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不死是为妖(种田文,快穿)(40)
如果说之前众人质疑玄商打伤白术放走心魔的时候还心有疑问不太敢相信,这会儿蛇君直接跟大家伙动手就几乎是坐实罪名没法脱出责任了,不然要怎么与那些已经被打伤的神仙交代呢?
颜修定了定神,沉声道:“我相信他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的。”
“……我只是担心江立。”
玄商是善是恶先不急着下结论,但他跟江立之间的感情第五长青是看在眼里的,第五长青本身跟颜修有情所以他的感觉比较敏锐和准确——如果情是真,人怎么会假?这是一个自我矛盾的问题。
玄商固然厉害,其他神仙却也不是吃素的,尤其在打斗中,许多攻击直冲着心魔过去,玄商竟然一一接下,在围攻的不利处境中还替心魔挡了一下,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他一声不吭,只顾着打,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般。
众人均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保护着心魔,这心魔的特殊之处究竟在哪里?
昔日偶像一朝成为仇敌,心理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蛇君,自飞升之日起我们就仰慕您,可以请您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江立的来历
玄商下半身的蛇尾盘起立在前方, 血液顺着尾巴的弧度往下流淌, 很快汇成一个小水潭。他侧着头,安安静静地微闭着眼,阳光透过那些迷人双眼的攻击洒下来, 给他的脸镀上一层不可侵犯的威严。面对着众神诚恳的疑问, 他垂下头,掩盖住眼神深处那一抹哀伤。
“蛇君,您先离开,这里交给我!”黑色雾气状的心魔在玄商周身环绕, 衬得他蛇的形态更加诡谲可怖。
玄商皱了皱眉,没有动作。
“蛇君,只要主体还在, 牺牲我一个不是什么大问题,您尽管回昆仑境吧!”
众神完全搞不懂心魔和玄商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更不明白心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所谓的主体又是什么, 不过他们的第一反应还是很快的:“拦住蛇君!”
心魔跟玄商说完之后就一下子冲入了战斗群中, 以一己之力单挑八大灵境的高手,也多亏了某些神仙心术不正, 给心魔钻了空子,两个回合下来就被控制住而加入了心魔的战斗阵营,神仙们不忍手足相残想唤醒自己的伙伴却无从下手,混乱中制造了一个可以让玄商快速离开的空档。
颜修和青珩武帝同时追上去,直追到再一次冲破蛮荒境的能量层, 却在昆仑镜外面遭受到了陆吾的又一次攻击,颜修伤势未愈有些力不从心,青珩武帝虽然可以与陆吾一较上下,一时却被拖住了不能继续追赶玄商,眼睁睁看着昆仑境的入口再次关闭。
颜修气得只欲吐血,青珩武帝劝道:“强行突破昆仑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还要怎么从长计议啊,要我说,我们现在除了硬打也没别的办法了,看看昏迷不醒的白术剑仙,看看被废了千年修为的云清真人,看看被心魔附身后精神崩溃的黑山老道,咱们这么多同胞被那条勾结心魔的毒蛇害惨了,难道不应该报仇吗!”
八大灵境的联合会议上,从山海境赶来的赤眉仙君最先发飙,一看到白术剑仙伤重的模样,他就怒发冲冠忍都忍不了。
“报仇算账是一定的,但是硬打?拼了你的老命你能打上去吗?以为昆仑境是凡人的菜市场啊,想去就去想回就回!”西王母呲牙咧嘴道。
“那你倒是相处好办法呀?”
“我……”
“行了你俩别争了,争了几百年了也不知道累,怪不得人家都说你们是打是亲骂是爱呢。”
“去死!”
比起外面的吵闹,讨论核心圈中的青珩武帝、颜修、第五长青、琅嬛福地地灵要更加沉稳一些,第五长青首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假设大量制造心魔的幕后人物真的是蛇君,动静应该不算小,娲皇难道察觉不到?为什么不管不问?”
颜修道:“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我想玄商一定用某种方式控制了娲皇。”
“这怎么可能……”第五长青喃喃道。女娲是三界共同的信仰,是怎样的东西能束缚人类始祖、大地之母?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却讨论不出有效的办法来。昆仑境高不可攀与世隔绝,相当于一扇门从里面上了锁,没人能从外面打开,除非……
青珩武帝一拍桌子:“混沌心!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没回来呢。”
第五长青站起身:“要不我干脆下去找他?”
颜修立即反对:“不行,万一碰到危险怎么办,我们这边承受不起损失。”
第五长青脸色很不好看地重新坐下,心中对江立的担忧越来越深。
这时候,琅嬛地外面突然传来了喧嚣声,琅嬛地灵凭借自己的特权直接用心神与整块土地沟通,片刻,他睁开眼睛,沉重道:“三十六域七十二宗的人趁着灵境保护层不稳的时机上到蛮荒境要求众神给个说法了。”
提着头的刑天差点忍不住骂粗口:“交代?哪来的交代!我们还想要交代呢,他们是有多大脸!”
青珩武帝他们走出去的时候,朱雀和烛龙已经跟七十二宗的人理论起来了。
云程宗实力不高,别的长处没有,嘴炮技能倒是开到满点,宗主乔诚更是其中翘楚。
“自古三界约定俗成,以九大灵境为最高境界,可是现在灵境的前辈们空顶着名头却不能解决实际问题,恐怕不能给我们树立好榜样啊。”
朱雀被气笑了:“你这一堆话精简一下就是在怀疑我们的能力咯?”
乔诚的眼神给了朱雀肯定的答案。
烛龙火红的眼睛紧盯着他,话中似带刀锋:“榜样啊……不如你先跟我打一架,打赢了再来指责我们没用怎么样?”
朱雀讽刺道:“烛龙啊,火气别这么大,还是放过他吧,不过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角色,哪值得你动手,就是赢了回头也要被骂欺软怕硬呢!”
“对哦,我都没想到这点呢,谢谢你提醒啦。”烛龙故意笑得很大声。
乔诚被这两个人唱戏一样夸张的语气气得肝疼,正想再说什么,长衡宗的佛莲尊者拦住了他。佛莲尊者是七十二宗里的第一人,向来持中间立场,冷静客观,看他出面,七嘴八舌的修士们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二位仙长,乔宗主是关心则乱,请二位仙长不要见怪。我们无意怀疑灵境的能力,只是因为实在解决不了心魔的攻击才向灵境求助的。”
见这家伙态度还好,朱雀和烛龙火气稍稍压下去了一点,喜神冷静道:“灵境并不是无所作为,我们甚至已经查到心魔的来源,但是对方太过强大,一时之间我们都想不到好办法。三十六域七十二宗的损失我们都看在眼里,也颇觉难过。”
这话说得不少人黯然神伤了。短短几十天时间里,很多宗派和分域都损失了弟子,又的甚至折损大半。众修仙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能修仙也并不代表心灵如何纯净,反而有不少人会在追求力量的过程中丧失初心,变得唯利是图,比如云程宗那些欺软怕硬暗地里搞小动作的马纵盛等人。
修仙,最先修的应当是心性,这是菩提老祖升入昆仑境的时候留给后人的启示,令人难过的是,至今仍贯彻这意志的宗派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看争论双方都很颓丧的样子,青珩武帝他们也无奈,第一次遇到这样集体性的大困境,每个人都在遭受着考验。
第五长青忽然问乔诚:“乔宗主,你能跟我详细说说江立的来历吗?”
乔诚一愣:“江立?他是白术剑仙送过来的,那时候你也在的吧。”
第五长青道:“白术剑仙现在昏迷不醒没法问话,我是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呢?”
乔诚苦笑:“我是真的不太清楚。”当初接收江立只是看到白术剑仙的面子上,并不是看中了江立身上某种属性。
“那江立受心魔困扰你知道吗?”
乔诚诚实地摇头,同时恍然大悟:“原来他境界无法提升是因为心魔的缘故……”
颜修忽然眼前一亮:“五百年?江立的心魔是不是恰好是那时候出现的?换句话说,他很有可能是这一批被制造出来的心魔的第一个试验品。”
乔诚皱着眉费力地思索,说道:“还有一个人应该最了解江立的事情,白术剑仙的酒友——福禄道人!”
“他现在在哪里?”
福禄道人应当是跟着三十六域七十二宗的所有人上灵境避难来了,可是前面的修士们都说没看见,乔诚耸了耸肩:“肯定又是喝醉了倒在半路上了。”
众人最后在伽蓝境的入口找到了福禄道人,他确实醉得一塌糊涂,只会呵呵傻笑,说话大舌头,唔哩唔哩的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是蛮荒境的守护神青珩,你还能认出我吗?”
福禄道人嘿嘿一乐,喷出一嘴的酒气,大声嚷嚷着:“认识,青长武帝的那个姘头嘛!”
“噗——”朱雀赶紧捂嘴,生怕青珩武帝杀神灭口。
第五长青尴尬地看颜修,青珩武帝已经气得直接一个喷水的小法术砸了上去,福禄道人被劈头盖脸的水弄得直咳嗽,脸上的热度倒是退下去一些了。
头痛欲裂,福禄道人纳闷地看着面前的众修士和神仙,愣愣道:“这是哪里?”
“事情的经过太复杂了先不解释了,我们只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江立的来历。”
福禄道人眼神认真了些:“你是说白术家的徒弟?”
“没错,就是他!”
“这……”福禄道人有些为难,“白术不让我随便说的。”
“现在不是随便啊,这对我们很重要,白术昏迷不醒,只有你能解开这个疑问了。”
“什么?白术出事了?”福禄道人大为懊恼,“唉,早就提醒他要小心了,他还是放不下那颗为徒弟操碎了的心。”
“江立的来历确实有问题?”
福禄道人看了看第五长青,点头。
☆、决战的来临
昆仑境。
玄商默默地走向山顶, 陆吾与菩提老祖已经在半路悄然退下。
树木枝杈间凝结的坚冰映照出玄商俊美而冰冷的脸孔, 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昆仑境的每一寸土地他都熟悉,他曾经匍匐在地,蜿蜒静默地爬行, 细嗅泥土原始的腥味, 感受从无尽的虚无荒诞中产生生命的悸动,孤寂着永生,女娲说这是神灵的命运。
五百年过去了,玄商恍然间觉得自己从没有离开过这里, 这一片土地孕育了三界的性灵,持续地给予他力量,人情世故都变了, 沧海桑田几轮了,莽莽昆仑依然伫立。原来渺小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每个个体的本身。
“商儿。”
温柔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关切与宠溺,轻飘飘的, 又重有万钧, 玄商抬起眼眸,定定地看向那迫不及待下山来接他回家的女神, 她巨大的蛇尾盘旋成一个好看的形状,乌黑的长发闪耀着银河的光辉,白皙光滑的皮肤诉说着不老的真谛。她的美丽与包容无懈可击。
但是有什么已经改变了。玄商闭了闭眼。
“母神。”
一个简简单单的称呼,却让女娲一瞬间红了眼眶,仿佛声音里也掺杂了咸涩的泪水:“我多么希望你能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再也不受到任何伤害。”
玄商完美地掩饰了在蛮荒境与众神战斗时受的伤,就是脸色苍白一些,他不愿意女娲再受到任何刺激。
“我也愿意陪在您身边,尽管现在已经不行了。”
“你在责怪我吗?”
“不……”
女娲轻轻笑了笑,亲昵地拉过玄商的手,踩着地上掺杂的雪与泥往上走,一只被冻坏的麻雀从枝头上掉了下来,以下一秒就要起飞的绝美姿态死去了,浑身凝结了一层白霜。越往山上走就越冷,但是这对女娲来说没有关系,大地的母亲走到哪里哪里便温暖如春。
“我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很害怕。天地是混沌的,没有光,没有水,没有第二个跟我一样的生灵。”
“我很无聊,我就想要一个能陪着我的东西,能跑能笑,会说话,会和我一起见证从无到有的过程,接着我开始尝试。”
尝试的结果就是创造出了玄商。玄商沉默地听着,思绪仿佛也跟着女娲的回忆一起来到了那个一切都很纯粹的时代。
玄商之于女娲的意义是超乎爱情和亲情的存在,黑暗中第一缕阳光,在女娲的整个意识领域还一片空白的时候就深深地植根,于是他的地位先入为主、轻而易举地超过了后来的人类。
过度珍惜,过度保护,也导致了在玄商出事之后,病态的扭曲心理。
玄商忽然停下脚步,放开女娲的手,沉声道:“可是很多人是无辜的。”
“无辜?”女娲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声音陡然拔高,“他们伤害了你,那些爬虫一样软弱无能的人类,他们自以为可以掌握自然的一切,他们把自己的位置提升到神灵之上,他们还妄想接近永生的层次,他们该死!”
饶是玄商对女娲的反应已经又一定的预计,女娲表现出来的恨意浓重到还是震惊了她。在他的印象里,女娲对人类慈爱而包容,她是他们共同的母亲,而这位母亲现在却口口声声骂人类是软弱无能的爬虫?
看清玄商眼中的不可置信,女娲稍稍收敛了凶狠的表情,不自然地撩了撩头发,像刚刚谈恋爱的小女生一样局促道:“吓到你了……”
气氛是尴尬的静默,事到如今,他们似乎都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你吗?”玄商问,语气甚至有些哀戚。
女娲沉默半晌,缓缓地摇摇头:“我已经控制不住它们了,那些心魔,自动从主魔身上分裂出去,它们的每一次诞生和死亡都在损耗我生命的原初力量,谢谢你,我的孩子。”女娲温柔地捋了捋玄商脸侧的头发,“我知道你救心魔的目的是为了最终能够救我,但是没有意义了,我能感觉到——”
女娲张开双臂,身体舒展为翩飞的蝶,玄商可以透过她的身体看见后面的树木、山峰和积雪。
“我爱他。”玄商忽然道,“从看见他的第一眼,直到现在。”
女娲慢慢地放下手,眉目间流露的情感变得难以捉摸:“我不认为我做错了。”
“他与我的伤没有关系,不该承受这么多年心魔的折磨,他应该好好地生活,正常地轮回,而不是来到修仙界……”
“不!没有他,你不会远离我,你不会差一点就永远消失在我面前,他夺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我诅咒他,我诅咒那两个蠢货,永生永世承受你百倍的痛苦!”
“母神,”玄商强硬地打断了她,“您已经错地太离谱了。”
此时,蛮荒境。
差不多集合完毕的心魔大军总算是跟众神仙对上了,然而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众神仙就处于劣势,因为他们心中还有顾忌,不愿对昔日的朋友甚至爱人下狠手,心魔就没有这么多事了,招招狠辣,随处可见自杀式攻击。
“颜修!”
战斗之中,青珩武帝和第五长青同时向颜修靠拢,颜修应付着面前的攻击,以背与他们相抵,大喊道:“怎么了?”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他们的数量一直不减少,反而还源源不断的增加。”
“废话!我当然发现了,朱雀和烛龙不是已经紧急下地狱去接江立了吗?”
福禄道人说,白术剑仙遇到江立的时候,江立静静地安睡在天河岸边,身上没有一件蔽体的衣物,安详如婴儿。白术性格高傲冷清,轻易不收弟子,吸引他收下江立的,是江立身上浓厚的功德力量。一个前半生完全成迷、追踪不到出身来历也预测不出未来发展的人,究竟上辈子做了什么事情才会积累了深厚的功德?
更令白术剑仙搞不懂的是江立不仅有功德,还有心魔。功与奖,罪与罚,两样完全矛盾的东西汇集于一身,似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出于一时好奇,白术剑仙收下了江立。而在接下来的相处中,白术剑仙渐渐发现江立是一个坚韧善良,心灵很纯净的孩子,这就更让他迷惑,心魔要有人性的漏洞和弱点才能产生,江立究竟有什么弱点是值得心魔大做文章的呢?
听到这里,颜修之前的猜测无限地接近真相了。江立身上的心魔很有可能是这批心魔的主魔。不除掉主魔,心魔就不停地分裂,永远不会有完全消灭的一天,修仙界众修士在数量上的优势也会荡然无存。
正在思考分神之际,第五长青忽觉眼前闪过一个巨大的阴影,同时听到琅嬛地灵惊心的呼唤,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地灵扑倒在地。
颜修和青珩武帝均惊骇地回头,只见上一秒还无比正常的太上老君已经被心魔控制,他那个炼丹的丹炉是天地间的灵器之一,也是赤眉仙君最想要的炼丹炉,此时正压在琅嬛地灵的身上,丹炉内的吸力把地灵牢牢地控制住,全身鲜血淋漓。
“琅嬛……琅嬛……”第五长青小心翼翼地喘着气,抖着手抹开地灵脸上的血污,生怕动作大了一点地灵就会消失。
“主人,琅嬛已经活得够久了……不需要难过……”作为地灵,琅嬛体悟自然,看尽神来神往,生死对他来说都没有遗憾了。
“不,琅嬛,你不会有事的……”
颜修和青珩武帝联手打晕了催动丹炉发力的太上老君,力道一松,琅嬛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眼角嘴边的皱纹都染上了温和之意,眼神仿佛穿透时空的洪流,洞穿隐藏最深的本质:“有始有终,人如此,神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