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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 二(54)

作者:藕香食肆 时间:2019-10-10 18:18 标签:重生 虐恋情深 系统

  “拖出去杖责三十!狠狠地打!”衣飞石直接让羽林卫来拖人。
  “放肆!都滚出去!”谢茂连忙按住,刚进来的羽林卫又被皇帝截了回去,“宁儿,你就同皇父说了,是不是衣长安?若真是他,朕不罪他就是了。”
  衣长宁磕得额头出血,仍是咬死了不肯开口。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凭着盐引买盐,就有些不恤下情的地方,毕竟也是占着理。朕也不是蛮不讲道理的皇帝,不至于把吴富筝犯的过错都怪到买盐人的身上。你是朕看着长大的好孩子,朕几时说话不算了?既答应了你,就绝不会秋后算账。”谢茂道。
  衣长宁似是回想起他说一不二的脾性,嘴唇微微颤动,欲言又止。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为何不敢承认?莫非,还有什么朕想不到的事?”谢茂问。
  衣飞石上前狠踹一脚,生生将衣长宁踢出门去四五尺,伤了心脉,嘴角滴滴答答吐出血来。衣家训子从来就是这么暴躁,哪怕衣飞石再三克制了,遇事气急的时候,仍旧会选择父兄一样的处置方式。
  衣长宁抿嘴复又跪下,衣飞石厉声道:“你不说我就查不出么?你以为陛下说拿到证据是诈你?”他将刚才抄出来的几个盐引字号和商号名称一一报出来,“还不快从实招来?!别等我给你上规矩。”
  衣长宁听了那几个名字才浑身发抖,见谢茂跟着出门,他眼泪落下,哭道:“求陛下饶命。”
  谢茂上前蹲下身,扶着他,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安慰道:“你说实话,朕自然护着你,你二叔也不会这么生气了。——他历来喜欢你,心疼你,你和他犟嘴,他气急了才踢你,别和他计较。”又叫秦筝立刻把陆太医宣来。
  衣长宁被他搂着禁不住呜咽,哭了一会儿才说:“大顺昌行是四哥的买卖。”
  衣家只有衣长安、衣长宁兄弟,长山王府谢娴也是两兄一弟,衣长宁的四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四子谢泽。难怪衣长宁不敢开口。谢朝历来不许皇子结交外臣,衣长安做盐生意仗的是殷克家的声势,谢泽搭上了衣长安这一股,那就和殷克家脱不开关系了。
  真把这一层关系爆出来,不止皇四子谢泽要倒霉,殷克家、衣长安一个个地都逃不开罪责。
  事关皇权江山,这罪名可比什么欺压百姓、鱼肉商贾严重得多了。
  所以,明知道烧掉县衙毁灭证据的嫌疑人范围很小,衣长宁依然选择铤而走险。
  ——烧掉了,被发现之后,他只要承认是保护衣长安就行了。
  现在证据被皇帝和二叔先一步抄了出来,他这算盘就打不响了,只能老实把谢泽也交代了。
  陆太医匆忙提着药箱赶来,谢茂温言安慰衣长宁几句,叫他吃了药好好养伤,不必太过忧心,就让秦筝亲自扶着衣长宁下去了。
  衣飞石难以置信地跟着谢茂进了屋,混乱地服侍谢茂坐下,谢茂道:“想不到吧?”
  衣飞石缓缓摇头。
  “孩子大了,心思也大了。”谢茂仍是拿起扇子轻轻给衣飞石扑风,“这话朕不大好说,你是做他阿爹的,偶尔也要提点些。聪儿才是有大前程的孩子,何苦为他人做嫁衣裳?”
  衣飞石慢慢跪下,眼神中带着一缕仓惶与悲哀。
  “这是好事。手段虽拙劣些,至少有心去争。朕不能拆穿他,你……”
  “陛下,臣不谋君。”
  谢茂被他一句话说愣住。
  衣飞石低头道:“臣阻止不了陛下,臣也不能听陛下的吩咐,去教长宁如何……去争。”
  他曾以为衣长宁火烧县衙是为了衣长安,心中虽失望难过,也隐隐地觉得,这孩子虽不知何谓忠君,起码还知道兄弟相亲,总不算坏透了。打断了腿削了职送回家里,衣飞石还是愿意养着他。
  可是,他如今彻底失望了。
  起初他就觉得衣长宁这事办得很反常,如今得知事涉皇四子谢泽,他就明白了。
  衣长宁火烧县衙根本不是为了遮掩这件事,他闹得这么大张旗鼓无法无天,就是为了掀开这件事。他不是为了捞衣长安,而是为了把谢泽一举打落云端!
  衣长宁以为他做得很完美,可是,谢茂与衣飞石何等眼力?
  在衣长宁招认大顺昌行背后的主人是谢泽时,他们就同时想明白了这件事中所有违和不解之处,瞬间明白了衣长宁的心机打算。
  多可怕呀。曾经孝悌懂礼的孩子,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第176章 振衣飞石(176)
  就在衣飞石以为皇帝会变着法儿将海州郡守金肃迎革职拿问时,谢茂不止没继续为难金肃迎,反而将彻查海州治下强征农夫之事交给了金肃迎。另外下旨,命京中大理寺与都察院派出官员全程督视。
  ——这一下,连皇帝是钓鱼执法的可能都彻底杜绝了。
  所有人都被弄了个莫名其妙。金肃迎喜出望外,皇帝这是被他说服了,打算让他戴罪立功?
  谢茂只在四岸县停留了一日,第三天就启程前往薄县。
  因行程已经泄漏,谢茂也就没有继续遮掩形迹,由守备军护送前往。
  薄县位于海州东南,依山傍海,谢茂进了薄县之后,御驾朝着城东沙地长驱直入,最终停在了一个叫白沙的渔村之前。和普通渔村不同,白沙村里的“渔民”多半都是年轻精壮的男子,出海打鱼更似军队行猎,一举一动都带着很浓重的行伍风度。
  御驾停驻之后,一个渔夫打扮的中年男子上前,施礼道:“臣张姿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谢茂从车上下来,立刻有华盖举来遮阳,他自己拿了把扇子扑扇,问道:“阿娘呢?”
  “回陛下的话,今日日头太烈,娘娘在……”
  没等张姿把这一句话说完,谢茂就远远地就看见一行人从岸上草甸上走来。
  这群人皆是葛衣长巾,为首妇人扶着身边侍人胳膊,疾步前行,走着走着,她似嫌弃身边人走得太慢了,甩了胳膊独自前行,背后一群妇人跟着疾步追撵。
  来的人正是在白沙村隐居的太后。
  她在天寿山住了一年,次年谢茂与衣飞石去给她拜寿,本要请她回宫,她不知何故说要去游览蒙山,衣飞石苦劝不听,谢茂劝她两回,仍是不听。
  固执如此,谢茂也不好强迫,拨了宫人内卫,又叫听事司沿途关照,就任凭她满天下玩耍去了。
  谢茂也不是年年都出宫探望她,恰好太后生辰前后,朝中无事,谢茂才会带着衣飞石微服出门,找到太后隐居的地方,小住上几日,一则为太后祝寿,二则母子团圆。
  去年太后在香河驿,今年就到了白沙村,大抵是一年玩一到两个地方,非常惬意逍遥。
  太后急匆匆地走到谢茂御驾之前,不施脂粉的脸上香汗淋漓,她已经上了年纪,脸皮微微下坠,身上却有一种海阔天空之后才有的恣肆安恬,不再是深宫中尊贵优雅、母仪天下的泥塑,更像是一位归隐田园的老太太。
  “阿娘。”谢茂这些年很明显地感觉到太后老了,很不愿意让太后继续在外漂泊。
  太后却一眼看见他腿边的衣明聪,惊讶地问:“这是标儿?”隐隐又觉得年纪不大合得上?
  谢标是皇三子谢沃的长子,今年三岁,是皇帝长孙。
  衣明聪乖乖地上前磕头行礼,一头栽在滚烫的白沙上:“聪儿拜见太奶奶。”
  他这撅起屁股一骨碌栽倒的模样把谢茂逗笑了,下人都没反应过来,谢茂已亲自把他从沙堆里刨了出来,一边给他擦脸抖沙,一边哈哈笑着解释:“阿娘,这是聪儿,衣明聪。娴儿和长宁的长子。”
  不带上了玉牒的皇嗣长孙,反而带有宗室血脉的衣家后人!皇帝这是想干什么?!
  太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露声色,笑道:“第一回 见,竟不认得。来,聪儿,太奶奶带你去看小鱼。”太后打定了主意,她必须回宫去了。皇帝这是在玩火!
  谢茂微微放手,衣明聪就果断去抱了这位不认识的“太奶奶”的小腿:“太奶奶好香……”
  太后在白沙村里住的也是很寻常的石屋,与寻常渔妇不同的是,她这间石屋前后“邻居”都是侍人与护卫。衣明聪长这么大就没住过这么“窄小”的屋舍,连跟着皇帝微服出门时住的客栈,也都比太奶奶的“家”大,他很好奇地在家里转了一圈,被大宫女带去看鱼了。
  回家之后,谢茂先行了家礼,随后衣飞石来磕头,谢圆与衣长宁排在后边。
  谢圆也是第一次跟着皇帝出门给太后拜寿,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惊讶。
  他一贯知道皇帝与襄国公关系不一般,也知道皇帝探望太后时都会带着襄国公,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皇帝竟然敢在太后面前这样明目张胆?
  不管皇帝私底下怎么宠爱襄国公,襄国公也毕竟不是皇室。
  照谢圆想来,皇帝给太后拜礼之后,就该是他来给太后行礼,他才姓谢。衣长宁也能在他之后混一个位置,毕竟也娶了谢家的郡主,算得上是太后的晚辈——襄国公算怎么回事?就算襄国公在朝中位高权重,可是,见太后是家礼啊,襄国公怎么能排在他谢圆的前面?
  等到太后赐坐时,谢圆就更吃惊了。太后居然让襄国公坐在她身边。
  那位置离着太后比皇帝还更亲近一点儿,襄国公居然也不客气地坐了,落座之后,很熟练地为太后取茶捧盏,没有半点局促紧张的意思,好像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太后早十年前就不问朝政了,皇帝带着衣飞石来探她,她就说些自己出游的见闻,这些年小一辈都成亲生子了,她也会问问小辈儿过得如何,谢茂离开时,她还会让谢茂带赏赐回去各家分发。
  “这地方太热,叫你不要来了。”太后仍是慈母心肠,看见谢茂叫秦筝打扇就忍不住心疼。
  谢茂失笑道:“原来阿娘还知道这地儿热?冬天来这儿散散也罢了,为何盛夏来住着?”
  “娘娘练功夫呢。”衣飞石解释道。
  原来太后近年也觉得垂垂衰老,精力不济,重新将年轻时丢下的功夫捡了起来。年纪大了气血不如年轻时丰茂,就需要择地修行,以外力相济。她曾授衣飞石箭术九说,法门相通,衣飞石听说太后在海州度夏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谢茂穿越前的修法和这个世界的修炼方式全然不同,他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衣飞石既然说没什么问题,他就相信了:“这功夫还得在外边练多久?”
  起码还得三五年。衣飞石还未开口,太后已笑道:“哪有那么玄奇的事情?何处都不碍的。”
  都是积年的人精,太后才说一句,谢茂和衣飞石都听出她是想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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