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炮灰开始发飙(201)
听到这,纪旻皱了皱眉,他仔细问,“他怎么说的,什么时候,被谁推的?”
照理说,心理咨询师应该对患者的资料保密。
但在签署协议时,陆燃对纪旻的知情权并没有异议。
因此,医生便也没有瞒着。
陆燃并不会主动提起这些。
医生问起来,还是因为她想起陆燃曾经讲过的那个故事。
走丢的孩子,找到家人后,发现家人只偏爱占据了自己名字和身份的养子。
自己被养子百般为难,有一次被推进冬天的水池。
目睹了一切的亲人,却依旧站在养子那边。
第一次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陆燃并没有说这是自己的故事。
但他的身世现在已经不是秘密,很容易便能猜出来。
所以医生便询问了少年,那次被推下水池的经历。
回答这个问题时,陆燃正坐在暖融融的阳光下。
少年扭头看着窗外的街景,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两个字:
“很疼。”
池水冰冷刺骨。
一次次努力爬上来,又被一次次压下去。
人便会在水里慢慢丧失力气,产生一种仿佛永远都爬不上去的绝望。
最后连挣扎都忘了。
纪旻低头看着手中的诊疗记录。
脑海里却在思索,这件事发生的时间。
陆燃上了大学才被沈家认回。
但人到了寒假之后,便已经认识了他。
似乎……并没有留给这件事发生的时间。
大冬天泡在冷水里不是小事。
当时大黄已经寄养在了纪旻这里,陆燃每天都过来,真有异样,他一定会发现。
但纪旻又想到,陆燃的确经常盯着泳池出神。
纪家后院里有个泳池。
但陆燃从来不会靠近。
没等纪旻思索出头绪,他手中的诊疗记录又调出来一张纸。
纸上是潦草的简笔画。
纪旻看向医生,医生道:
“这是患者的心理自画像。”
纪旻低头看向这副简笔画。
画中是一个小人,被困在一个长方形的框内。
纪旻分辨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长方形应该是一张床。
但让人感到压抑的是,床上的小人并不是休息的姿态。
小人的脖子以下,被画了很多密密麻麻的黑色横线。
这些横线像是一刀刀截断的伤口,又像是一道道无形的束缚。
从心理诊疗室里出来。
或许是因为那张自画像的原因,纪旻的心情很压抑。
这张画,或许普通人理解起来有困难。
但纪旻是坐过轮椅的人。
在看到那幅画的一瞬间,他便明白陆燃的意思。
画里的小人被困在了病床上。
或许是因为疾病,或许是……残疾。
车子上路,司机询问了一下纪旻的下一站行程。
纪旻和助理说了一声,让司机去了沈星遇定好的地点。
路上,纪旻难免想到自己手术前和陆燃的相处。
当时纪旻的脾气的确古怪。
尤其是涉及到旁人对他的伤腿的态度时。
可偏偏只有陆燃,个例外。
无论是这小子推着他在停车场风驰电掣,还是偶尔戳戳他的腿,看他的反应。
亦或者是,最开始遇到陆燃时,陆燃脱口说出的那句:
“要真的残废了一动不能动,还不如死了。”
对于这些,纪旻出奇地并没有反感。
人无法对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完全共情。
健康的能跑能跳的少年,永远都不会真正懂得困在轮椅上的人的痛苦。
即使产生了同情,那更多的也只是基于想像。
但陆燃给纪旻的感觉,却并不一样。
纪旻还记得,自己手术前。
少年笑嘻嘻地安慰他:“我可会照顾全身瘫痪的人了……”
车子在一家隐秘的餐厅前停下。
纪旻的思绪稍歇。
他下了车,等在外面的侍者,见到是他连忙主动迎了过去。
将他带到沈星遇所在的包厢。
“支呀”。
听到包厢房门打开的声音,沈星遇立刻抬头看了过去。
见到纪旻后,视线并没有停顿,继续看向包厢外。
但纪旻进来之后,便将包厢的门关上,道:
“只有我一个人过来。”
沈星遇收回视线,脸上并没有失落的神色。
他期待着陆燃过来,但也很清楚,陆燃不会过来。
“前辈,好久不见。”沈星遇道。
仔细算起来,自从纪旻腿伤痊愈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纪旻点点头,拿起了一旁的菜单。
“他还好吧。”沈星遇问。
“不算太好。”纪旻说。
沈星遇顿了顿,终究是止住了再往下问的欲望。
因为他知道,并没有什么意义。
听了沈星染那句话后,沈星卓大受打击,几天都没有回沈家。
沈夫人更是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只有沈星遇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因为他有自知之明,并不需要被沈星染骂得狗血淋头才开始正视自己。
但沈星遇知道,自己更无药可救。
诸如沈鸿源、沈夫人,以及沈星卓,更多是遵循本能和情感。
他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准确的认知。
所以在被沈星染无情的揭露后,才会大受打击,无法接受。
或是努力辩驳,将错误推给别人。
但沈星遇不一样。
他一直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家族和自己之间,选择了家族。
在家族和那个会偷偷趴在书房看他的小孩之间,依旧选择了家族。
所以,沈鸿源宴请方琛的那天。
明知道推人的不是陆燃,为了尽快平息事态,他还是打了陆燃一巴掌。
沈星遇清晰地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
又需要付出什么。
他并不意外陆燃对自己的疏远。
陆燃砸了他满脸蛋糕,又让他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沈星遇也并不愤怒。
这只是他的选择之下,必须承受的代价。
他很清晰地知道这些。
所以,对沈星遇来说,没有悔改的选项。
就像现在,明知道陆燃不会过来,沈星遇依旧在努力。
只是偶尔,被理智压下的情感依旧会冒出头来。
问一些没有意义的话。
沈星染骂他一句又当又立,并没有说错。
沈星遇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压下情绪,理智地分析利弊:
“沈氏是几十年的基业,尽管最近出了问题,但并不是任何价值都没有。”
“陆燃接手沈氏,是最好的选项。不过贸然接手,无论是对沈家还是陆燃本身,都不是什么好事,如果陆燃选择和家里合作,出具谅解书……”
纪旻没接他的话。
男人认真地看着手里的电子菜单,只闲聊般抬起头,看向沈星遇,道:
“我很意外,到了现在,你竟然依旧在努力。”
沈星遇顿了顿。
他道:“该做的事,总要有人做。”
他又要继续讲利弊,摆条件。
纪旻点好了单,抬眸,笃定道:“遗产的事,你早就知道?”
“是。”沈星遇说。
这并没有什么好瞒的。
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
服务生走了进来,将纪旻点的东西端上来。
最先上的是一杯柠檬圣代。
服务生端着杯子要放到纪旻面前。
纪旻却朝对面抬了抬下巴,道:“给他点的。”
沈星遇略有些意外。
但这并不是他注意的重点。
他只是想着要怎么高效地说服纪旻。
服务生离开,包厢里又恢复了安静。
“你很赞同你父亲篡改遗嘱的行为?”纪旻继续问。
沈星遇默了默。
他并没有表达自己的观点,只是道:“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对公司和家族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