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妻宝[重生](128)
白意撇撇嘴,对白雨薇的顺从,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起来。
仿佛是段小插曲,众人讨伐的重点仍旧集中在白恪身上,一口一个不孝的名声压在他的身上,倒是叫何氏满意不已。
晋元帝重孝道,白恪既是还想要参加科举,那身上必然不能肩负污名。何氏忌惮白恪出逃,无不有怕他科举成名,日后再也无法将人拿捏在手中,甚至反噬伯府……
而眼下,何氏眯了眯眼,白恪名声坏了,那便是绝了他最后一条出路,对自己再无威胁。
就在众人口中纷杂地讨伐着白恪这个庶长子的不忠不孝时,却有伯府上的小厮有些慌张地跑进灵堂,跪在地上,手指着大堂外说:“夫人,外面……外面白恪少爷他回来了!”
“回来了?”
“白恪竟然回来了?”
“这……”
灵堂中的众人面面相觑,何氏心头一跳,很快说:“大公子既是回来,那怎么还不进来祭拜伯爷?!难不成还想让我请他进来不成?”
小厮朝何氏磕了两个头,大抵是因为自身太过震惊,磕磕绊绊道:“白恪少爷他……他是从伯府外一路跪拜进来的,行的是三跪九叩的大礼,小的过来的时,白恪少爷才到外院……”
“三跪九叩?”何氏语气一顿,言语中有些不敢置信。
灵堂里的众人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几个负责哭灵的旁支小辈也没忍住声音一顿,下意识朝灵堂外看去。
“白恪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他……哼,惺惺作态!”
方才刚谩骂过白恪此人不孝的众人纷纷黑了脸,便是被白恪这突然出现与行此大礼吓了一跳,却还是忍不住嘴硬嘲讽。
白果听着灵堂里响起众人嗡嗡嗡的对话,眼神也跟着落在灵堂外面。
若是说着偌大的伯府里能叫白果还有些好感的人,那便只剩赵姬与白恪二人,赵姬被舅舅卫西洲认作义妹后,卫良阴也多次与自己说过,有了将军府的庇佑,何氏想来并不敢再招惹于她。今日是昌平伯头七,赵姬虽也是一身白衣丧服,但从面色看去却尚且不错。
两人在灵堂照面,相视一眼后便作罢,而看何氏对赵姬的态度,也是能避则避,并未故意找其麻烦,倒也叫白果着实放心几分。
可白恪与赵姬则不同。
白果与白恪相交甚少,除了头年白意出嫁之时两人有过一段时日的接触,之后便再也未曾见过。而白恪是庶子,本就是随姨娘一起看主母脸色在后府过活,但幸而他身负功名,一心求学,所以一年到头留在伯府的日子也算不得多。
若是何氏的嫡子未曾过世,白恪虽说在何氏眼里有些碍眼,却也并不会将其看做必然除去的眼中钉。而事情坏就坏在,何氏嫡子早夭,昌平伯也没了那方面的能力,而身为伯府上下唯一的男丁,白恪便成了唯一可以继任世子位之人,恰恰正是这点,戳到了何氏的痛处,也是何氏绝对不能忍受的。
后来白恪母子被逼出伯府,冷眼旁观之人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知晓白恪母子不过是遭受了府中巨变下的无妄之灾,实在是冤屈至极。
可这又如何?
只是两个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庶子贱妾,还不怎么值得别人花大力气去多管闲事。
白果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故而心中难免有些替白恪担心。他先前从身边嬷嬷嘴里听说伯府里发生的事,也只当是打发时间的八卦闲谈,觉得既然白恪带着李姨娘已然逃离了伯府,隐姓埋名了去,当是要低调行事绝境反击,在下月的科考中一举拿下个好名次。
若是能得中一甲,有了官职在身,那何氏再想做什么小动作都要再三掂量。
但谁知昌平伯就这么急着去了?
白恪是庶子,父新丧,需守孝一年,如此一来……等到下一届会试,还不知又要几年!
白果眉心慢慢皱起,往灵堂外探身的动作又大了些。
谢临怕他冷,唤了王有全拿来披风,帮他系好:“担心那个庶子?”
白果微微愣了片刻,才缓声说:“未入静王府前,我虽是府中嫡子,却只是空有其名,与白恪称不上相熟,但他却从未欺辱于我过……庶子不同于嫡子,被正室打压,除了通过科考之外几乎未能有出头之日,想他今日被伯府上下求全责骂,又与我当日经历何其相仿?大抵都是别人脚边的绊脚石,碍了别人的道,便要被磨去脾性尊严,一同打压到地底尘埃里。”
他几乎从未与谢临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今时今日情绪使然,便蓦地说了出来。
说完,白果便下意识抬眸看向谢临,涩涩地道:“殿下是不是觉得……我方才那些话说得仿佛是斤斤计较的市井人了?”
谢临扶起他的手,脸上露出个淡淡的笑,只沉声道:“既是对这昌平伯府心怀怨气,本王便替你铲平了这里可好?”
白果被他突然一句吓了一跳:“殿下?”
谢临垂了眸,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似真是要为他出了心底那口意难平的恶气。
就在白果惊疑之时,灵堂前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原本守在门前的向外探头的人各自向后推开几步,让出中间宽宽的一条道来,而就在正前方出现一身素裹的身影,双膝跪地,拜伏,之后屈膝前进——
他的额前系了白色绑带,此时却已被鲜红浸透,双掌之下也被沙石磨得破皮流血。
“孩儿不孝,未能在父亲生前尽孝。”白恪在一片无言的寂静中,一路叩拜到灵堂前,虽身行狼狈,但每一个叩拜都做的仔仔细细毫不含糊。
何氏站在灵堂门前,低头看着跪在门前的少年人,心口蓦然涌起一阵恶意。
白恪抬起头,看到眼前拦路之人,眼底浮现一片了然,在何氏尚未开口之前,率先喊了一句:“母亲。”
何氏心底冷笑,可面上却只装作一副看错了白恪为人的后悔表情,声音幽幽:“我当不起你这句母亲的称呼。”
白恪垂眸,苦笑一声:“难道母亲真要在今天这个日子发作儿子不成?想来父亲在天之灵……”
“你这个不孝的狗东西,还有什么脸提父亲?”白意见状站了出来,指着白恪道,“父亲生前不见你前后伺候照顾,今日倒是惺惺作态!”
白恪苍白着脸色,抬眸直视白意:“若我叩拜父亲乃是惺惺作态,那你又算个什么?”
白意怒道:“……你!”
他这句话倒恰好戳在了白意的痛点上,今日在灵堂上,白意本就跟白果飚着一口气,两人皆是伯府出嫁嫡子,身份本是相同,但人生却在出嫁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果是皇家儿媳,又有静王时刻在背后为其撑腰,故而连个重礼都不必做,而他却仍旧要对着灵牌叩拜……
许是攀比心作祟,故而白意在为昌平伯敬香后,只潦草叩了三个响头,便用头晕的法子给躲过了后面的叩拜礼。
他是出嫁子,族中为了维系姻亲之前的关系,便只对他今日的料槽行迹半睁半闭着看,何氏也是心疼自己这如今剩下的唯一亲子,更不愿他受苦,后头更是将人拉在身边,叫他跪坐在蒲团上烧烧纸,也同自己说说话。
若是没有对比,今日这事就算罢了,可偏生跑出来一个白恪,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还一路从伯府正门跪拜进来,可谓是做足了孝子的模样。
这又要何氏跟白意怎么忍?
白雨薇这时也看出事态一转,原本喊着白恪不孝子白眼狼的众人没了声息,眼下连一句难听的话都再说不出口。
“哥哥!”白雨薇眼珠一转,呜呜哭了两声,跪着爬到白恪身边,抱住他就是一顿嚎啕,“哥哥,父亲没了!爹爹没了!”
白恪被她扑的眼前一阵发晃,头脑“嗡嗡嗡”地作响。下意识地,白恪猛地将白雨薇拥开在身前,捂着额头,单手撑住地面。
白雨薇被推坐在一边,愣了两秒,眼底闪过一道怨恨的神色,却看到白恪不舒服的姿势,便又挨过去。只是她这次学聪明了,全然不去触碰白恪,装作焦急地模样说:“哥哥,你怎么样?”
白恪捂着头,说不出话。
“还好吗?”突然,他眼前出现了一块锦帕,熟悉又略带关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快拆人去叫太医来。”
是白果啊。
白恪恍惚地想到,整个人几乎快撑不住地摔到地上,幸而白果贴身的小厮手脚麻利,适时地将人扶住,而后又在自家主人的目光中,将人搀扶到了一旁的蒲团上。
“多谢。”白恪无力地低声道谢。
白果却在他身边摇摇头:“不必,你先别说话,养养精神,好等太医来为你包扎。”
白果身为静王妃,在灵堂中分量也是有的,他一开口,声音虽高,却也被灵堂中的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就是再想找白恪麻烦的白意也只能暗暗消停下来。
何氏眯眼看着,心中不知是何打算,但也没再为难白恪。
昌平伯下葬的时辰是宫人提前算好的吉时,太医刚来替白恪做了包扎,便也到了时辰。白星移身为世子,自是要给昌平伯扶棺,何氏为妻者,也要一同跟着哭灵,而出嫁的子嗣则不必。
白恪养了一会儿精神,见棺起出发,虽还有些无力,却仍旧坚定地跟了上去。
白果拧拧眉,留在伯府中,着实对他有些担心。
但好在一路上相安无事,待众人归来,白恪随落在队伍最末尾,脸色也瞧着十分难看,但好歹还是坚持了下来。
来祭奠昌平伯的世家友人此时已然离去,只留下伯府众人与白氏族老。
何氏便在此时开始兴师问罪起来。她细数了一番李氏迫害自己嫡子的罪责,又将李氏与白恪私自逃离伯府一事翻出来讲,直接便要定了两人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