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莲花精后(82)
他像是被那花平了神智,脑子忽然就清醒了许多,李伦连忙让开,就见天子抬脚走过一处处脏污,甚至面无表情跨过了一具尸体。
黑烟滚滚而上,伴随着不知何处的火光,西晒金乌落于城池之上,叫金光城宛若天神之都。
商辞昼伸手,旁边有随从递过了一把黑色的长弓,他垂眸,从箭筒中抽出一支长箭,歪头眼眸微眯,指骨绷紧又倏的松放,箭矢流光一样穿过黑烟钉于对岸城池之上。
李伦看不清楚那箭是如何动的,又是如何精准定位的,只好像是一刹那,皇帝手中的箭矢就穿飞了出去,带着一道尖利的破空之声!
一阵风呼的吹过,将黑烟散去些许,身边有小将倒吸一口凉气,李伦目光一定,才看见天子方才射出去的那把箭,正钉在原绰的右侧琵琶骨之上。
那是一个极其精巧的既不会要命又会叫对方心惊胆战的拿捏!
李伦目光凝滞半晌,忽然听见天子高声开口道:“原将军,这一箭,是孤还你在万国集市那一次显摆,还叫孤的亭枝对你念念不忘,直夸你箭术厉害。”
原绰听不清晰,他咬了咬牙,蓦地一把拔出箭矢,却意外的没有带出大片血肉,待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登上城墙的大商皇帝并未用军中弩箭,而是招猫逗狗一样的用了玩射之箭。
仅仅是轻飘飘的玩射之箭,便已能穿透盔甲钉在肉体之上——此一下,当真是叫人觉得无比屈辱!
原绰果真眼眶充血,他牙关紧咬,几乎在下一秒就回了过去,只是他还是没能看清那大商皇帝是如何动的,只好像眼眸眨动的一瞬间,他的箭矢已经在汉口河之上被破成了两半。
原绰深吸了一口气,“此次是你大商辱人在先!还霸占我王的碧绛雪不予归还,强盗作为忍无可忍!”
商辞昼冷笑了一声:“孤辱什么人了?还有碧绛雪,你是不是很想见见它?正好,你们南代人爱莲如命,今日孤就给你开开眼,叫你们看一看这碧绛雪在我大商是如何活的有滋有味的!李伦——”
“末将在!”
商辞昼缓缓道:“击鼓。”
李伦抱拳:“是!”
金光城的这张鼓,鼓皮乃是用上等牛皮所制,在这城墙之上已经伫立了近十年,上一次这张鼓被敲响时,还是大商反败为胜拥簇太子得胜归来的时候,此刻再响,直叫底下血战的将士心中神魂一震。
汉口河两岸的混战之人逐渐被鼓声吸引,就连南代城池之上,都涌上来了不少人头。
商辞昼抬了抬手,鼓声渐息,纯洁无瑕香远益清的碧绛雪就被抬放在了高台之上,它好似完全无视眼下残酷之景,犹如一个高高在上的温润神明,默默注视着这血流成河的喧闹人间。
南代士兵看到那一抹白中带紫的重瓣繁花之时,便已经犹如石人一般愣在原地,不少士兵丢下长刀,竟然蓦地跪拜在地——“花君大人!花君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家人!您救救我的家人!”
李伦与商辞昼看着这等场景,对视了一眼压下那股直面秘辛的古怪,往对岸看去,就见那南代国大将军不知何时眼神已经凝滞住,脸颊抽动的看着金光城之上的碧绛雪。
那是一种好似看见希望的激动与强自的按捺,原绰嘴中喃喃:“真的是碧绛雪,王莲主支唯一存活的碧绛雪,有了此花,便可以催生更多的莲株生长,王上便也不会再限制花株交易……就会救活更多的人,如我妻一般幸运。”
这些人实在太像一批疯狂的信徒,李伦在这边瘆瘆的搓了搓胳膊:“陛下,臣怎么感觉这些人不太正常。”
商辞昼眼神复杂:“这莲花比我想象中还要被南代人所依赖器重,怪哉。”
花香飘满鲜血淋洒的战场,不少大商士兵一脸懵然,但不妨碍他们觉得这股味道好闻至极,竟轻易叫人放下心中杀孽,升起了一股诡异的岁月静好。
但这分明就是两军对垒之下,情势严重之中。
商辞昼不由自主摸了摸碧绛雪,印象中亭枝就时常这样,他最是离不开此花,带回怜玉之后,更是叫怜玉寸步不离的照顾着。
他把碧绛雪带出来,就得好好的给亭枝带回去,不然他肯定要闹了。
商辞昼眼眸收敛了一瞬,伸手拂过花枝,将碧绛雪微微弯下来,鼻尖凑上去嗅闻了一下——是如亭枝一样叫人心安的味道。
耳边有风哨声骤然响起,有什么东西从对岸而来,商辞昼倏的偏头,一支带着倒勾的金色箭矢带落了他一缕长发,嗡嗡的钉在了金光城的大鼓之上。
这面战鼓发出了最后一声悲鸣,随着箭势轰然倒塌。
商辞昼抬眼,就见对岸有一身穿金边白色王袍的人长身玉立,他银冠高束,东珠垂带落于肩边背后,又缓缓拿过一旁的第二支箭矢,在手中转着滚了一下,下一瞬,便搭上了弓弦。
商辞昼蓦地笑了一声:“太子——哦不是,你现在是南代王,孤与南代王许久不见,一照面就送如此大礼吗?”
容沥神色无波无澜,犹如一尊精美又危险至极的玉雕。
商辞昼看了他一眼,遗憾的摇了摇头:“多年不见,南代王还是如此见不得人,莫不是以真面容示人,俊美容颜便要叫将士们分神了?”
原绰怒极,就要让神射营就位,却被身边的王上冷冷拦住。
容沥缓缓开口:“碧绛雪,是本王的花。”
商辞昼眼眸一眯:“是孤将它养活的。”
容沥一字一顿:“本王的花,你还是不还?”
商辞昼眼神复杂:“孤不解,你当真是为了碧绛雪开战?”
南代王胸膛起伏一瞬,突然冷声道:“他呢?”
商辞昼皱眉:“谁?”
容沥牙关紧咬,话语像是从唇缝里恨出来的:“谁?照顾碧绛雪的那个人,让你大商莲株重生的那个人,被你豢养在东宫废宅的那个人,你说是谁?商辞昼,本王话只说一遍,今日若是带不回他与碧绛雪,我南代与你大商不死不休!”
南代王开战的目的之中果真有容穆!他一向高冷寡言,能为容穆说出这么多话实属罕见——商辞昼脑中忽的一闪,还未将心中猜测问出口,就听见李伦在旁边骂了一声娘。
他皱眉回头,就见城梯之上,有一人推开守卫笨拙的攀爬上来,一边气喘吁吁还一边发鬓凌乱。
容穆闻着空气中的血腥气,眼睛看着凌乱插射在四处的箭矢,他眼眶微红,不知是惊惧,还是心中温善见不得如此地狱场景。
商辞昼瞳孔一缩:“——亭枝?”
容穆开口委屈道:“商辞昼!我叫你讲道理你就是这么讲道理的?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下去人没了!”
商辞昼一把拉过他,眉头紧皱还未开口,就见容穆倏的看向碧绛雪,似有所感一样踉跄跑过去伸手拽下繁盛的花苞。
无数将士看着这诡异一幕,却不知为何没有一人敢出声干扰容穆。
他太干净了,像天生就该被养在玉瓶当中,被敬奉在莲台之上,出现在哪里都好,就是不该出现在这生死存亡的战场。
碧绛雪层层叠叠,迎着最后一抹西落金光,那日光被铜镜凝聚,好像全都照射在了花心之上。
包裹在一起的白紫色缓缓展开,全然露出里面嫩黄的花蕊,越靠近外面,花瓣便越大越瑰丽,花心当中,紫气环绕飞舞,灵力汹涌波动。
容穆浑身一颤,风扬起他的长发,有一两缕吹拂在白皙脸颊之上,他呆愣愣的看了看憋着劲儿在战场之上绽放的碧绛雪,又下意识看向了对岸的南代城池。
视线中,有一男子,身着华贵白袍,正眼眸不动的看着他,对方手指微微颤动,在某一刻,掌心的金色箭矢咣当一声掉下了高高的城墙。
第59章 绽放第59天
腥风刮过鼻端, 有火苗烧断木材的声音噼里啪啦的闯入耳朵。
容穆脑中一时纷繁复杂,一会是突然绽放的碧绛雪,一会是眼前真打出血来的场景, 他几乎是茫然的左右看了看,身旁是商辞昼,对岸是那个身穿白袍戴着面具的神秘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