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有缝(37)

    每年谷雨前后，明若会在悬空寺中心的万神殿传经授道，分享自己的感悟，唯有那时悬空寺是对外开放的。
    昼夜交替，时光流逝。他开始努力变强，渐渐的他感受到天罚，感受到血液当中存在的衰败气息，在无数次的努力中他渐渐的能够压制天罚了。
    三年后……
    又是谷雨，这是悬空寺一年中唯一会下雨的时候。
    阴云密布，雨细细斜斜的落下形成一片雨幕。道道霰光摇曳流动，整个悬空寺竟然有些透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正是细雨沾衣，空气清润。
    雨雾在香火鼎盛的万神殿前，徐徐漾开来。
    碑，天，地，你，我，各抒己意，各司其职。
    一个身影在雨幕里慢慢走过万神殿前，他手举着红色的油纸伞，雨水顺着伞檐滴滴落下，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水漪。
    他头发束起，棱角分明的脸在红色油纸伞下映的有些红润。他呆呆的站在雨里，面色安然中带着些许酸楚，如此与万神殿当中的雕像对望、
    万神殿内亮如白昼，仿若天堂。
    雨丝斜斜地在光里挂着，好象一幅绝美的幕布。
    伞下，男人雨里，神仙们在殿内，就这样对望着，之间无数的伞们过来过去。
    “你，还是想回去吧？”明若站在万神殿的门口安静说道。
    “我道心有痕，是不是可以去抹平内心的痕迹。”男子在伞下说道。嘴巴的每一次启合都好像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你终于肯诚恳的面对自己了。”明若欣笑，“你的心不在这里，只有拿回你的心，放下执念你才能到达更高的境界。”
    “要出塔，必先进塔。”男子亦是安静说道。
    他心里苦涩，一切真的是他想要的吗？成神记忆会消失，这或许比让他死更残酷……
    “决定好了吗？”明若看着他，他眼里的悲伤难过，他眼里的寞落孤独，她都一一看在眼里。
    “机缘，巧合，是，非，种种由天定。无人能违。”林萧轻轻说道，“请师父让我回俗世。”
    明若终于被说动了，她看着油纸伞下的林萧：“你跟我来。”
    说罢明若转身走进万神殿当中，林萧收了纸伞从旁边跟着走进去。
    神殿当中石像众多或喜、或悲、或狰、或狞，张牙舞爪。
    烛火如同繁星点点，他们四面都氤氲在温暖的光芒当中，正中的石像是圣王和赫天氏。
    “万神殿供奉的是诸天仙神，你回不回人间，需要看他们的意思。”明若将一个签筒交给林萧，缓缓说道，“如果签筒最后摇出来的是上上签你就可以回去，这是命运的指引没有任何人能够反对，我也不会阻拦你……”
    思绪一下子被拉到很久之前，与他们发生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他带着沉重的心情，抓起竹筒，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想他们……
    慢慢摇晃签筒，他所有的心绪都流进竹筒当中。竹签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看到竹签内容的时候，明若和林萧相视一笑，笼罩在心头许久的阴霾也散了。
    你想我吗，会偶尔想我吗？
    林萧眼中泪花闪烁，许久没有正视的感情一下子找到发泄的地方，爬上脸庞。
    “不可深陷，你身受天罚，不能待在俗世太久。”明若再次叮嘱，“当那人为你流泪时，你的心才能拿回来。”
    “师父……”林萧激动。
    明若一笑：“已经三年了，你现在不走，谷雨过后你可就走不掉了。”
    在明若由衷的笑容当中，林萧撑伞走进雨中的悬空寺边缘，随后步入云海，重新投入俗世当中。
    这时候的林萧终是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他满心雀跃。三年时间，他已经跟当初不一样了，他已经长大了。
    弹指一挥间，他终于可以回去了……
    芳菲尽
    第五十章：归去来
    小巷黑暗深邃，巷口昏暗的路灯下一个醉汉踉跄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顾言浑身酒气转而倚倒在墙边的电线杆下，萧萧走了……
    三年来，他终日与酒相伴，只有醺醉迷糊时他还能勉强感受到他存在的温暖。
    这时候从巷口走出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男子，他身着褐色长袍，眉宇间英气俊朗，目灿若辰。他慢慢走到潦倒的顾言面前，露出浅浅的笑容。
    “又喝酒了？”
    顾言醉醺醺的举起酒瓶：“干！”说着又大口灌了两口。
    林萧一把夺过酒瓶灌了两大口：“真不够意思，喝酒也不带我。”
    顾言迷糊睁眼，他身边正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却那么亲切。
    “我能坐这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顾言揉眼摇了摇脑袋，忽然泪目。
    他将林萧抱得很紧很紧：“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萧轻轻说道：“嗯，我回来了。”
    顾言已经泪目，他去了招摇山，再回来的时候林萧已经离开了……
    “萧萧，以后好好呆在我身边好吗？”
    虽然他浑身酒气，但是他的泪光和表情却真挚动人。林萧亦是感动：“好，不过你不许再喝酒了。”
    他刚说完顾言已经将酒瓶扔了出去，他拍拍手扶起林萧：“走吧，我带你回家！”
    顾言牵着林萧的手走在小巷当中，他很高兴林萧没有甩开他的手，他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林萧，但是他觉得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林萧现在就走在他身边。
    刚开始林萧觉得跟顾言走在一起还挺舒服的，可是这家伙走了一会就开始各种询问饿不饿、冷不冷、渴不渴，累不累……
    “我不饿，你烦不烦啊！”林萧的小脾气又冒出来了，三年来还是一点没变。
    “……”
    顾言不知道从哪拽了一根小灌木低着头小声嘀咕着拽叶子：“他爱我……他不爱我……”
    林萧一脸黑线，原来不光是他，顾言也是一点没变。
    他们走过大街小巷，走过行道树，最后回来家中。这时候住处灯火通明，客厅当中北门傲、顾语、孟无忧正望着图纸一筹莫展。
    门被打开，顾语看到顾言随口说道：“炸药应该都到位了吧？”
    三年来他们一再部署炸药，现在基本一举到位了，只差最后炸开入口。
    “又去喝酒了？”
    孟无忧望向顾言却发现他满脸兴奋，像个孩子一样。
    他身后的林萧慢慢走出，一身褐色长袍立刻吸引了几人的视线。
    “他是谁啊？”北门傲问道。
    “你们猜。”顾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拉着林萧坐在沙发上。
    顾语望着林萧瞪大眼睛，因为林萧真正的面容与景轩一模一样……
    “景轩……”他喃喃喊道，思念像跨越时间重新回到他身上……
    孟无忧也吃了一惊，那么说来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林萧了吗？
    她小声问道：“顾言，你是怎么把林萧拐回来的……”
    顾言满脸茫然，挠挠脑袋：“没有拐，路上遇到了就带他回来了啊。”
    四周安静下来，林萧看不到顾语的表情，只听到他问：“你，还会离开吗？”
    听到这话，顾言眼中也划过一丝紧张，他看向林萧……
    “……”林萧莞尔一笑，“我只是暂时回来，等我完成我此行的目的还是要走的。”
    顾语伸手抓住林萧的手腕，他指着桌上的图纸认真说道：“三年前我说得到神谕就为你解开天罚，最多一个月我们一定能得到神谕。”
    “这样你就不用走了。”顾言开心的看着他。
    如果可以不用离开，林萧当然愿意留下、
    “林萧，你终于回来了。”北门傲淡然一笑，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原本紧张的气氛因为林萧的到来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林萧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顾言嘿嘿一笑：“问你饿不饿的时候还嫌我烦，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拉着林萧出去，顾语、北门傲、孟无忧也只得跟上去。
    顾言是真的开心和激动啊，失而复得是最大的惊喜。
    “你想吃什么？”顾言随口问道。
    听到他那么问，林萧顿时热泪盈眶，喜极而泣：“我真的吃够素面、馒头和糠糊了……悬空寺真的什么吃的都没有啊……”
    看他欲哭无泪的表情，顾语噗嗤笑出声：“那么凄惨的吗？”
    “我想吃肉……”林萧流着口水：“要吃很多很多肉……”
    “你根本不知道离开悬空寺的时候，我师父一直为我刮大风，我差点被吹成傻逼……”林萧忍不住撇嘴吐槽。
    “还以为在悬空寺呆了三年你会变得成熟稳重，原来还是老样子啊。”旁边的北门傲也不由笑道，还是那个爱炸毛的小逗比。
    顾语心里一阵感慨，他还是老样子，真好。
    几个人坐上车，林萧还是喋喋不休：“我想吃吃土豆丝、洋芋豆丝、马铃薯丝。”
    孟无忧露出关爱智障的表情：“这些难道不是一个菜？”
    “傻萧萧……”顾言满脸宠溺，虽然说他傻，却爱他深入骨髓……
    顾语开车，他从后视镜看着顾言和林萧，纵然嫉妒，但他不会表现出来，这是他作为兄长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