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系统[快穿](191)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道:“江临川做尽了丧心病狂之事, 他不怕报应,可是死前最后悔的便是将真心待他的梅九拖下了水。”顿了顿,眉峰微蹙, 似乎忍耐什么似得,江陵继续, “不说江临川, 光说我,我是受了疏远一剑不假, 那一剑就当抵去我当初对他的欺骗好了,后来他每个世界追过来,陪着我,直到那个世界的身体死去, 你觉得这份深情我还的起?”
附在经书上的强者有些沉默。
“感情的事不该太计较, 那些东西都过去了, 便不提了, 我只知道他现在对我好,所以我好好对他便是。”江陵稍微放大音量,“那么, 就算是我疯了,我也不会去伤他,如果谁敢伤他,我就算是不择手段,拼尽一切,也要杀了那个小崽子。”
凛然杀机锁定了经书,证明江陵说这句话的决心。
“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那是。”江陵轻笑一声,“好歹经历了这么多世界,怎么会一点儿不变。”
“但是,既然是你起的因,便该由你去了结。”
江陵摆手:“随随便便给我扣大帽子,我可不接锅。”
“这是你的责任。”那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这话就可笑了,难道你救了我,我就必须要杀了自己喜欢的人,不杀就是没责任?”
“你刚刚醒来,应该记得很清楚,你身为江临川时做了什么。”
江陵原本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屈膝坐着,听到这句话,脊背不由挺起,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询问:“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小九会转世成疏远,他身上为什么会背负如此大的罪业因果?”
“君九剑折了。”
江陵目光微动,扯了扯唇角:“我知道。”
毕竟君九剑便是在他的掌心折的,他如何能不知道?那种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
“君九剑折了后,被你抛进了无望海,化为了魔剑。”
“小九最后也走了……魔道吗?”江陵垂头低语,语调很轻,透着几分悲伤,却并无多少意外。
毕竟江临川还活着的时候,他便很清楚一件事,身为仙剑主人的他改修魔道会对君九剑带来多大影响,呢喃:“不说小九,怕是我自己身上也是罪业无数吧……”尾音未落,江临川想到什么,神色一变,“小九身上的罪业不会是因为我吧?因为我害死了这么多人,所以算在了他身上?”
“是也不是。”
“那是?”江临川声音含着些微极难察觉的颤抖,那是对过去的几分悔意,以及太过在乎才有的珍重。
“你既然是握剑之人,杀人之罪自然大半该算到你头上,如果当凭这些,他身上的罪业绝不会比你重。”
尽管江陵平日里散漫洒脱了些,可是他从来不是愚笨之人,几乎立刻猜到了什么,心中不安:“我死后小九还做了什么?”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那道声音毫不犹豫的戳中了江陵的心底。
那一瞬间,江陵垂下了眼帘,避开了经书。牙齿咬合,发出轻微的声音,江陵抬手抵住了自己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
然而纷杂的东西依旧占据他的脑海。
这么多个世界,跟江临川那个世界关联最深的是第三个世界,就连这片战场也遗留在了修真世界的空间裂缝中。
而他还是陆宜修时,便听说了一些上古界秘闻,秘闻不知真假,有一件事却很清楚,那就是上古界破灭很久了。
一个大世界在时光长河中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消散了,唯有一块块空间碎片,以及从上古界传下来的法器可以隐约窥见上古界的一丝风采……
江陵可以很肯定,陆宜修记忆中的上古界就是江临川生活的那个世界。
也就是说,江临川拼尽一切,不惜改修邪魔道,依旧失败了。
无情无欲的声音再度响起:“梅九亲手毁了一个世界,所以他是真正的大魔头,身上背负毁去一个大世界的罪业。”
“可笑!”江陵猛的抬头,反驳,“窥天镜早便预示了未来,天下将毁。难道那件仙器……不,不对,那怎么可能是仙器,一件能影响心智,引人入魔的宝物怎么可能是仙器,该是魔物才对。”
经历了江临川的一生,对于当年之事,江陵可谓是清清楚楚。
江临川最后将窥天镜扔入无望海中,是因为成为天魔的那刻,他无比的清醒。他突然意识到一点,他是快疯了,但是真正令他如此疯狂的却是窥天镜,一件无声无息引人癫狂的东西。
江陵继续开口:“难道那件魔物一直在骗我?”
“窥天镜所示并无差错,天下将亡,自有异宝出世,窥天镜是仙器还是魔物,端看使用之人。你在得到窥天镜之前便修了魔道,窥天镜到了你手里,自然是魔物。”那声音解释,“你可懂轮回?”
“世间生灵皆会消亡,灵魂转世,重新投胎便是轮回。修士修炼,不就是为了摆脱轮回?”
“四季更替也是轮回。”
江陵眉头一皱,这些玩意他自然懂,便听经书又道:“世界消亡也是轮回,窥天镜出世,若是运用得当,也能拖一拖轮回时间。真要说的话,你当初的确成功了,以生灵为祭,拖延了轮回时间。但是你也失败了,你造就了当初的梅九,所以上古界以更加血腥的方式被终结。”
“……”
江陵默了默,扯了扯唇角,艰难的露出一个苦笑。
“上古界已毁,可是梅九依旧活着。”
“……然后?”
“他活了下来,已经强大到了我无法摧毁的地步。他本君九剑灵,本该是纯净之灵,君九剑既是他的本体,也是他的弱点,可是君九剑在你手中折了,又被无望海腐蚀,梅九便完完全全脱离了束缚,这个弱点便不再是弱点。”
江陵很轻的问:“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世界消亡之际,是他最虚弱之时,在他陷入沉睡时,我将他困在了空墟之境,他本体在空墟,直到他一缕魂魄转世,我便知道他快苏醒了。”
江陵静静看着经书。
“之后的事你清楚,随着他修为越来越深,他记起来的便越多,直到你是魔族圣女那个世界,他将神格给你,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认出了你。”
“……”
“你的魂魄毕竟消散了很久,便是我也花了一些功夫才聚拢你的魂魄,魂魄残破不堪,只能一次次转世蕴养。然而善恶是非皆有因果,你做下如此罪孽,便该承受恶果,所以你次次转世皆要承受病苦灾祸。”
所以他才会卧病在床二十年,所以曦妃怪病缠身,所以爱丽丝身负血咒,所以陆宜修注定被杀,所以唐天心身体机能衰竭……
“我之所以让你当红娘,便是想让你积攒功德,抵消恶果,甚至修补残魂。不管你是撮合了一段姻缘,还是阻止了梅九注定的杀戮,都有一定功德。而神格便是功德凝聚实体而诞生之物,梅九抢夺神格,强行将你魂魄补全,而魂魄补全后,便只差一具身体。”
“你送我回最适合我的身体中,而他……在空墟?”
“没错。”经书稍微一动,似乎在点头,“他已回归本体,不久将会苏醒,苏醒之后他会毁了如今安定下来的世界。所以在这之前,杀了他。”
最后一句话,经书第一次加重了语气:“你结下的因,便由你去了结。”
长久的沉默后,经书忍不住询问:“你不愿意?只要杀了他,你犯下的罪便可以完全抵消了。”
话音未落,江陵低低笑了起来,笑声低哑又缠绵,随后狠狠一掌拍在了地面,同他狠绝的仿佛要杀人的动作不同的是,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残余的笑意,盈盈如水帘:“说了这么多,你又是什么玩意?”眉梢一挑,“凭什么让我信你?”
“你必须信我。”
“难道你是所谓的天道?所以指手画脚,高高在上?”江陵眯了眯眼睛。
“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天道并无意识,可以是一粒沙,也可以是一朵花,同样也是一个世界,天道便是世间万物。然而我所行一切,皆为天道指引,真要说的话,你可以把我当成另外一件窥天镜。这下你信了吗?”
“信个屁,说来说去还是让我杀了疏远对不对?”江陵冷冷嗤笑,他也不是白活这么多年,说了这么多,他大概能看出来对方说的是真的。可是自己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想到解决方法,心里又始终憋着一口闷气,让他不吐不快,“我总算知道萧青风那个世界里,疏远知道系统给我布置的任务后,那么失态的原因了,你他妈一直在算计我们,将我们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初遇、再见、相恋……”
“你清楚小国师的母亲怎么死的,知道他母亲怀孕跳湖对他影响多大,所以你把我安排进了相似的处境中,看到“落水流产”的曦妃,当时尚且稚嫩的小国师不管心里如何想,对我总归有一分不同。”
“你也知道拜入昆仑宗的疏远会遵从昆仑宗主的命令前往血族,所以这次你给我安排的身份是爱丽丝,情窦初开的少年和被他血液吸引的我,不发生什么真对不起这安排啊。”
“这两个世界后,你给我安排的身份便直接多了,直接让我当陆宜修,因为陆宜修跟疏远有婚约在……”
“别说疏远撕了那些任务页了,要是我当时知道,直接一把火烧了。”江陵恶狠狠道。当然,江陵跟小红毕竟认识这么久了,知道它傻,最多发发脾气罢了,不可能真让小红消散的。
江陵说完后,附在经书上的那位陷入了沉默,而江陵侧过了头,舒了两口气后,也不在多言。他需要冷静冷静,思考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天空飘起了细雪,白茫茫一片,落在了江陵衣袍上,头发上,眼睫毛上。
“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他想起你。你大概不清楚,他从无望海出来后,忘记了一切,只模模糊糊记得最后那一战,他只记得一个“杀”字。”
江陵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经书又道:“你掌控不了他,他苏醒之后会做什么,你根本控制不了,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是条疯狗,重复他当年所做的一切。”
“他要是疯狗,我就当他脖子上的狗链子。”
可是经书却不信江陵的话,又道:“他跟当年癫狂的你学了太多了,当年的你太偏激太固执太疯狂了,你不曾听过别人的一句劝解,而现在你何时真正阻止过梅九了?就算他在你面前乖巧又温柔,可是他想做的从来都做了。”
“比如萧青风那个世界。”经书叙述,“他想夺神格,你可能阻止?”
“那不代表我现在不能阻止!”
经书思索:“为什么不愿意去了结一切?”
“你不懂吗?”江陵眸中温柔而沉重,“我放不下他啊,我自己便是癫狂之人,我自己便不是个好东西,你让我为了所谓正道苍生,所谓因果报应去杀了他?如果这样,当年的小九便该直接杀了我才对?”
“那你还记得在江家无休阁第一次见到梅九时,他的样子吗?”
“自然记得。”
哪里会忘?江陵不由想。
那个时候,他拔了十年石中剑都无用,便提了一壶好酒,坐在台阶上小酌几杯,跟石中剑嘀咕个不停,然后他顺手一拔,拔出了石中剑,见到了坐在自己边上的少年。
那个少年穿着宽大单薄的衣袍,生着细长柔和的眉眼,瞳孔清碧,不沾一丝红尘,万物在他眼中都干净如斯。
于是江临川在少年的眼中看到了清风明月,以及自己——那是世间最令人心折的风景。
然后少年笑了笑,温柔而又腼腆。
“是你让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经书的话语如利刃,不留情面的将江陵心尖戳痛,“他如白纸,是你画上了种种污秽之色,将所有疯狂的、绝望的、偏激的、肮脏的东西加诸于他身上。”
“……”
江陵低头,神色还算平静,拢于袍袖之下的五指却开始颤抖,克制不住的颤抖。
见江陵实在不愿,经书上的意识有些犯难,终于他退了一步:“如果梅九踏出无望海那时,你还活着,你能阻止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