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重生](201)
夙寒声迷茫许久,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崇珏是在念往生经。
两人中间的也并非将人强行拖入无间狱的阵法。
——只是个小小的往生符阵。
夙寒声彻底呆住了。
崇珏浑身清冷如雪,握着他手腕的动作却轻柔至极,念完往生经后,冰冷的神佛微微睁眼抬眸,墨青眼瞳被周遭烛火映得璀璨生辉。
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像,终于有了魂魄。
夙寒声茫然看他许久,嘴唇发抖地轻碰。
“你……你在做什么?”
崇珏在烛火中安静看他。
那一刹那,夙寒声几乎以为他是无间狱的恶念。
可崇珏依然是那副禅寂模样,伸手轻轻抹去夙寒声不自觉落下的泪,没来由地说了句。
“……我并非因三界有变故而出关。”
夙寒声迷茫,半晌才后知后觉。
这句话是在回答昨晚他问的那句:“那你为何要提前出关?”
崇珏没头没尾的一句,不光是在回答昨日的问题,也是在解释今日的举止。
夙寒声听不懂其中更深层的意思,情绪无法调动,只疑惑为何崇珏要所答非所问。
崇珏说完那句话,似乎已花去世尊所有情绪的外敛份额,他移开视线,垂着眼看着地面的往生符阵。
“……两个魂魄共处此间,十有八九是凤凰骨的能力。”崇珏轻声道,“你可借身还魂,许是圣物早已注定的命数,他……也是你自己。”
夙寒声脑海纷乱不堪,根本理不清崇珏在说什么。
太奇怪了。
崇珏也看出此时的夙寒声神识混乱,根本听不懂自己话中意思,温声道:“会念往生经吗?”
夙寒声脑子已不会思考了,呆呆摇头:“不会。”
“嗯。”崇珏点头,“那我说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哦。”
夙寒声无法理解这是在做什么,但对崇珏的信赖让他脑子也不过地就点头,让干什么干什么。
崇珏耐心地带着夙寒声念了往生经。
伴随着地面的符阵旋转,掌心那好像一捧雪的青团魂灵终于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化为斑斑点点的细碎萤光消失在原地。
符阵消失,崇珏将手收回,抬眸一看。
夙寒声跪坐在原地,不知何时回的魂,他失魂落魄看着青色魂灵消散的地方,惨白如纸的脸上已布满泪痕,无声地哭着。
崇珏为他轻轻擦去眼泪。
夙寒声感受着那温热的手指蹭在冰凉的脸颊,浑身都在细细密密发着抖,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无数情绪堆在心中,根本不知要如何发泄,搅和得夙寒声痛苦又难过。
他不知要说什么,嘴唇张张合合,却只呜咽着说出两个字。
“崇珏……”
再次对尊长直呼其名,可夙寒声此次得到的并不是那句熟悉的……“放肆”。
崇珏温声应他。
“嗯,我在。”
夙寒声浑身一颤,再也控制不住将额头抵在崇珏掌心,呜咽着哭出了声。
萤火漫天。
那缕残留世间的残魂悄无声息地被往生符阵送去它该去之处,可才刚离开寒茫苑,那团萤火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调转了个方向,逆着风随风而动。
满山寂静,山阶下隐约传来脚步声。
徐南衔匆匆而来,连灯都没拎,只用灵力凝了一团光芒在前方开路,三步并作两步地从山下而来,直冲寒茫苑。
盛夏山间鸟虫甚多。
徐南衔快步而走,突然感觉耳畔传来一阵古怪的风声,好像有东西擦着耳朵飘了过去。
一个微弱又稚嫩的声音响起。
“……师兄。”
那声音太过微弱,不仔细听还以为只是虫鸣,但神使鬼差的,徐南衔停下焦急的步伐,站在漆黑的山阶上微微侧身看去。
周遭一阵漆黑,只有几只流萤翩然而飞。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许是听错了。
徐南衔并未多想,快步地继续往前走。
萤火幽幽而动,下意识想要跟随着那抹身影。
下一瞬,青色光芒像是燃尽的星火。
……终于一寸寸地熄灭。
第105章 前尘旧事
徐南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寒茫苑, 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
“萧萧,师兄来晚了,你……”
每个人仅有一回的及冠礼极其重要, 徐南衔估摸着自己失约夙寒声八成得生一阵子气, 熟练地想要哄人。
但一抬头,就见院落寒潭一角似乎遇了春风寒霜尽化, 常年冰冷的寒茫苑竟然罕见感知到一丝温度。
冒着雾气的寒潭边,一身素白袈裟的须弥山世尊正微微垂着眸,将一人半揽在怀中,似乎想将人送回屋里。
夙寒声身着白衣, 小身板虽高却也瘦弱,被身形高大的崇珏揽着,雪衣交缠下,差点没瞧出来怀中还有一人。
徐南衔定睛看去, 这才认出是夙寒声。
他立刻快步上前, 强装镇定拱手行了个弟子礼:“见过世尊。”
崇珏淡淡“嗯”了声。
夙寒声几乎半个身子都挨在崇珏怀中, 脸色苍白如纸,双腿站都站不稳,只能紧紧勾着崇珏的衣裳, 把世尊的雪白袈裟抓得一片皱巴巴。
徐南衔见状悄无声息吸了口凉气,赶紧上前将夙寒声接了过来,恭敬道:“……就不劳烦世尊了,我来送萧萧回去就好。”
哪怕听说世尊极其宠爱夙寒声,徐南衔也并没将他当成真正的尊长。
圣人说好听点是悲天悯人,说难听点便是披着温柔皮囊的无情人。
还是恭恭敬敬, 不要越界为好。
徐南衔把夙寒声接过去的动作太过熟练,还在浑浑噩噩中的夙寒声根本没有丝毫反抗, 踉跄两步,极其乖顺地靠在师兄身上,恹恹阖着眼。
崇珏手微微一顿。
徐南衔从小将夙寒声抱大,加上性子又大大咧咧,根本没什么其他意识,见夙寒声浑身发软连路都走不得,索性将人打横抱起。
崇珏神色冷然注视着,手指轻轻收回,摩挲着腕上的佛珠。
“嗯。”
徐南衔本想先将夙寒声送回去,但见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尊竟然罕见微沉了脸,一时有些犹豫。
谁招惹世尊了?
不对,世尊身份尊贵,稳重冷然,寻常人哪里有狗胆惹他动怒?
必定是夙寒声这个胆大包天的。
夙寒声正蔫着,徐南衔也不好数落,只好先替小师弟向世尊告罪。
“萧萧年纪还小,若是方才惹了世尊不快,还望您不要同小孩子一般见识。”
崇珏瞥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徐南衔的错觉,他总觉得世尊那清幽幽的墨青眼瞳中并非是不可亵渎的禅寂佛意,反而写满一句“我是在和你见识”的漠然。
徐南衔眨了下眼再次看去。
……世尊依然清冷如寒霜,又淡声“嗯”了声,没有半句废话微微转身,身形如雾消散原地。
刚才那抹冷意,只是个错觉。
徐南衔这才松了口气,大步抱着夙寒声回了屋。
夙寒声好像半身生机都没了,浑身病怏怏地像是没了骨头,软趴趴地被放在榻上,眼睛半晌才轻轻眨一下。
徐南衔将他眼尾的泪水擦掉:“萧萧?萧萧……”
夙寒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颓萎木然地看着徐南衔,轻轻启唇唤了句。
“师兄。”
“这是怎么了?”徐南衔随意拍了拍夙寒声的脸,蹙眉道,“我来时瞧见下山喝酒的元潜他们,本以为你及冠了会随他们一起吃喝玩乐一整夜呢,怎么这么一副模样?”
夙寒声脸上泪痕未干,浑身精疲力尽,根本不想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徐南衔看得心疼,从袖中拿出个储物戒来,哄他道:“今日来迟是师兄不对,瞧,这是我们元宵的及冠礼物——我去年特意寻来的芥灵石,在墨胎斋加急做的储物戒,用得都是最好的材料,能装不少东西,你这褡裢都用多久了,早该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