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恶魔掌心里的盲眼病美人(36)
楚夭寻没勇气多想,小脸儿上拼命强撑出镇定, 脑子已经像一锅开水煮麻线, 又热又乱。
英俊成熟的男人身形高大, 骨架挺拔, 愈发衬出楚夭寻细条条的身量。
虽说他也十八岁了, 正常男孩早就开始抽条长个儿,但许是从小体弱多病的缘故, 他的时间像被冻结, 一直维持着生稚清瘦的少年模样。
刚露尖儿的嫩笋, 欲开未开的栀子花。
他就这样陷在男人的怀里,松垮套着淡色卡通睡衣的身子,被男人黑马甲包裹的胸膛整个儿覆住,对比强烈,像要被吞噬了一样。
明明刚才他满心期待地等着男人给他讲题,谁知男人突然又变得怪里怪气起来,执意要跟他挤一张椅子。
一开始,他以为男人嫌一张桌子并排挤不下,等男人不言不语地在椅子上坐好,轻轻一扯他的胳膊,将他拢进了怀里。
椅面上哪还留有给他坐的余地,他等于直接坐在了男人的腿上。两只脚够不到地,努力伸直,大脚趾才堪堪触到地面。
他变成了一只大洋娃娃,被某位嫉妒心强烈的收藏家抱在身上,爱到心疼,不忍释手。
“一定要这样坐吗……?”楚夭寻嗫嚅着嘴唇,可怜兮兮地抗议,“哥哥,你是不是又在欺负我?”
“叫老师。”
楚夭寻抿紧嘴巴不吭声,他隐隐感觉这样会让已经不对劲的男人变得更坏。
“或者,哥哥老师。”
男人的语调一本正经,可扑洒在楚夭寻耳畔的呼吸却烧烫得要命。
楚夭寻用力捂住耳朵,像喊口号那样急赤白脸道:
“不……不准坏心眼!你不肯教我就算了,我自己想,我还可以去问同学!想教我的同学可多……”
箍在他腰腹间的力道陡然收紧,又像意识到自己会把人吓到一般,缓慢又不舍地松缓。
“抱歉。”
男人对他道起歉来已经很熟练了,却略过了少年想要分开坐的抗议,擅自进入老师的角色,“我们开始吧。”
“……”
楚夭寻脸蛋还有点热热的,心里也有点气气的,但随着男人开始给他讲题,他一颗浮在半空躁动不安的心,很快就沉到了课本里。
哥哥讲得真的很好,深入浅出,条理清晰,不会急于把解题思路灌输给他,反而会留出充分的时间让他思考,并加以引导。
而且,哥哥还会拿起盲文笔,一下一下地在盲文纸上戳,把所有推演过程一步不落地写给他。每一步都确保他能吃透后,才继续下面的讲解。
盲文笔的针尖有条不紊地落下,发出轻微的“嗤、嗤、嗤”的声音,有点像春蚕啃食桑叶,落在耳膜上麻酥酥,心尖也变得麻酥酥。
其实,盲人的书写工具,用起来并不简单。
声母、韵母都有固定的点位,要写一个字,先要在盲文纸的右侧扎出声母的点位,再在第二个区域扎出韵母的点位,然后再反过来触摸辨别。这一过程既考验耐心,又要仔细,还千万不能出错。
哥哥只要口述给他就可以。
这么麻烦的书写方式,只适合他们这些看不见的人,哥哥不会、不懂、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楚夭寻慢慢地抚摸过那些凸起的盲文小点,哥哥戳出来的点位是不一样的,更深,更有劲儿,更整齐,稍微用点力地触摸,指腹会有隐隐的刺痛。
指尖与心脏相连,酸酸刺刺的痛意,也会传导到心口吗?
他不敢确定,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会去学盲文。是因为导盲员的工作需要,还是因为自己。
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只要一问就能知晓。男人连那么复杂的化学题都跟他讲了,还会不回答这么一个小问题吗?
只是话到嘴边,又被心口那股酸刺如蛰的奇异痛楚给硬生生扯了回去。盲文笔短短的笔杆上尽是汗,湿滑得快脱手了都没发现。
“夭夭,这个配平公式你理解了吗?”百里明眼瞳漆黑,凝视着他。
楚夭寻一恍神,“嗯。”
“那这道题,选什么?”
楚夭寻盲文笔胡乱一点,“选……B吧。”
B一看就是充数选项。
“夭夭。”百里明加重语气,“你在开小差。”
老师在给他上课,他心里却在想老师,还被老师一语点破,实在是……
楚夭寻羞赧地低下头,小鹿样秀气的鼻尖快怼到课本上。
“你上课经常走神吗?”
“没有。”少年可怜巴巴地反驳,“我一直很认真的。”
“这个知识点是今天课上讲的吧?那么基础的内容,听了的话怎么会不懂呢。”
男人不动声色地把少年揉得更紧了一点,仿佛浑然未注意到怀里小人儿发缕间的两颗圆润耳珠,已经红得鲜艳欲滴,还道貌岸然地批评人家听课不认真。
坏透了。
“夭夭,你到底被什么分了心?”
不知是之前治疗留下的后遗症还没好,还是男人纯银雕像般冷硬的躯壳下,本就灌满了腐蚀性极强的超强酸,总之,他骨子里的恶劣又蠢蠢欲动。
怀中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他身陷泥沼的人生里开出的唯一一朵水莲。他恨不得占有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记萝卜心跳,怎么能忍受他的心思飘到别人身上呢?
“你不会是在想桑清吧?”百里明冷诮,“他不在了,你舍不得?”
“你……你怎么知道桑清转学了?”楚夭寻声音艰涩,喉咙热热的像含了团火。“我没有跟你提过吧……?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一样……”
百里明反客为主,“那小子还在,岂不又会借着学习的名字跟你待在一块儿,还用我来教你?”
“你……你又胡说八道……!你讨厌死了!”
楚夭寻被激得眼窝发热,身后的男人酸得怕人,喷洒在自己后颈的粗重呼吸,也像挥发着强烈浓酸,腐蚀得皮肤微微作痛。
他挣着小身子往前挪,不想和变坏的男人亲密无间了。可还没有一丝缝隙,腰腹间铁铸般硬悍的手臂比獒犬更警惕,蓦地发力,一把将他更重地揽回。
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跟他讲起了题。
“这道题要考的是待定化学计量数法的应用。根据质量守恒定律,反应前后各原子的种类不变、各原子的数目相等……”
百里明娓娓说着解题方法,可楚夭寻哪儿还听得进这些关键考点呢?
他们贴得比刚才更近。隔着洗得变薄的旧睡衣衣料,楚夭寻的后背可以清晰感受到男人讲话时胸膛的震颤,还有喉腔宛如大提琴音质的共鸣。
好痒……
后背皮肤像被无数只透明小手细密撩拨,那种绵绵麻麻直抵五脏六腑。楚夭寻的尾椎骨连带整根脊柱,一下子软化成泥。若不是男人抱他远比抱瓷当心,只怕他都要软软地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又开小差。”
楚夭寻听见男人低低的责备,头脸轰地一下烧得更热。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今天学校上课时到底在想什么解释清楚,男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他到底该说什么呢?与其说他在想桑清的事,莫不如说他一天都在想百里明。
“那只恶魔跟你又是什么关系?你想他做什么?”
他仿佛听见男人森然低沉地问他。
前……夫?
前世的丈夫。
倒也没错。
“我在想你……”楚夭寻细声哼哼,“……的蛋糕。”
也不知男人有没有听出他的谎言,或许一句无伤大雅的谎言就足够把男人哄高兴了,男人那股酸溜溜的劲儿终于消退下来,又变回了他的好哥哥、好老师。
楚夭寻都有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了。
别说和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就是和补习前比,都判若两人。
温柔是真的,可怕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