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养我众将士[种田](44)
放眼望去,人潮人海。比过年还热闹。
整个斜沙城的牲畜怕是来了大半。
但人多,也就意味着活儿多。
常海几人从下午忙到月上树梢,结果却是后面一点没有少的队伍。
常海眼皮都垮了。
本以为是个啥也不是的活儿,但谁曾想是个如此艰巨的任务。都说了多少都要收,可没一个人听。
现在可好,今晚甭睡了!
*
斜沙城像高栋梁这样的养殖大户不多,一口气拉四车羊粪的只是少数。
多的,是在家里东拼西凑,为了一车羊粪三十文的价钱,就是摸着漆黑的夜也要赶过来的人。
常海担心这些人回去晚了路不好走,只能又增了两队人帮忙。
速度又加快些许,到后头,就都是些鞋沾着泥泞,一脸疲乏的百姓。
他们都住得远,来这一趟多的兴许要两个时辰。
圆月洒下清辉,又在天幕上移动些许。
夜色更亮了。
而队伍最后头,一对穿着破旧的姐弟俩搁下自家的破板车。
“阿姐,我们到了吗?”
小男孩十一二岁大小,但看着得像八九岁的小孩。瘦瘦小小的,一身皮包着骨头。
模糊间,男孩身后像背了一个大包。
定睛一瞧,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被绑在背上。
温嫦撑着膝盖,点了点头。脑袋重重下落,仿佛只靠一层皮连着身体。
待喘了口气,她立马将自己弟弟背上的襁褓解开,打算将熟睡的小娃娃抱在手上。
但拉了一路板车的手一歇下就酸软不已。怀里奶娃娃差点落地,还是一旁的小男孩接了一把。
“唔……阿姐,阿兄。”奶娃娃口齿不清叫着,伸手抱人。
姐弟俩只能带着小孩到边上坐着,像两头被压榨狠了的小驴,吭哧吭哧喘气。
月光落在姐弟三人的面上,淡淡的投下一层阴影。
他们若辰星的眼睛落在车上,像看家底一样盯着。
温嫦熟练地拍着怀里奶娃娃的背,一个下午的时间走路赶来,让她的声音沙哑不堪。
“阿仲,把干饼子拿出来吃。”
队伍前进的速度不慢,饼子刚拿出来,前面的板车动了。
温仲立马将麸皮做的干饼子塞到温嫦手上。
后头的大叔见他几个小孩,笑道:“几个小娃娃来,可累了一路吧。”
他拎着温家的车往前拉了些。
他们后来这一批人几乎都是用手拉着车来的,家里都没牲畜,加上路远,所以慢些。
“谢谢叔。”两姐弟道。
温嫦又从包袱里拿了块饼子出来。
温仲接过,拿去递给那大叔,手高高举着:“叔,吃饼子。”
那大叔摇摇头,拍了拍胸口包袱:“我也带了。”
温仲回头看他阿姐,温嫦大方道:“叔收下吧,我们一点心意。”
大叔用大手揉了揉小孩的头,拎着他肩膀轻松将人往旁边带了带。笑道:“自个儿去坐着吃吧,都饿成什么样了。”
全是麦麸做的饼并不好吃,就是加了一点面也会拉喉咙。但到底是饿狠了,姐弟俩并排着狼吞虎咽将饼子吃完了。
而怀里小的那个,翻了翻身,在熟悉气息中安心睡着。
*
将军府。
亥时一刻,正房里的灯又亮了。
戚昔坐靠在床头,有些烦躁地皱眉。
时刻关注屋里动静的燕戡将烛台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坐下。“睡不着?”
他伸手,轻轻将戚昔脸上沾着的发丝弄下去。又给他拢了拢被子。
戚昔难得声音里多了丝烦闷:“你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燕戡一点不恼,反而以照顾他为乐。
周子通说不仅要关注自家大公子的衣食住行,还要注意他的心情。
燕戡最近为着种地的事儿都睡得晚,每晚睡之前还会过来看见人。今儿瞧着戚昔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干脆亮了灯。
戚昔垂眸,长睫在晕黄的灯光中像暖融融的蒲公英。
“是不是心里难受?”燕戡见他如此,也缓缓皱起眉头。
戚昔心中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他知道应该是肚子里这个的影响,但是他真的很烦躁。
眉心一热。
含着茧子的指腹轻轻在上面揉动。
戚昔抬眸看着人,呼吸间有了男人身上的墨香。
“我睡不着。”
燕戡松手,眼中藏笑。“要不要出去走走?”
戚昔:“不想。”
燕戡:“去宅子外走走。”
戚昔怔怔地盯着男人。眼睛水润,像终于舍得跳下高墙的猫儿。
燕戡心里一软。
直接拿着衣服过来,伺候着给人穿上。接着又找了件厚实一点的披风,将人从头到脚包裹好。
“这样就不怕了。”
说着,他直接弯腰抱起戚昔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戚昔一惊,反应过来要下去。
但后背被轻轻拍了拍。一直拍得他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
好一会儿,他微微屈身,将整个重量压在燕戡的肩上。
燕戡跟他解释:“晚上路不好走,我抱着安心些。”
戚昔抿了抿唇,道:“走吧。”
燕戡单手抱稳了人,帮他理了理披风。随后出府。
*
将军府就在南北大道的旁边,一出来,走上几步就到大道上。
本以为外面只剩肆意的夜风,但当戚昔见到大道上热火朝天的景象时,还是愣了一瞬。
穿着甲胄的士兵在队伍前排成三排。有的举着火把,有的卸车,将东西拉往北城门。
燕戡:“从下午到现在,也快完了。”
戚昔手掌隔着披风撑在他肩上,低声道:“放我下来。”
落地之后,戚昔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样子,又将披风往身前拢住。他缓慢往队伍后面走。
队伍里的讨论声传到耳朵。
戚昔脸隐在帽子下,只露出一个下巴。他侧头对扶着自己手臂的燕戡问:“什么价收的?”
“一车三十文。”
话落,常海忽然跑过来,小声喊人:“将军?”
燕戡:“你做你的。”
“是。”常海眼神飞速从戚昔身上扫过。
听他弟弟说将军夫人已经进府了,这就应该是了。
人匆匆来,又匆匆走。
大路上每隔一段都有士兵站着,他们拿着火把给人照亮。
戚昔也看清楚了这五十米长的队伍里,皆是身板偏瘦,衣着破旧的人。
燕戡:“他们应是外面村子里的百姓。”
戚昔声音微不可闻:“瞧着比小孩家还差。”
燕戡知道他说的小孩是谁。
他轻叹着将手护在戚昔的后腰,让他借力。“城里的百姓已经算好的了。”
粮食欠收,经年如此。
走着走着,到队伍后头,戚昔忽然顿步。
燕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三个小孩。
还是半大小孩的姐弟俩并排坐着,膝盖上横睡着一个奶娃娃。
本以为他们是跟着大人来的,但忽然有个男人从前面一点的位置跑过来,叫醒了姐弟俩。
他说:“到你们了。”
第27章
戚昔二人气质与常人大不相同, 叫醒姐弟俩的大叔孙有余被他们拦住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惹到人了。
他诚惶诚恐地佝偻身子,眼看着就要往底下跪去。
燕戡比戚昔快一步伸手, 扶住人的手。
“别紧张, 问你点事儿。”燕戡塞了几个铜板到人手上。不等人推拒, 他问:“那前面儿去的姐弟你可认识?”
“不、不认识。”大叔紧盯着地面, 不敢看两人。
燕戡:“来的可只有他们三人。”
“是,一晚上就看见姐弟三个。”他看着小娃子可怜, 才帮了一二。也不知眼前这两位是什么意思。
他正绷紧神想着, 一声清泉似的嗓音流过。半下午没喝水的燥意好像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