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被偏执邪祟盯上了(358)
“……我觉得不是的。”
慈生摇了摇头。
“是他以一己之力替他们整个世界承担了无法承受的痛苦和邪气,之后才成了神,而不是邪神降临在他的身上。”
慈生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讲述某个残忍的事实。
“你们分明就知道这一切,你们知道他生来是无罪的,他不是邪神的容器。”
顾绪秋罕见地换了一个抱臂的姿势,很显然她也有些慌张,听到了慈生的辩驳,她脑海之中固定好了的某些观念在无声无息之中寸寸裂开并且崩塌,似乎要将她给整个包裹进去。
“……但是,慈生。”顾绪秋喊了他的全名,“就算,就算他是无辜的,他承担了整个世界的邪气,整个大千树的邪气,他很无辜,我们又能怎么样?我们只能将他给杀死,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让你度过这个考验——让大千树度过这场浩劫的办法。”
“不,我还是不觉得是这样的。”慈生摇了摇头。
他说:“解决这个少年,不仅不会按照你们想象之中的方向发展,反而会截然相反,往相反地道路上疾驰。”
率先开口的是毛头小子简余:
“为什么?不可能!慈生,你不能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忘掉整个大千世界和大千树,你不能偏心!”
慈生垂眸。
他整个人都沐浴在一层阳光之下,垂下来的光芒就好像是扑簌簌的金粉,在他整个人的身上描绘上了一层温柔暖和的光晕。
就好像是天使,好像是最为温柔慈悲地神明。
而现在,这位神明正在争取一尊邪祟、一个信徒、一条流浪狗,活下来的权利。
“为什么不能杀了他?”慈生说,“因为,如果杀了他,情绪和阴暗会加速成倍的增长,我看到过他恢复自己身上的伤口,我看到过他忍耐的能力,我看到过他死过无数次,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第一个问题,你确定你能杀死他吗?”
这个问题直击人心。
杀死萧望勉——看上去如此简单,但是实际上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要说死,他早就已经死了千百次,千万次。
或者说,他现在的身体,是人的身体吗?谁能够确定?
简余的嘴巴张开又闭上,最终有些糟心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从咬紧的牙关之中逼出来了反对慈生的话。
“那我要是能杀呢?万一呢?他死了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不,”慈生不知道这是今天他第几次说出“不”这个字,“这就是第二个问题。如果他死了,那些被他吞噬下去的情绪,你猜会到哪里去?”
“当然是原本下面的裂隙里……”
“不,是这个小世界别的人身上。”顾绪秋打断了简余的话,她有些恍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虽然不想要承认,但是事实肯定是这样。
覆水难收,“下面”流淌的阴气都是不能够为人所用的,现在到了面前的这个少年身上,自然是断然没有回去的理由,倘若他要是真的不能控制,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爆发出来到大家的身上。
现在就好像是,一场巨大的病毒和瘟疫,现在都被一个可怜人给困在身上。
他们不能杀死这个人,否则病毒瘟疫会传播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人都给传染,世界会自动开始“养蛊”,到时候那结果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住的了。
但是同时,他们总也不能够仍由这个人自由发展,不然的话他肯定会疯狂、用自己身上的病毒来报仇,让大家都遭殃。
这不就完蛋了吗?这不就糟糕了吗?似乎这个两难的境地没有办法突破,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顾绪秋这下也张了张唇,有些狼狈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哑声道:“所以,你还有第三个问题吗?”
慈生“嗯”了一声。
“第三个问题是,那个,你们说的大千树,知道自己有这样积累了成亿年的苦楚和怨气吗?从下面的裂隙,衍生出来的。”
大千树,顾名思义就是大千世界,凝结成了一棵生生不息的巨树,浩瀚星河恐怕都无法形容这颗树的大小。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上面”在管理着大千世界,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在被——顾绪秋这类,上面的神,洁白光辉的神所管束着的。
“……嗯。”顾绪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丝的茫然,“我想,无所不知的祂,大概是什么都知道的吧。”
“所以……”慈生略微地叹了口气,“你们说,成为邪神是他的命运,你们说,他生来的命运就是如此。”
“所以,是否这场浩劫也是命运?也是大千树选择的结果?”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两人的心理防线。
这时候的顾绪秋和简余尚且还很年轻,他们还没有像慈生现在这么镇定和老练,心中或许也产生过那样的想法,但是都被自己给压制了下去,断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大千树给抛弃,最终成为了这样狼狈的弃子。
“……”
慈生沉默了一会,复而温和开口。
“我的意思其实不是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等死。其实是……”
“我们真的要换一个方法。”
顾绪秋低下了头,她的目光稍微有一点的晦暗,她原本以为慈生会很快将这里的事情解决……自欺欺人地认为,他们可以搞定,轻松避免这一场浩劫。
但是实际上……不可能了。
“……什么方法?”
顾绪秋的声音有点干涩。
慈生抬起了头,目光转了一个方向。
他纤长的睫羽投影,落下来了一片漂亮的阴影,但是却没有将他透亮清澈的琉璃瞳眸给遮住,反而是显得他愈发地熠熠生辉。
一片金粉洒下,从慈生的角度望过去,那坐在沙发上,目光灼灼望着他的青年,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染上了一层光芒。
他——或者说,用本来该称呼的“祂”,坐在那里,仔仔细细地望着自己。
“……控制。”
慈生说。
“不是控制祂,是让祂自己控制住自己。”
就好像那个身上承载了全世界病毒和瘟疫的人,人们无法杀死他,但是又无法放任他。
中庸。
似乎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自己与身体之中的病毒瘟疫共处,让他保持住清醒,承担着整个世界的希望,控制住自己不走向毁灭,不带领整个世界走向毁灭。
让他控制住自己。
“……”
顾绪秋的心头微颤,她狼狈地反驳道:“崽崽,你告诉我,我们要怎么控制?你觉得可行吗?你觉得可行吗?!你告诉我,我们要怎么控制这个疯子,怎么控制!”
顾绪秋的声音很激动,她想,自己或许也想到过这个念头,但是绝对是第一时间就被她给否认了的。
不可能的。祂怎么可能控制得住自己?
“如果祂不行,我可以。”慈生抬头,声音很轻很轻。
他和祂就好像是天秤的两端,就好像是天堂和地狱,好像一尊是神,一尊是邪神。
可是,慈生想。
或许他生来慈悲。
祂生来邪祟。
他们合该在一起的。
他的心脏微微地颤,这里分明是个任务的世界,自己为何那么认真,自己为何这么难过。
“我不控制住祂,但是祂会为了我,控制住祂自己。”
这一瞬间,慈生想到了从前的无数个瞬间。
他想到一个个柔软的回忆。
慈生抿唇,极轻地笑了一下。
尽管他们刚刚到这个房间之中就曾经见识过了这个小狼崽的双标和祂的凶恶、对慈生的依赖。
但是慈生现在无异于玩火自焚,他们并不知道慈生跟萧望勉在一起的每一个世界,因而觉得他在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