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的第一佞臣 上(402)
谢恒和宁六就站在胡同拐角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看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外相府紧闭的大门。
谢恒:“你觉得这相府如何?”
宁六一激灵,有种公子这是要考验自己的感觉。
以前石竹跟在公子身边,这些问题公子都是问石竹的,不过这一次公子只带了自己过来,没让石竹跟着。宁六以为自己只要保护好公子听公子差遣就是了,却没想到没有石竹在那公子的问题就得自己来回答了。
“嗯……很朴素。”
憋了半天宁六也就憋出这几个字,觉得自己的回答可能会让公子不太满意。
然而谢恒却点点头,笑着说:“不错,是很朴素。比京中阮相府还要朴素。”
宁六:“虽说昌河只是边境部落,但也算个小国,国土面积即便远远不及大瑾,但一国丞相的府邸还不及大瑾一个富商居所,确实清减了些。”
谢恒:“是啊,更何况昌河又不是穷乡僻壤,你瞧瞧这皇城国都,即使没有大瑾盛京那般富丽,却也不算差的,一国丞相的府邸却这样素简,若是一般人看来定会觉得这位丞相大人必定清正廉明、两袖清风。”
宁六:“外表看起来素简并不能说明清廉。阮相府虽然大气,但阮相却并非贪官,两位阮大人也都是好官。”
谢恒回头笑看着宁六:“哎哟,我们宁六也这么会说话了,不会是因为我让你跟那能言善道的伙计学学就把你给刺激到了吧?”
宁六低头,“没有。”
谢恒没继续逗宁六,转头再度看向丞相府的大门,“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很多人和事不能光从外表看。生活素简也许能说明对方不贪,却不代表就是个好官。在朝为官不是自己的事,是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光是个好人可没用,还得有那个本事,有那份兼济天下之心。”
宁六:“公子的意思是韩相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官?”
“这要看人们对好官的定义是什么,在有些人眼中,韩相这样就已经是好官,不倚着官职贪污受贿,不仗着权势欺压百姓,甚至还会为百姓鸣不平,会提出惠民的政策方法。但在我眼中,要被称之为好官,仅做到这些还远远不够。真正的好官就是把天下百姓放在第一位,效忠维护的从来不是皇权,不是某个姓氏。这天下不是一姓之人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韩相是有治国之才,只是他忠于的是皇权,是昌河皇室,他考虑百姓如何也是建立在维护和巩固皇权的前提下。”
宁六:“巩固皇权和为百姓谋福祉冲突吗?”
谢恒:“这要看是什么情况了,倘若皇室无道,奸臣当朝,那自然就会冲突。又或者皇室平庸,在当前皇室的带领下百姓的日子会越加艰难,但如果归顺一强国,放弃国主之尊,百姓们的日子就能更加好过,如此也会冲突。”
宁六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昌河皇室不能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如果归顺我大瑾,便能改善昌河百姓的生活。且昌河本就不敌我大瑾,但却要挑衅大瑾,挑起争端,昌河百姓们也会因为皇室的举动而陷入水深火热饱受战乱之苦。而在这种情况下,韩相若还是支持昌河皇室,坚决不肯定站在百姓的角度,那便算不得好官。”
谢恒眼神赞赏地看着宁六,“孺子可教也。”
其实纵观历史,忠臣与奸臣,并不能完全作为划分好官和坏官的标准,很多情况下的界定也都很模糊。
忠的对象是谁,这很关键。
若是一个王朝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际,可当权者们却还是纵情酒色,大片国土战火四起,而国都皇城还歌舞升平,那这样的朝廷,可还值得效忠?
倘若这时候有人,或者有其他的国家势力有能力也有这个心接手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肯花心思安抚凄惶困苦的百姓,那么即便身为当朝官员,归顺这样的势力也只能说是顺应大局,如此也算是心怀天下,为了百姓而不顾自己的名声,不怕被世人唾骂,不惧遗臭万年。
而韩钰,就是这样的人。
谢恒相信,如果韩钰没有死于昌河皇室的党派内斗,他一定会被将军招揽,成为未来大瑾的肱股之臣。
等了一会,也不见相府有人进来或者出去。
宁六正想着是不是公子要找的那位韩公子还没回来,就见公子朝着不远处坐在院门口大树底下的一堆妇人走过去,便赶紧跟了上去。
“几位婶子,冒昧打扰了。”
几个妇人就是在闲话家常,瞧见谢恒面貌清秀,举止有礼,身后还跟着护卫一样的人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有教养的公子。这样好看又有礼的孩子,处在她们这个年纪的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什么冒昧不冒昧的,公子客气了!有什么事儿啊?”其中一个妇人热情地说。
谢恒清清爽爽地一笑:“我们是来拜访韩相的,但是之前听人说拜访韩相最好上午过来,但我们中午才到这里,所以就先过来瞧瞧,要是合适就直接登门拜访,实在不合适再明天上午过来。我看几位婶子应该都是住在这附近的,便想先跟婶子们打听打听情况。”
几个妇人被谢恒那清爽的笑容晃得眼睛一亮,立刻热情地让谢恒坐下,她们都乐意给谢恒好好说说。
“可不!这相府的情况哪有人比我们这些左邻右舍的清楚,小伙子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谢恒继续展现能让几个晕头转向的笑:“我也是看几位婶子该都是热心肠的人,这才向大家打听。实不相瞒,我是外乡来的,就是想面见韩相,有那荣幸得韩相两句点拨。韩相可是我们读书人的典范,只可惜韩相很少收学生,若是能设讲坛于坊间,我肯定慕名而来的读书人会更多。”
“嗐!可别说得这么好听了,还教人呢!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
谢恒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啊?婶子这是何意?我听说韩相的儿子也在朝为官啊?”
“在朝为官又怎么样?不得王上重用啊!”
“韩相可是丞相,他的儿子如何会不得重用?”
“要不怎么说丞相教不好自己的儿子呢!自己这么大官,儿子却不成。父子俩还天天吵架!”
“就是!为啥说让你上午去拜访,可不就是因为下午那韩公子在家,父子俩难有消停的时候。”
……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说韩相教不好自己的儿子,也说韩钰不孝顺顶撞父亲。
妇人们对朝政之事自然不了解,哪怕听过父子俩吵架也听不懂其中内容,不懂何为政见不同,也不知道韩钰不得重用是因为他看不惯昌河的官场,对皇室的所作所为也十分不满,也是因此导致与父亲的分歧。
反正在这些妇人眼中,能做官却不做大官,那就是没本事,可能她们好觉得韩钰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要是自己孩子托生在韩家,那一定是宠臣。
这时候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对谢恒说:“今日你还是别去相府拜访了,今天韩家公子回来得早,中午还不到用午膳的时候就回来了,我亲眼瞧见的。也不知道今日父子两个有没有争执。你就明日再来吧,明日韩公子要出城去,一天都不在家。”
谢恒:“婶子如何知晓?”
那妇人有几分得意地说道:“我家跟相府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了,但凡相府有什么固定的事我都知道。东城城郊有个葛家村,大前年村子里闹了一场怪病,死了不少人,而且都是青壮年,反而是老人孩子没啥事。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这日子能好过得了?朝廷虽然拨了救济款,但也就是勉强能维持一下生计罢了。城里就有那些好心的年轻人,轮番去葛家村看望那些老弱妇孺,有什么活儿计能帮把手的地方就帮把手,在送些吃穿的。韩家公子虽然脑子不咋好使做不了高官,但这心肠还挺好,每个月都要去初十都要过去。不忙时月底也要去一趟。”
谢恒点头,“是一群人组织一起去?”
“这哪里要什么人组织?”另一个妇人说道,“还不是谁想去就去!就是韩公子总是在固定的日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