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快穿](87)
盘旋的雪花落在身上时即刻融化,褚颜抬头望着这漫天大雪,一段回忆不期然映入脑中。
““你看那个人,样子好奇怪呀。”
“嘻嘻,他好像条狗啊。”
凌厉的眼刀扫过来,走近的两名宫娥看清楚了那人是谁,俏丽娇媚的脸上吓得苍白失色,连忙向他福了身,端着果盘急匆匆的走进怀月塔。
走进塔里,迎上两个接应的同伴,这才敢小声絮语。
“跪在外面的竟然是摄政王大人,他未穿朝服,未竖起发,我还以为是哪个触犯了龙颜的小太监呢。不知那位大人为何跪在塔外?”
“陛下吩咐的。”同伴瞅了一眼左右,见无人才敢说,“听说大人有意阻止陛下与蓝玉小姐的亲事,陛下怒不可遏,大人就说,若陛下不同意他的要求,他便在塔外长跪不起。”
另一个同伴补充道:“接着陛下就格外不在意的说,你愿长跪不起是你的事,反正他仅在怀月塔内祈福三天,三天过后眼不见为净走了便是,是死是活和他没关系。”
宫娥倒抽了口气,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眼中含着泪花问:“蓝玉小姐也在塔里?”
同伴笑道:“自然是在的。陛下还找人为他们算了姻缘,卦象显示两人佳偶天成,必能长长久久。”
宫娥忍不住掉眼泪:“那大人岂不是太可怜了……”
几人匆匆上着阶梯,小心的端着手中从西域运来的新鲜果盘。而那被尊为陛下的人就在怀月塔的八层,他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白雪皑皑,视野中的白衣人只有那一头墨发格外瞩目,他姿势端正的跪在雪地里,像感觉到了有人向他投来的目光,缓慢而僵硬的抬起头来。
小皇帝像触电一样别开了头,心绪繁杂,面色难看。正在贡台前研究龟壳和卜卦图阵的蓝衫姑娘见到他神色有异,疑惑的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
蓝衫姑娘大咧咧的伸了个懒腰,将放有两枚铜钱的龟壳摇的叮当作响,忽而感慨的说:“你们这规矩怎的这样多,祈福就祈福,还要在这塔中待上整整三天。这三日内只与这青灯古佛作伴,岂不无聊?”
小皇帝敷衍的应了一声,魂不守舍的样子。
蓝山姑娘向来不是细心到会察言观色的性格,她没意识到小皇帝今日哪里不对,只疑惑道:“每年不都是爹爹来陪你祈福吗?今年怎么会……”话还没说完,就见那本来驻足窗边的小皇帝已经夺门而出,屏风门被推开后又关上,过了一会又推开,小皇帝走进来时,她忍不住问:“你莫不是得了癔症?”
小皇帝摇摇头,白玉面具遮挡不住的双眸中盈满泪水。他捂住心脏的位置,时而踱步,时而顿足,不时喃喃自语:“不知为什么,我这里有点疼。”
他说完,终究忍不住又推开屏风们,风也似的离开。
走上阶梯的几名宫娥见到他时慌忙行礼,小皇帝看也不看他们,像是有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匆忙下了楼。
蓝衫姑娘走到窗边。
看到那抹深紫扑向另一个白袍人身上,紧紧拥着他时,微微睁大了双眸,本在手中把玩的龟壳落在地上,两枚铜钱滚落出来。
第94章 帝笼12
寒冬凛冽,风雪大作。
黑夜将至, 积雪已由薄薄一层堆积到脚踝, 身披裘袍的小皇帝站在漫漫白雪中, 眼睫上沾了碎冰, 轻轻一眨, 落入眼中时倍感冰凉。他笔直的站立,在他身后却跪着许多的太监宫女,无论小皇帝如何呵斥命令他们离开, 这些人像吃了秤砣一样,冒着杀头的旨意规劝他早些回宫,不要耽误了身子。
褚颜冻得瑟瑟发抖,像是与塔中的人暗自较劲, 咬着牙说什么都不移动分毫。
小太监跪着向他靠过来, 用发颤的、被风吹得变形的嗓音道:“陛下,天色已晚, 随奴才们回去吧。”
这话如同点着了导火索,褚颜一甩袖, 侧过头怒斥道:“你带着那些人退下!不然孤诛你、诛你九族, 你那前途无量的兄长非得恨死你不可!”
小太监抖了一抖, 毫无血色的脸上更加苍白, 却耿直的说:“奴才是为了陛下您身体着想,若诛奴才九族能让您回心转意, 那……”他话语一顿, 又道, “那奴才万死不辞,奴才的兄长更不敢有半分怨言。”
愚忠啊愚忠!
褚颜恨不得指着他鼻子大骂,转念一想又放弃这念头,不再理那跪在地上的小奴才,而是上前一步,将冷到几乎麻木的双脚从雪地里抽出来,使劲拍着塔门:“蓝知!你到底出不出来?难道今日就算我冻死在这你也心如坚石?当年你在塔外跪着求我的时候,我可是万般无奈的答应了你的请求,你那时若不中意我,又怎会阻止我和蓝玉的姻缘?你、你……”他气得牙痒,又踹了踹那坚硬的门。
寒气似乎从指尖蔓延到了心里,和满腔的酸涩杂糅在一起,冰的他阵阵发疼,难受的要命。
脑子里装满了蓝知蓝知蓝知。
系统:「你走吧,他不会见你的。」
褚颜:「……为什么?」
系统:「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吗?他明显在躲着你,拒绝你,不想看到你。你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一定要见到他?难道你……」
为什么得知恶念值已满还想要和他纠缠不清?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褚颜想到从前的片段和如今的经历,眼眶一热,毫无自觉的摸了摸脸,指腹触及到的却是冰冷的白玉面具,面具覆盖下的脸颊出现两道濡湿的痕迹。他双膝一软,跪到了厚实的雪地里,捂着脸道:“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啊。”
他按住阵阵发疼的心脏,大片记忆蜂巢而回,褚颜皱紧了眉,像在喃喃自语:“我喜欢他喜欢的要死,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在他面前哭诉是,暗示他弃文从官也是,他明明只想要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是我把他卷入皇宫争斗之中。大获全胜之后,又将他当做无用的道具丢弃一旁,最后甚至逼迫他以死明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
系统静默片刻,忽然激动的说:「……我想起来了!」
褚颜:“……”
系统:「病毒源是怀月塔顶层的那颗舍利!」
一个月后。
府内满贴喜字,鞭炮齐鸣,数位锦袍衣冠的官员们前来道喜。
“恭喜方大人娶得美娇娘!”
“同喜同喜。”
“廷尉大人,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恭喜方大人,今日喜上眉梢,有点乐不思蜀罢。”
这声调侃和其他或恭维或平淡的道喜不同,方清谪抬头一看来人,见那人僧袍斗笠,正如娘子口中所说的那位大人物,忙不迭的拱手笑道,就要下跪。
“不用不用。”那人拦住他,小声道,“大喜的日子不用多礼。”
方清谪笑得嘴都咧到了耳边,不住的说:“唉唉,您说的是,您说的是。”说着一拍脑袋,对恩人道,“快快有请!小梅,为客人上茶!”
褚颜坐到官员的一桌上,见到了许多的熟面孔,惊讶的发现平日里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的几个人,私下里竟这样交好。坐在旁边的是喝酒喝的醉醺醺的太傅大人,他倚在将军的身上,手指着那冷面将军道:“哼。就算你战功赫赫又如何,陛下最后还不是采纳了我的意见。”
将军推了他一把,说道:“呸。本将军只是口才不如你罢了,有本事你真刀真枪和我到校场上操练一把。”
太傅连忙摆手,将樽中酒一饮而尽:“那不能、那不能,本官身轻体弱,你那一拳打下去,本官还不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将军白了他一眼,冷嘲热讽:“手无缚鸡之力。”
太傅道:“匹夫之勇!有能耐你去和国师大人打一架,看他不打的你满地找牙,哭爹喊娘才怪。哈哈哈哈哈!”
碍于将军的颜面,同桌官僚只得以喝酒憋笑。
将军脸被气得青白交加,偏偏太傅火上浇油的拍掌笑道:“那日还是将军你去挑衅国师,却被他一掌拍下了青石台,还骁勇善战、走遍天下无敌手的大将军呢,真不知羞!”
将军一拍桌子,桌上菜盘震了三震,他拎起太傅的衣领,沉声道:“好啊你个老匹夫,我对国师是敬仰万分,甘拜下风。我对你却是毫不留情,一个打你一百个!”他把太傅筷子里的花生打掉,“吃什么吃!走,出去与本将军大战三百回合!”
太傅被活生生的拖了出去,临走前还在撕心裂肺的喊着其他官僚的名字:“尚书大人!李大人!方大人!!”
其他官僚纷纷以袖掩面,交头接耳,对太傅的凄惨叫声充耳不闻。
褚颜:“……”震惊!没想到一向沉稳冷静,能够舌战群儒的太傅大人,喝醉酒后竟然有另一幅面孔!他喝口茶冷静了一下,就听鞭炮声又响了起来,新娘子被喜婆搀扶着走进喜堂,方清谪紧张的搓搓手,把新娘子接了过来,在她耳边缠绵的叫了声:“玉妹妹。”
新娘子抬手捶了他胸口一下。
大红喜堂、凤冠霞帔、夫妻对拜……
褚颜神思恍惚。
不知那是什么时候,他兴高采烈的拉住蓝知的手,说以后要与他举行一场二人的成亲仪式。蓝知笑笑没说话,他也只当自己随口说说,却没想到蓝知真的去准备了。那晚摄政王府内的仆人皆被遣散,只留他们二人,蓝知亲手挂起的灯笼,贴上的喜字,布置的厅堂,两边龙凤呈祥的蟠柱上燃烧着红烛。
蓝知眉眼情笑,为他束起长发,戴正凤冠,披上喜服,望着镜中的人,面上微笑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可他偏偏在这时候叹了口气,说:“若是蓝玉穿上这喜服,不知有多好看……”
蓝知脸上喜色褪去,顷刻间凝满了冰霜,一下一下替他梳着长发,在这之后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褚颜抬头看他,心有不忍,就让蓝知坐下,自己站起来为他束发。
蓝知鸦色长发如瀑垂下,他低垂着眸,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褚颜受不了这氛围,伸出双臂从身后揽住他,开口道:“寻常人家都知娶亲要送聘礼,大人您仪表堂堂,不会赖账吧?”
蓝知低声道:“也是,竟忘了这般重要的事。”
说着,他自喜袍中翻出两枚铜钱来,递到褚颜的手中。
褚颜把玩着铜钱,眸中亮晶晶的,语气却让人觉得他倍感失望:“莫不是以为用两枚铜板就打发我了?”
蓝知目光从铜镜眺望到了窗外:“看戏本时都道富贵人出生戴着宝玉,我生下来却戴着这两枚铜钱,不知上天是暗喻我一生穷的叮当响,还是我能用这两枚铜钱翻云覆雨,扭转乾坤。”蓝知抿了抿唇,接着说,“此物赠予你,便表明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说的比唱的好听。”
嘴里这么说着,褚颜手上把铜钱珍惜的收入袖中,转过身来拉住蓝知长长的衣摆,拖长了声音道,“吉时已到~走吧,新郎官。”
蓝知却拉住他的手臂,往自个怀里一带,褚颜扑倒在他怀里,怔愣的与他面对面。蓝知慢条斯理的拢着他的发,两人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都相互缠绕在一起,不分你我,蓝知眼中蕴藏着复杂的情绪,他刚想要说什么,对方却急匆匆的撇过头去,说道:“走吧。”
蓝知只能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里,他站起身来,沉默的和褚颜一前一后走向喜堂。
褚颜再也撑不起笑脸来了,他回头看蓝知,发现后者却一扫冷漠,在褚颜看过来时微微勾起唇角,随后牵着他的手,将红盖头盖在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