净了。
祁焕之也爽心地笑着:“好啊。”
齐共的嘴角咧的更开了,看上去豪迈而阳光,他揶揄道:“人都说无尤有双麒,文有祁焕之,武有齐共,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很般配?”
祁焕之心下一跳:“将军说笑了,将军与那右丞相之女才是真般配呢。”
齐共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两人在永安有名的酒楼临窗而坐,齐共酒量好的惊人,他喝一碗才让祁焕之喝一杯。饶是这样,不多时祁焕之就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他晕倒之后,总觉得有人压在自己身上,说什么‘好喜欢’之类的,然后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他再回过神来,就看到了陆无尤火气冲天的眼睛。
“你对齐共这家伙笑了,你从来没有对寡人笑过!”陆无尤的话中带着一老坛子的酸气。
祁焕之茫然的开口:“齐将军?”
陆无尤一听祁焕之唤别的男人的名字,而那个男人刚刚趁着祁焕之醉酒差一点就亲到祁焕之了,更是火冒三丈:“祁焕之啊祁焕之,我有意放过你,你却整天在外面沾花惹草!那就休怪我我客气了!”陆无尤说的恶狠狠的。
祁焕之喝醉了酒,变得比平常的胆子要大一些,他晕晕乎乎的道:“陛下忘了么?两年前,陛下曾赐药于焕之,焕之早就没办法去拈花惹草了不是吗?”
陆无尤听得面色僵硬,却将他一把扛了起来,咬牙切齿:“寡人这里千般手段,定要让你硬起来!”
☆、下狱
巍峨而奢靡的寝宫之中不时传来暧昧的水声以及被折腾到了极致才会发出的呜咽声。
“焕之……疼吗?舒服吗?”陆无尤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之中格外的蛊惑人心。
祁焕之几乎咬着牙齿:“不舒服……啊!”
陆无尤对他这个回答显然很是恼怒,憋了近一年无处发泄的火气一下子窜了出来,整个寝宫的气息便越发的让人心神摇荡。
第二日祁焕之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他显然错过了早朝的时间,这在他近两年的仕途生涯中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他气恼地坐在床上,想起昨夜荒唐的事情,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祁大人醒了?寡人让人做了百合粥,你现在吃对身体好。”陆无尤从外面走过来,心情显然很好,一向冷峻威严的脸也染上了几丝温和的笑意。
祁焕之挡住了陆无尤想要扶住他的手,低着头道:“陛下,昨夜我喝醉酒了,我们就当……”
陆无尤的温和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攥住祁焕之推开他的手,凑到祁焕之耳边暧昧地威胁道:“当做没发生过吗?不好意思呢祁大人,寡人食髓知味,现在想要夜夜上你……你逃不出寡人的手掌心的……”
祁焕之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臣并非是女子,也非陛下后宫中人,陛下怎能……”
陆无尤直接环过祁焕之的肩膀,咬住了他的嘴唇,惊得祁焕之全身都颤抖起来,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然后道:“你的确并非我后宫中人,我也不想将你纳入后宫之中,但后宫里的那些个哪有你这般的滋味?”
“既然你不想让寡人欢愉,寡人心情不好,不如……就批准了前日左丞相所奏的提高赋税的折子好了。”
祁焕之大惊:“这怎么行!眼下国库充盈,又非战时,国家的花费并不算高,但中鹿地区今年却糟了蝗灾,若是提高赋税,百姓们会活不下去的!”
陆无尤知道祁焕之的软肋在何处,他心怀天下,太在乎国计民生,只要用这点威胁着他……
陆无尤将祁焕之压在床上,道:“不提高赋税也不是不行,但要祁大人更懂事一点才行呢。”
……
徐术的年龄稍微有点儿大了,一般仓鼠活到两岁差不多就是寿终正寝的时候。现在已经过来两年半,此时他身体虽然还算健康,并不是濒死之态,但也比前两年要懒散的多。
比如,最近半年,他已经不怎么跟着祁焕之去宫里了。对宫里面发生的事情也知之甚少。
此时他趴在小石台上暖洋洋地晒着太阳,就听得楼下玉儿在不停的抱怨:
“焕之哥哥回来这家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我长得……这么好看,无数世家公子排着队等着娶我呢!哥哥倒好,三天两头地都不回府中来!”
这两年祁焕之受到重用,一路从军中军事做到了上大夫的位置,玉儿早就盯上了上大夫夫人这个位置,极尽手段地勾引着祁焕之。奈何祁焕之只是将他当做妹妹,当她吐露心意之后,更是每日都躲着她。
可她不是祁焕之的亲妹妹啊!
其实,她哪里知道,祁焕之身有不便,不娶她也是为了她好。何况,因为祁焕之官途畅通,不少永安城中的世家公子都向他家提过亲,这些人的家世,若是从前玉儿的身份,是想都不敢肖想的。如今这些人家上门提亲,她反而看不上了。
但徐术懒得去管这些事情了,他有些老了,就连……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楼顶上一跃而下,那双摄人的眼睛直直地逼视着徐术。若是两年多以前的徐术看到这个样子的雪豹一定会吓得浑身直哆嗦,而且说不定还会紧张地一直毒舌。
只可惜,就算是两年前他再怎么毒舌,也只能发出‘吱吱吱吱’的声音,压根儿就没有谁能听得明白。
而如今,他在这张牙舞爪的雪豹的日日恐吓之下,早就学会了在生死之间徘徊,已经变得越发的淡定了。一般的事情,他还真紧张不起来!
但……
扑唧一直大爪子迎面而来,徐术翻了个白眼,用着年迈的身体灵活的躲过了,甚至还用了一个空翻。
不得不说,经过两年的折腾,他的身手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比起刚刚穿越那会儿的笨拙,现在的他就算是看到一只猫咪也能把对方折腾的够呛!
说起来,这都是豹子兄日复一日坚持不懈戏弄的功劳,以至于徐术总是会产生美丽的误会,觉得豹子兄就是为了提高他的身手才日日骚扰的。
徐术日子过得惬意,但他的确是有些担心。自从半年前开始,祁焕之就常常不回府中,就算偶尔回来,也会一脸疲色。
宫中的事情有那么忙吗?仿佛累得祁焕之都直不起腰来了。
如今这豹子兄来了,徐术想着怎么着都得要去宫里面看一下才行。他是老的走不了远路了,豹子兄却正当壮年。而且早在两年之前,豹子兄就曾因救了在兽苑中的被围攻的小皇子而被封为了国兽,皇宫大院也任他来去自如!
徐术很是赞赏的看了眼豹子兄,对它的心智竖起大拇指。两年前豹子兄也是兽苑之王,若不是经过他的安排,兽苑中的那些猛兽怎么敢围攻小皇子呢?真是个阴险的家伙。
他费力地爬到了豹子兄的背上,又拱了好几下,‘吱吱吱’地叫了几声。两兽虽然无法沟通,但默契相当的高,豹子兄很自觉地就驮着徐术就朝着王宫而去!
到了寝宫之外,徐术熟练地打开了五十米探查功能。只见此时寝宫中有四个人。陆无尤和左丞相王和站着,地上还躺着一个满身血迹的男人,而祁焕之则是跪在地上。
徐术愣了一下,他以为祁焕之这些年在宫中的地位已经提高了,怎么看眼下这场景像是被欺负的模样?
只听陆无尤怒声质问道:“祁焕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晏明玉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你有没有参与过!”
祁焕之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他语气平静:“臣不知晏大人所犯何事。”
“好,好!好一个不知!”陆无尤脸上布满了怒容,他一下子凑近了祁焕之,声音中充满了危险的气息:“是不是这段时间寡人太宠着你了,才让你如此肆无忌惮?”
祁焕之道:“臣实在不知犯下了何种过错,请陛下明示。”
陆无尤冷笑一声,将一块玉佩摔在了祁焕之的身前,祁焕之淡定的神色终于变得震惊。这神情落在陆无尤眼里,更是给祁焕之确定了几分罪行——这块玉佩,可是前朝牧国皇室才能拥有的东西!
祁焕之拿起那块玉佩,眼中有几分欣喜,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前些日子弄丢了,焕之找了许久,原来在陛下这里。”
陆无尤眼中全是沉痛的颜色,他说:“一个月前,晏明志经手了一批武器,其中有两千件不翼而飞。祁焕之,这件事情,你可知道?”那晏明志是前朝左将军之子,是他屠杀牧国王城的漏网之鱼,你可知道?
“臣不知。”
陆无尤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是啊!你怎么会承认你知道呢?可是,你当初初到京城尚未取得功名之时就已经去了晏明志的府上做客,后来也与晏明志交往诸多。晏明志是前朝遗臣,你又有前朝皇室才能拥有的玉佩,说你与晏明志没有丝毫的关系……叫寡人如何信你?
你若犯了其他的罪行,寡人都可以原谅你,但寡人原谅不了你身上流着牧国王室的血液!
“来人,将罪臣祁焕之压入天牢,来日再审!”
陆无尤旁边的王和道:“臣遵旨!”
祁焕之下狱了!
徐术顾不得年迈的身体,利用娇小的身体溜进了大牢之中,奈何天牢结构十分复杂,看管也很严密。它在大牢里找了好几天,才终于找到了祁焕之。
短短几天,祁焕之已然瘦了许多,徐术正要爬过去。就见一个天牢衙役大大咧咧走了过去,端着一碗馊臭的食物,不耐烦地摔在祁焕之的牢房边上。
徐术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小鼻子都差点儿味觉失灵!
他们就给祁焕之吃这种东西?
祁焕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脸色变得愈发苍白,根本没有朝那碗发馊的东西挪动半分。
那送饭的衙役前脚刚走,与祁焕之关在一起的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立刻冲到了那碗馊饭之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连碗底都扒了个干净。
徐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难怪祁焕之瘦了这么多,原来,这些天他一直都没有吃过东西!
徐术心里难过,正寻思着怎么弄点儿好吃的东西给祁焕之带过来时,就听得外面传来一嗓子:“陛下驾到!”
徐术立刻又将身子往阴影处缩了一缩,伸出个小脑袋朝着外面张望。
只见一身着黑色华袍的威严男子从阶梯上走下来,沉着个脸,看上去很是吓人。是陆无尤!
陆无尤的眼睛下面挂着十分明显的乌青,眼睛中也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像是三天三夜都没闭过眼的模样,看上去更是吓人的很,与祁焕之此时苍白无力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相像。
陆无尤远远地看了眼祁焕之,被他消瘦的模样震得几乎走不动了,想到他最近查到的一些东西,又是一股怒火中烧,朝着祁焕之就过去了。
这几天查了很多东西,严刑拷打了晏明志,又去审问了祁焕之在河洛城中的那些街坊邻居,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一处——
祁焕之根本就是祁阖的儿子,是牧国皇室的幼皇子!
陆无尤一脚踹开了牢门,眼神如刀子般刺向祁焕之:“你可想好了,就没有什么话要对寡人说?”
祁焕之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臣不知要说些什么。”
陆无尤似乎早就料到了他这个反应,便对身后的人挥挥手。一个官差立刻将一个女人拖了进来,是玉儿!
祁焕之原本无波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他道:“无论臣有何等罪过,都与家妹无关。”
“家妹?”陆无尤冷哼一声。
就听得玉儿突然伏地大哭,拉扯着陆无尤衣袍的下摆,看向祁焕之的眼神带着几分怨毒:“陛下,陛下,我与祁焕之毫无血缘关系啊,他犯了大逆不道的罪行也都与我无关的!”
若不是哥哥犯了错,她怎么会被带到这肮脏的大牢里来,她本应该在外面享受世家公子的追捧的,连右丞相家的王南公子都说喜欢她,要取她做夫人。
所以,她才将小时候祁焕之的事情告诉了王南,没想到她竟然因为祁焕之而被抓进了天牢!
一转眼,她突然又看见了王南的父亲王和,便哭着:“丞相大人饶命啊,小女子和祁焕之真的没有半分关系啊!”
陆无尤看向有些呆滞的祁焕之,道:“你和祁玉儿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你向寡人隐瞒了自己的身世,还有什么可说的?”
祁焕之这才明白,原来此番下狱竟是因为他的身世问题,便道:“臣乃河洛人士,家中世代经商,到了我父亲那一代,不幸在运货途中遇到了流匪,全家丧命。当时焕之尚且年幼,在家中由奶妈带着才躲过了一劫。奶妈因怕流匪报复,便给自己的女儿改了姓氏,全家姓祁,我们举家搬迁,不过依然是在河洛生活。这就是臣的身世,不敢有半分欺瞒。”
“陛下,这祁焕之到现在还在狡辩,是不是要上些手段?”左丞相王和得意地看着狼狈的祁焕之。
在朝堂上,两人政见多有不和,王和早就看祁焕之不顺眼了。
陆无尤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沉声道:“祁焕之,你若老实说话,寡人就不让你受那些苦头。”
祁焕之抬起头来,眼睛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辉,他甚至露出了一个堪称天真的笑容,那笑容如此迷人,连他浑身的狼狈都洗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