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破案超神(114)
随着他的动作,朝慕云额角起了密密一层汗,之前食指间沁出的黑色血珠,颜色也渐渐变化,转成了普通人血的殷红。
不知什么时候,公堂上乱象已经被止住,汾安侯等人被悉数拿下,厚九泓眼疾手快塞了只臭袜子到汾安侯手里,让他说不出话,主簿李淮赶紧处理后续,该押下的押下,该驱散的驱散,该安抚的安抚,该记录的记录,该签押的签押,总之案后流程走起,熟练又安静。
门外百姓不敢近前,只伸长了脖子在看,谁都不敢大声喧哗,这样子看起来好像……暂时没事了?
谢天谢地。
“行了,抬回去吧。”
少年人收起金针,斜眼睨跟块石头似的夜无垢:“喂,叫你呢,还愣着干什么,给人抱回院子去!刚刚不还舍不得放手么,怎么,怕了?手软了,还是腿软了?”
夜无垢没说话,沉默地抱起朝慕云,转向官衙背后。
“那个小姑娘,”少年人指了指拾芽芽,声音放轻了些,“对,就是你,跟着一块过来,厨下煮点米汤,一会儿给他润润胃。”
拾芽芽愣了下,才赶紧往前跑。
见她一直偷偷往这边瞧,少年人乐了:“不是担心你家大人?怎么一个劲偷看我?”
拾芽芽脸一红,小跑着越过他:“我,我去煮米汤了!”
她当然担心朝慕云,这是在她心里,很疼爱,很照顾她的兄长,她舍不得他出事,可她刚刚在堂上看到了,大人被救过来了,没事,而且她莫名对这个施针的人有信心,感觉这次一定能行。
还有那条小蛇,好像在哪里见过……
走进厨房时,她忍不住往回看,少年人跟着回了院子,一起向走朝慕云的房间。
好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明明应该很陌生,却有种特殊的熟悉感,这个少年……肩膀很纤细,背也很薄,眉眼水灵灵的,说是少年,好像更像一个姑娘……
脑子有些乱,还一抽一抽的疼,似乎有些埋没在岁月里的东西要蹦出来,有些措手不及。
“不行不行,不能想了,米汤,米汤,我要给大人煮米汤……”
拾芽芽重重揉了下眉心,开始淘米生火。
房间里,夜无垢准备给朝慕云脱去外裳,让他能睡舒服一点,手才放到襟口,就顿住,转身挡住朝慕云:“女人,出去。”
少年人挑眉:“我是大夫。”
夜无垢视线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你不是,出去。”
少年人啧了一声:“脱个外裳而已,又看不到别的,这么小气。”
夜无垢是真的很小气,别说身上皮肤了,朝慕云的脸,他都不想给人看。
将人放到床上,脱了外裳,拧帕子擦过额角的汗,探了探额头和呼吸,才又叫了人进来。
少年人这一次坐在朝慕云床前,仔仔细细捏了他的脉,又问了夜无垢几个问题,方才移坐桌边,指尖一下下点着桌面,凝神思考。
夜无垢倒了热茶过来,放到她面前——
“抱歉,手滑。”
茶盏还没落在桌上,就险险滑摔,被少年迅速机警的接住。
反应灵敏,身手也非常不错。
细看其动作姿态,有种特殊的灵巧英飒之美,果然不是少年,而是穿着少年衣服的姑娘。
姑娘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眼角睨过去:“夜帮主这不是手滑吧?”
夜无垢看着她:“滇南鬼毒手,槐没?”
“不愧是鸱尾帮帮主,有点眼力。”
槐没懒洋洋端茶,浅啜。
“我给你发过名帖,”夜无垢指了指床上人,“为他之事。”
槐没嗤了一声:“用得着你?你以为你锲而不舍的骚扰跟踪,同我打几架,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什么不打不相识的大豪情,大格局,呵,男人的自大与天真。”
夜无垢:……
“厨房里那小丫头是我妹妹,丢了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寻到,”槐没眼帘微垂,声音得暗,“我不知她都经历了什么,但猜的到,若不是床上那位病殃殃的大人,我此刻寻到她,她或许不是现在这个活泼健康的样子。”
夜无垢挑眉:“你跟踪他?”
槐没翻了个白眼:“托你的福,只是远远坠着,不敢太近。”
进出行动,查案忙碌,身边随时都有人,朝慕云自己都没那么上心,不觉得安全是个问题,这位帮主可不一样,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连吃饭睡觉都要看着,他不在,帮里行暗事的好手兄弟也得在,务必保护朝慕云安全,看谁接近都像歹徒,她跟踪的相当艰难。
好在拾芽芽这边松一点,官署除了案情本身,朝慕云的来历功绩,没什么是不可以聊的。
田村带来的影响,她亲眼见过,也见过拾芽芽对别人的警惕,对朝慕云的依赖,女人不是傻子,小姑娘也是,若不是真心的关切,诚挚的付出,拾芽芽不可能对他如此信任。
既得了别人的恩,就得还。
她们族人恩怨分明,只怕没机会回报,从不会赖账,好在朝慕云的身体状况,给了她这个机会。
偏过头,看到绷着唇角,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夜无垢,槐没哼了一声:“放心,我不会夹带私货,不就是泉山寒,包在我身上。”
夜无垢:“你若胆敢不用心——”
“放心,我还得看尸……”
“看尸?”
“呃,不提这个,”槐没眼珠一转,“你少废话,好好看着他,我得先出去一趟,为配药准备。”
夜无垢知她故意转移话题,但不重要,眼下重要的只有朝慕云的身体:“我的人,我自会看好。”
槐没嗤了一声:“也就是仗着人没醒,瞎得瑟吧?他若醒来,你当着他的面说一个给我听听?”
夜无垢:“你长这么大,没被人揍过?”
“有啊,见过我的人都想揍我,”槐没笑眯眯,摸着臂间游走的小蛇,“要么被我毒跑了,要么被我毒死了。”
夜无垢:……
槐没:“先说好,药材炮制耗时耗力还耗钱,本身也很贵,我穷,银子你出。”
这个没问题,夜无垢颌首,丢了枚玉佩过去:“我的场子,你皆可凭此物取银。”
槐没接过,又拿起毛笔,刷刷刷在纸上写字:“还有几样药材比较罕见,需要特殊渠道,你去寻。”
夜无垢同样答应。
槐没写完,吹吹墨迹:“朝大人最近身体损耗太重,几近油尽灯枯,为免他醒来仍要不由自主思虑,我刚才给他扎了针,稍后也会用药,稳其心神,固其体毒,他至少得睡个三五天,中间不要让人惊扰,也不要强行唤醒,不要用大补之物,诸如参汤之类,就给他用我开的方子,只食熬煮得宜,有厚厚米油的米粥——”
将要点一一讲完,她盯着夜无垢眼睛:“务必将他照顾好,若是这个坎都熬不过去,就没有以后了。”
槐没是个性格飒爽的姑娘,做事干脆利落,说完该说的,便转身离开。
她看到了厨房里正在煮粥的小姑娘,水气氤氲中,小姑娘的眼睛亮亮的,手脚麻利极了,看起来像个可管一方事的大人……
她有很多话想跟小姑娘说,但是,不着急,余岁绵长,她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一转眼,过去了三日。
夜无垢守在朝慕云院子里,一步未曾远离。
紫色纱袍,金色面具,他全然不怕他人窥探,也不怕身份暴露,汤药粥食,净面擦身,全都亲力亲为,然而随着时间的过去,气氛也越来越低沉压抑。
槐没一直没有回来。
虽她说过,朝慕云三五日一定能醒,但若是一直不醒呢,若是出了意外呢?
夜无垢心情不怎么好。
偏生漕帮还生乱,沐十过来报告最新消息的时候,他懒的再周旋,直接下了杀令,一路自江北走到京城,他本就做了充足准备,之前只是玩心重,才慢条斯理不着急,现在,他没心思和那群臭虫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