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仆人[重生](182)
更令他和黛儿都想象不到的是,女王竟然不是从山上那条必经之路抵达的,而是从一个曲折的山洞,直达威廉所在军队的侧翼。
黛儿跟着走在昏暗的洞穴中,面色沉重。女王笑着看向她:“怎么?之前在浅滩登陆的时候怎么不见这副表情,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却没想到还有条不用翻山的捷径对吗?”
黛儿仰着头看着马上的女王,没有说话。早知印军的武器也改良了,还有偷袭的捷径,她当初就应该一枪把威廉的腿打断,强行留在雾都,总好过打这场必输的仗,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女王读懂了她的回答,满意地笑了起来,洞中的阴影描摹她英气的面庞:“本来还想着用你作威胁,但想想在你们那女人的地位,又觉得可能没用,你的丈夫说不定在西印已经有了不少相好了。现在看来,还真的没必要,我们直接就可以赢了。”
正如女王说的,她的队伍是天降神兵,如同一把利剑将严阵以待的英军冲得四分五裂。
“快入夜了,只能先撤退了!!”威廉不甘心地大吼道,猛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要承认这一仗打输了对他真的是难以忍受的屈辱,更别提他甚至还没能见到一眼黛儿。
打得上头的士兵们听到威廉的命令,也冷静下来,且战且退,一路退出哈明那的主城,在野外临时建了个营地。
损失同样惨重的印军没有追击,只是原地扎营,拦上已经破烂不堪的城门,也休整起来。
黄昏时刻,威廉席地而坐,和其他军官围坐在炖煮着晚饭的铁锅旁,其他普通士兵在不远处也围成几个圈饥肠辘辘地等着水煮开。
失败的阴云笼罩着每一个人,让大家的心情都变得好像干柴一下就能点燃。
一个军官毫无征兆地突然发起了牢骚:“都是前期疏散居民花了太长时间,不然早就能发现那个山洞了。再不济审问几个平民也能知道了!”
“就是,他们土著打起仗来都顾不上自己的同族,我们还要跟这群猴子讲人道……”
威廉闷头嚼着石头一样坚硬的糖块,咯嘣咯嘣作响,好像没听见一样。艾伦有些紧张地喝止那两个含沙射影的军官,却没想到引起了更多的不满。
“他们说错了吗?什么不准抢当地人的粮食和钱,他们是能活下来了,我们呢,天天吃个半饱,能打得过就怪了……”大家都是从前在雾都一起长大的,年龄相仿,彼此认识,除了军衔等级森严外,也不存在谁怕谁之类的说法,更何况现在基本都是同级,威廉只是被临时推举成领袖而已,所以说起话来也口无遮拦。
“什么都不能拿,谁有干劲拼命,谁不是养尊处优出来的,兄弟们的命有这么贱吗?”
每一句不提,却又没有一句不离对威廉指挥失误的指责,就差指着鼻子让他对这次失败负责了。
威廉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带着战败的羞恼:“你们什么意思!当初是谁站成一排逼着我回去说服陛下,陛下不同意,我就带着你们抗旨,带着你们打下哈明那,现在你们还怪上我了,好好好,这个领袖的位置你们谁想坐就坐,我正好回雾都过我的轻松日子,我才结婚两年半!有两年都在西印你们知道吗!是我想输的吗?我比谁都想赢!”
这话一出,威廉也知道有些失言。果然,周围不少人脸色一变,也怒了起来:“你说这话就没有意思了!什么叫我们逼着你,我们让你当领袖是相信你,你自己决断失误还怪上我们了是吗?”
“你们说的话就有意思了吗!”威廉怒吼起来,脖子上青筋毕露,了解他脾气的艾伦一把抱住他的腰拦住他:“不要冲动!少爷,大家都是兄弟……”
兄弟?!威廉心里跟明镜一样,他们就是看重自己和托雷走得近,到时候回雾都清算时有他威廉顶锅,责罚能轻一点。
但他不能说,有时候装作不知道才能维持表面上良好的关系,如果摊开牌,说不定就会引起军营哗变。 “我之所以不让你们拿平民的东西,是因为如果拿了又跟那群反.叛的土著有什么区别?”他努力克制心中的怒气开口道,委屈失望让他的体内好像火烧一样难受。“我们是正义的一方,是救他们脱离水深火热的生活的,而不是加害他们的,就像一百年前我们的父辈祖父辈将文明与科学带到这片愚昧的土地一样,我们要带给他们和平与富庶……”
周围沉默了,连身后吃饭的士兵们都放轻了声音,听着这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的演说。
“哈……”安静中,不知是谁嗤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好爱西印啊。”
“……什么?”威廉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扫视着曾经出生入死现在却脸色冰冷的战友们,不知道这种话为什么能从他们嘴巴里说出来。
他从小就学习的是西印的地理,家中的装饰西印风格,上的是军事学校,毕业了就跟着父亲去了西印,而这些人不少是因为在雾都呆不下去,父亲给找的营生。比起威廉想要平乱的期望,他们更在意的丢失的土地上有多少未尽的利益——烟.草、香料、橡胶……还有为了同胞复仇的怨恨与那份衣锦还乡的荣誉。
他和他们本就是各取所需为了不同的目的凝聚在一起。
但是威廉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这些一样,呆楞在那里,没由来地想起了一个画面:
托雷站在长长不见尽头的走廊里,外面的天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红色的披风上,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无喜无悲,声音飘渺低沉:“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这场战争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好了!”波利猛地把锅盖一揭,扔在地上,肉汤香气扑鼻,“都吃饭吧,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挺过这一次,否则大家都要死在这,谁也回不去。”
艾伦担忧地按住威廉的肩膀,轻轻摇摇头,然后弯腰拿起威廉的碗想要帮他盛一碗。
威廉转头看了他一眼,天蓝色的眼睛在憔悴脏污的脸庞上显得格外清澈干净。他没有说话,但是眼眸泫然欲泣。
艾伦的动作停在中途,看着威廉转身跨过石堆回到帐篷里,然后无奈地扭头看着方才争吵的几个人。
那几个年轻人埋头喝着汤,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汁水溅到杂乱的头发上,他们用手臂擦去的时候顺带擦了擦眼睛。
枪声猛地响起,维恩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力道将他推下了墙头,慌乱之中,他只来得及用受伤的那只手,扒着墙壁悬在空中。
掉下去虽然没有危险,但是再想爬上来就要费很多时间。
墙壁的另一面似乎已经失守,到处都是尸体。这对维恩倒是好事,否则以他现在这个挂在墙上的姿势,遇上哪一边的人都是不会动的活靶子。
隔着墙壁,他似乎能听见安塞尔努力解释的声音,但是觉得被欺骗的休不管这些,只想亲手杀了他们为科林和另一个不知名的兄弟复仇,于是快速地重新装弹。
现在街垒中已经没有正常人了,其他街垒接二连三被攻破的消息传来,这群理想主义的青年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当作枪使了,他们被背叛放弃了!那些人夺得皇位之后,将枪口指向了统一战线为他们牵制了整整一昼夜的盟友。
不只是休,疯掉的人大有人在,如果知道自己的结局使死亡,那还会有什么顾忌?他们以血作笔,不论怎么样都是给自己的梦想与理想中的乌托邦画下浓墨重彩的一道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