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有缝(85)

    “既然决定百日祭礼，补上便是。”荀泗淡淡说道，“若景轩登位，蓬莱定庇佑咸西。”
    荀泗的声音在所有人心中掀起轩然大波，他的意思在明显不过，如果登上王位的不是景轩，咸西国得罪的是整个蓬莱……
    在这个君权神授的年代，祭司带头跪拜在他的面前，这是神的意思，凡人哪里敢违抗。那些心生不满的人听到荀泗的话之后也不敢再造次……
    景轩回来了，并且成了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君权神授，直接越过了王的意愿，后宫的各妃子也都震惊了，为了王位他们明争暗斗多年，最后却都是徒劳……
    傍晚的夕光中，景轩走在荀泗的身边，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荀浯，谢谢你……”
    如果不是他，还不知道会被怎样颠倒是非，母亲的百日祭礼也只会是个笑话。
    荀泗看着影子在他们的身前被拉长，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一个凡人做这些事情……
    他心中充斥着淡淡的悲伤，他终究要离开人间。
    他们终究会各行其道，两不相扰……
    第零章：蓬莱篇·天若有情
    穸夫人的百日祭礼结束了，景轩的心愿也终于了结。
    “你心愿已了，咸西国的灾难也都解除了，我也在没理由留下了。”荀泗说道，“既然如此，我也该回蓬莱去了。”
    长长的石阶上，景轩望着荀泗离开，他忽然觉得很孤单。荀浯走了，现在荀泗也走了……
    荀泗走的很快，石阶、宫门、长廊越来越远，他心里没有由来的慌张，他忍不住回头看向王宫，他还以为自己不会回头的。
    他很爱那个人，可是他喜欢的人是荀浯……
    他就像蓬莱最高的仙山，他现在终于明白属于一座山自己的孤单了。
    风卷残云，落叶倒卷，离开王城的荀泗猛然看向王城，他看到一道可怕的波动直冲云霄。
    他慌张的腾云向王城飞去，他的去路被一个男人挡住。
    “你是九重天的神将！”荀泗震惊。
    神将气宇轩昂：“请蓬莱主神速回蓬莱，不要再插手人间之事。”
    “让开！”荀泗冷冷说道。
    神将哈哈大笑：“主神擅自离开蓬莱，又为咸西国解了天灾人祸，触怒天地，九天的诸圣已经决定用凡人抵罪，还请主神速回蓬莱。”
    荀泗面色平静，可怕的灵气在一瞬之间汹涌爆发。他一步踏出，一把黑色长戟在他手中节节形成，黑戟入手的一瞬间便带起一片可怕黑色戟影。
    “难道主神还要动手不成？”神将面露鄙夷，“只要你过去，便是与整个天界为敌！”
    即便是蓬莱的主神，也绝对不敢与九天诸圣为敌。
    荀泗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他速度极快带着残影向着王城而去。
    “你疯了，为了一个凡人值得吗？”
    神将的声音传来，荀泗心中一愣，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荀浯，当时荀浯是怎么回答他来着……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荀泗开始明白荀浯的心情，他的声音与荀浯的声音重叠传来，在神将匪夷所思的惊愕中，他冲进了王城。
    王城当中聚集了数不清的凡人，他们惊恐的看向燃烧着的王宫。那里有六个神将正在对景轩行刑……
    咸西国的凡人们永远都忘不掉接下来的这一幕，王城外紧握黑戟的蓬莱神祇法相天地，巨大的黑戟取代了世界将整个天空辟出一道巨大的痕迹，那痕迹向着王宫不断轰下。破碎声中，王宫成为废墟，大火熄灭，神将们的结界支离破碎。
    祭司站在人群中惊慌的看向天空的痕迹，女娲补过的苍穹是有瑕疵的，让他惶恐的是蓬莱神祇竟然凭一己之力将苍穹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缝。
    “蓬莱主神，忤逆天地，罪大恶极！”
    荀泗身后传来神将的声音，随着那神将出现其他六位神将也疯狂的向他围攻而来。
    神将们每一次挥动神剑都会引动炙热的炎、肃杀的雪、狂暴的电、轰隆的雷、无穷的雨。但是荀泗没有退缩，他只握紧手中的黑戟一次次与七个神将碰撞在一起！
    “蝼蚁有命，天道九衰！”他愤怒的吼道。
    他对天地早有恨意，他身为蓬莱的主神不能离开蓬莱，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荀浯去死？
    当他选择以荀浯的身份来到人间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他没有想到，九天上的圣人竟然用景轩的性命抵罪……
    柿子果然还是要挑软的捏……
    他手中的黑戟散发出黑色血华，每一次挥动巨大的戟影都会爆发出可怕的水墨波动。他狠狠一戟将面前的三个神将劈的粉碎！
    “他有什么错！”
    “咸西国有什么错！”
    荀泗的声音响彻四方，所有的凡人们纷纷向着荀泗跪拜下来，他们目光中饱含泪水。他们有什么错，为什么要降下天灾屠杀那么多人……
    “荀泗，你敢斩杀神将！”
    那神将话音刚落，荀泗的黑戟直接将他的头爆掉了。剩下的三个神将露出惊恐的表情……
    他没有管他们，他握紧黑戟冲进王宫当中，只是他来晚了，景轩已经被钉死在城墙之上。
    荀泗头皮发麻，他心里很难过，荀浯和景轩都离开他了……
    他们有什么错，为什么死去的人总是无辜的！
    他红着眼看着逃向九重天的三位神将，手中的黑戟散发着可怕的光华被扔出，在神格的加持之下直接将他们也钉杀在空中。
    黑戟挥动，地面皲裂，他不顾一切的强行进入冥界，他一定要将景轩救回来。
    冥界有九泉，他发了疯的在冥界寻找，但是九泉实在太大了，他找不到景轩。
    有人闯入冥界的消息很快传开，九重天震怒，冥将和神将齐齐出动，他们在冥界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没有人知道蓬莱主神到底强悍到了什么地步，他们只知道这位主神以一人之力在冥界战斗了数百年，死伤的神将和冥将不计其数。
    奈何桥边，景轩望着不断轰隆崩溃的冥界天空，荀泗已经为他战斗了数百年。
    “你已经死了，早些过桥吧。”孟无忧劝他。
    景轩痴痴看向冥界天空中的那个男人，他喃喃道：“好……”
    荀泗在空中看着景轩过桥，他回头看他，脸上带着笑容：“荀泗哥哥，人生如梦亦如姑，早生华发，我终究是死了，未来我们还会再见的。”
    “不要！”
    荀泗疯狂的冲向奈何桥，四周的冥将神将将他包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景轩喝了孟婆汤步入轮回……
    越来越多的神将、冥将聚集，这场持续了数百年的战斗最终以主神的失败告终。在这场战斗当中他失去了他的神格，变成了凡人……
    当他伤痕累累的爬向奈何桥，树下的孟无忧向他伸手：“为什么神也放不下这样的执念？”
    桥边忽然走出一个红衣老人，这老人走到荀泗面前，他面带微笑将勾玉交给他。
    “吾乃月下老人红云子，管天下一切姻缘。”红云子笑看他，“执念非爱，而爱是执念。”
    “将我和他的姻缘红线拴在一起吧，让我们能够再次相聚。”荀泗认真说道。
    红云子点头：“纷扰乱世，真情实感来之不易。”
    荀泗虚弱的看向奈何桥上方的天空，如果有缘自会相见……
    天若有情……
    第零章：大荒篇·星陨
    北辰睁眼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来了。
    看到茅草屋木板上的尸体，他瞪大眼睛，这不是梦……
    他的父亲死了。
    “人生短短数载，不过一口气。”
    “唉，有熊氏族执意要与九黎氏族开战，免不了要死人的。”
    周围村名的议论声传来，他们的话深深的刺激着北辰稚嫩的心脏。
    “听说昆仑山上有起死回生的长生药，就是不知真假。”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本已绝望的北辰再次生出一丝希望，他连忙跪倒在祭司的面前：“昆仑山在何处？”
    祭司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难道你想去昆仑山求那长生药？”
    “嗯。”
    祭司呜呼一叹：“孩子啊，凡人是进不了昆仑山的，长生药更是传说中的神药，你怎么可能求得到。”
    “请祭司告知昆仑山位置。”
    祭司见他如此执着也只能劝诫：“我们的世界没有轮回，就算你将长生药求来了，你父亲也无法复生啊。”
    关于轮回的传说北辰知道一些，有了轮回灵魂就可以转世，重新出生在世界上。
    “从这一直向西，翻过十万大山，跨国十万大河就能看到昆仑。”
    听了祭司的话，北辰看向西方，他握紧拳头，总有一天他要将长生药带回来。
    埋葬父亲之后，北辰独自一人离开村庄向着西方昆仑的方向去了……
    “有熊氏族正与九黎氏族交战，四周危险重重，他这是去找死啊。”
    “你傻了吧，就算没有开战，外头那么多豺狼虎豹，他也不见得能活着回来啊。”
    这一年的北辰十一岁，他不顾一切的向着昆仑的方向独自远去。
    当他跨过最后一道玄关来到昆仑脚下的时候，他已经二十三岁了。
    他长成了一个健硕的男子，风吹日晒锻炼了他的体格，也晒黑了他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