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破案超神(155)
时至今日,枝来芳没什么可怕的,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能当面说出来,畅所欲言,非常爽:“池中淤泥可以开出莲花,熏兰雅室也可能藏污纳垢,世间所有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偏要给自己找理由?还不如我那乖女——”
芷檀听到这话,脸突然黑了:“别这么叫我。”
枝来芳却已卸下枷锁,满身轻松,不但叫了,还笑着叫,眸底温温柔柔,俱是母性慈爱:“我这乖女,和我一样是个年轻气盛的,又凶又坏,她不是个贴心小棉袄,我也不是个好母亲,她知道我顾忌什么,提防什么,故意作对,只不过想我轻松一些,不希望我过得那么苦,想帮我一把,可是这孩子傻啊,妓者的苦,怎么可以一起吃?”
“我同她斗了许多年,谁都说不服谁,她坏的明目张胆,我也坏的人尽皆知,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注定了过普通日子,平安顺遂,有的人注定轰轰烈烈,险境相随,我能游刃有余,她也挺想得开,日子便如此下去,尽情恣意一生,又有何不可?”
“你以为你看清了我们母女,实则连我们是真吵架,互相憎恨,还是真体贴,互相配合都没看透呢。”
堂前一片安静,鸦雀无声。
人们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两位是花魁头牌,经久不衰,因为她们有着自己独特的生命力,不服输的精气神,她们并不是被绑在哪里,凄风苦雨,自怨自艾,诉说着自己有多命苦,等待好心人搭救,她们有自己的心气,坚韧洒脱,坦率直白,从没想过靠任何人,哪怕在绝境沙谷,也会努力开出最灿烂的花。
美不胜收。
第83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阳光落处, 一半灿烂,一半暗影。
繁花映照,美的越美, 丑的越丑。
相较于枝来芳芷檀母女的洒脱志高, 康岳更像阴沟里的老鼠, 手段心思皆见不得人,连自己内心的肮脏都不承认, 屎糊了一双眼睛, 看不清楚别人, 更看不清楚自己。
“真是没想到啊……皇室血脉, 天子骄子, 好好的条件, 怎么就蠢成这样子了呢……”
“天底下谁不辛苦……百姓们愁着天时, 愁着年景, 一文钱掰两瓣过日子,慈幼堂的孩子们吃百家饭,饥一口饿一口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长大, 当官的也有宵衣旰食,日夜忙碌,猝死在任上的, 就连咱们天子……一场刺杀,一子丧一子失,皇后没扛过多久也没了, 也没见他昏聩乱杀,置朝堂百姓安危于不顾……”
“自己坏就说自己坏, 埋怨别人算什么事?”
“呵, 心比天高, 命比纸薄,还妄想要了不得的东西,我看这样的人要能上去,才是大允之祸,离亡不远了!”
公堂外围观百姓不也大声,和身旁左右窃窃私语,今日算是看了眼界,见识到了一个人无耻的时候有多难看……
视线滑过公堂外人群,再看看公堂上站着的这些人,康岳嗤笑一笑,推开枝来芳,迎向朝慕云:“你早知道是我,今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对么?”
朝慕云:“其实最初也并不确定,想错了些方向,比如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藏于暗处,从不露头,所有想办的事,想做的计划,全部交由他人进行,所有事件里,你仿若透明人,鲜有痕迹,我认为你骨子里藏满了怯懦,胆小,差点忽视了,没胆子,不代表不会偏执,你遇到了足够的刺激,会比普通人更激动——比如当年,听闻你母亲与侍卫有染时,你亲手杀了侍卫。”
典王是一个很矛盾,内心存在强烈冲突的人,他怯懦,也偏执,胆小,却也有赌性,他不爱出现在人前,自以为搅动风云,玩弄人心,但也并不害怕亲手杀人,因为这能让他得到快感。
他很多满足自己的愉悦,来自于掌控他人,比如掌控漕帮,让这些‘兄弟们’为他卖命,比如操控官场,握住一堆小辫子翻手云覆手雨,比如强掳枝来芳,占有欺侮,并欣赏别人母女间的战争……
他赠恨一些关系,又无比迷恋这种关系,放纵沉沦。
“若我猜的不错——”
朝慕云看向康岳:“噬金甲蛊,是你自己用的吧?”
康岳瞳孔骤缩。
朝慕云垂眉:“你身为典王,纵当年在宫里深居简出,几乎低调到不为人知,也是有人识得的,先帝去后,新帝登基,京城平淡安宁,你不甘心,想反,积蓄力量是其一,躲在背后是其二,不能让眼熟的人认出你,则是其三。”
“噬金甲蛊是个好东西,能在短暂时间内,一定程度改变你的骨骼,僵化你的皮肉,只要解药用的及时,会让你看起来有点变化,又不会变化那么明显,当时若有人见到,估计不大敢认你,可十数年过去,就不一样了,毕竟从青年到壮年,从壮年到微老,每个人都是有些变化的,只要你的脸与当初变化不太大,能让别人认得出,即可。”
隐匿身份方便,拿回身份也方便,只不过就是对自己狠了点,噬金甲蛊要自己准备,蝰鳞蛇自己准备,按照时间用量,用在自己身上……个中痛苦,只有自己受着。
这是一个疑心非常重,思虑不乏缜密,心狠手辣,极为危险,本身不存在太多道德感的人。
康岳阴着眼:“你都知道本王是怎样的人了,不会还那么天真,以为堂上问出了话,就能把本王怎么样吧?”
朝慕云淡淡:“康帮主也莫再那般天真,不若仔细回想回想,有多少人背叛了你,你又因为这些背叛,杀了多少人——时至今日,怎还对‘自己人’这般有信心?”
“呵,不就是留了点后手,本官知道!”
户部单于令站了出来:“门口斜对面的巷子里,卖胭脂水粉的货郎,就是康岳的人,他今日上堂准备有后手,抓住即可一网打尽!”
公堂内外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加码,眉目肃穆,一脸正气道:“康岳此人试图霍乱官场,收买行贿,本官这里证据收集良多,可悉数交转大理寺!”
厚九泓看到这一刻都有点懵,这位单大人不是个油滑市侩,滑溜的跟个鱼似的官么,用槐没做的饭都没逼出人什么东西,怎么这会儿就……
夜无垢倒是看的清楚,扇子微摇,言笑晏晏:“单大人大义。”
世间其实没有太多的非黑即白,人也不是除了好人,就是坏人,更多的是没那么坏,但也没那么好的人,所行所为可能会因为形势摇摆,他们可能本身没有犯多大的错误,但也不会随意就跟随你,若想要这样的人听话配合——
展示自己的实力就够了。
身在漕帮,夜无垢比很多外面人看的更清楚,盐务现辖户部名下,底下明里暗里的规则一堆,上官们未必不知道,单于令在户部混的如鱼得水,哪哪面子都吃的开,该好说话的时候好说话,不该好说话的时候不好说话,偏又不是康岳的人……
没有被腐蚀到主帮内部,本身就是本事——单于令是个聪明人。
就是因为太聪明,才会想的多,每走一步都十分谨慎,不想得罪康岳,又不敢靠近朝慕云,这才有了之前的推赖耍滑头。
朝慕云其实也知道,才没相逼,也用不着,只要今日大理寺公堂,撕下康岳面皮,让一切大白于天下,让单于令看看,大理寺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就会知道,做什么样的决定才最正确。
别人做出了理智的决定,给出了证据和方向,夜无垢当然也会给面子,夸一句对方又费不了多少口水。
闻弦知雅意,单于令眼睛倏的就亮了,一边满意,一边谦逊:“惩奸除恶,正该是我辈浩然之举,还请小朝大人立刻下令,将巷道内贼人捉拿归案!”
都不用朝慕云出声,厚九泓就动了:“我,我去!”
康岳完全没料到这一幕,面色微讶:“你怎么知道?”
单于令哼了一声:“就准你算计别人,跟踪监视别人,不准别人回报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