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不死是为妖(种田文,快穿)(16)
他看着玄商练了一阵子之后写出来的字,笑着点头:“进步很大嘛,看来努力总是有成效的。”
江立道:“大概也有眼睛正在恢复的原因吧。”
日夜朝夕相处,江立自然发现玄商的视力状况好了起来,虽然还看不太清,但已经比一片黑暗好得多了,再也不用担心他走路摔跤了。为此南威又跑了一趟镇上请陆良过来,陆良看着玄商啧啧称奇,特别想把他扛走切开研究研究,当然,这念头刚起来就被江立瞪了回去。
玄商本来要在房间里赖一天的,结果迷迷糊糊之中就被江立拉起来,衣服帮他穿好,脸也帮他洗好,甚至饭都喂到嘴里,等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顶着冷风坐在外面了。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江立看玄商那小表情还是写着“不爽”两个大字,忍不住笑了笑:“你还生我气了你。再在房里待下去你也要变成炭了,一股焦了的味道。”
玄商扭过脸,眼神那叫个冷艳残酷,然而趁着江立跟江耀说话没注意这边,他耸了耸鼻子,小心翼翼闻了闻——没有味道呀,真会焦掉吗,焦掉了是不是就不喜欢我啦,那我还是委屈委屈吧……
“江伯伯,江大哥。”
江立和江耀同时转过头,原来是春菜提了一篮子冬菇串门来了。春菜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眉眼含笑,娇俏可爱,与从前在付贵的高压下那畏畏缩缩躲躲闪闪的模样大相径庭,看着精神了不少。
方英秀笑着从厨房走出来:“是春菜啊,你怎么又拿东西过来了。”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不嫌弃才好。”
“来来,到屋里来坐会儿,外头多冷啊。”方英秀边招呼春菜,边顺手推江耀进屋。
江立摸了摸玄商冰冷的手,说:“我们也进去吧。”
玄商却摇头拒绝了:“不要。”
江立一愣:“你不是一直不乐意出来吗?”
玄商抿了抿嘴,转头不去看江立。
江立不解:“阿彻?”他发现玄商一生气就喜欢不理人不说话,跟小孩儿似的,也不知道他总在气啥。
玄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她送过你荷包,她以前喜欢你。”
江立略微思考了一下,笑了:“我就说那个荷包怎么不见了呢,被你扔哪儿去了?”
“毁了。”玄商冷冷道,又问,“怎么?你很在乎吗?”
江立叹了口气,心想玄商是个大醋缸,可谁让自己就喜欢上了这大醋缸呢,还抱着当宝贝。他捧着玄商的脸揉了揉,认真道:“阿彻,被施与者可以拒绝对方的善意,但不可以践踏,你明白吗?”
玄商歪着头,努力思考拒绝与践踏的区别。
谅他也想不明白,江立无奈摇头,拽着他进屋了。
春菜与众人聊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江立,眼神中不再有遮遮掩掩的爱慕,而是灵透的敬佩与友善,她犹豫片刻,最终说了搬走的决定。
“啊?”方英秀惊讶:“怎么这么突然啊,是不是付贵那些债主为难你?”
南威也问:“搬去哪儿呢?”
他们都是知道春菜身世的,被人贩子拐卖的时候她年纪还很小,老家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家里若还有亲戚也都认不得了,她一个弱女子,独自搬到陌生的地方可不安全。
春菜支支吾吾半晌,脸颊有些红:“我……我不是一个人。”
江耀和南宫祈没听明白,方英秀和南威却能从那含羞带怯的神情中看出几分端倪,试探着道:“春菜,你是不是……又找了个人啦?”
春菜低着头,不大好意思说。
“诶,别害羞。”方英秀倒是笑了,拍拍她的手,“这是好事啊。”
随着付贵逃跑,生死未卜,春菜与付贵的夫妻之恩是到头了。本来也没什么“恩”,付贵要是没出这档子事,春菜迟早被他打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这么好的机会,春菜要是再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将来那就不是忠贞而是愚蠢了。
“那人是哪里的,做什么的,性格好不好,不会是王媒婆介绍的吧?这回你可擦亮眼睛呐。”南威还挺好奇,平日里也没见春菜跟谁来往,冷不丁就寻到良人了?
春菜说:“他……对我很好,说要带我回他老家,和他父母住在一起。”
一般来说,见了父母这事就算定下了,众人也稍稍放下了心,至少说明那男的还算负责任。
“准备什么时候走呢?”
“明日就启程了,今天他去镇上雇马车,还说要跟一个朋友道别。”
“明天就走了呀。”方英秀有些不舍,当即拉着南威要帮春菜整理行李去。
江耀喝了口茶,感慨道:“人这一生总有很多个阶段,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关键是低谷中也不能放弃希望……春菜这算是守得云开啦。”
江立点点头,也为春菜高兴,后者是个好姑娘,值得同样好的人珍惜。
下午,玄商要江立陪着睡午觉,江立原本没有这样的习惯,躺下去却也睡着了,主要是暖融融的屋子和玄商身上凉丝丝的触感太舒服了……后来他是被李小灵的欢呼声吵醒的。
“江哥哥,我回来啦!”
小家伙急匆匆地推开房门就要往江立怀里扑,江立顿时觉得后脖子一冷,侧头就看到玄商那黑沉的脸色,赶紧把李小灵拦住。
江立问:“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不是啊,哥哥嫂嫂和娘都一起回来的。”李小灵不知道柳兰惠在柳府出的事,她只是觉得娘和哥哥都有点心情低落,嫂嫂身体也不太好的样子,但是能回到家她还是很开心的。
江立的职业本能告诉他柳府的事情有蹊跷,不过别人的事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柳兰惠孩子没了,自然不能继续留在柳府,柳员外也没有挽留他们,李大嫂算是看透了这个亲家的狠心,也不再怀疑柳兰惠到底真怀孕还是假怀孕,果断拉着儿子儿媳回家了。李大嫂护犊子,就是看不过进了李家的人在旁人那边受气。
李二柱在柳府得了一盒好茶叶,想着江耀爱喝茶就想给送去,柳兰惠笑着说:“我听娘说天气干燥嗓子难受,就想和初巧一起炖冰糖雪梨汤,润喉效果最好了。等汤炖好了你再一起送去吧,让江伯母也喝点,正好就在江家吃个晚饭了。”
李二柱一寻思:“也好。不过你身体吃得消吗,让初巧去做吧。”
“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李二柱挠了挠头,“我嘴笨,说不来漂亮话……就是你别太难过了,孩子还会有的……实在没有也不打紧,咱们好好地过。”
柳兰惠笑得不大自然:“我晓得的,你别担心。”
李二柱一点头,转身卸行李去了。
初巧悄悄凑过来,问:“小姐,真要这么做吗?”
柳兰惠递给她一个小纸包:“你只要负责把药撒到汤里就好。”说完,她看了看李二柱劳作的背影,心想人倒是不错的,可惜她从不想要安稳。
暗处,胖子和瘦子半显露出身影,对视一眼——人类真是不可捉摸。
☆、毒发仇恨起
傍晚的时候,方英秀想最后请春菜吃顿晚饭,全了这几年邻里的情谊,顺便让春菜把她那口子带来瞧瞧。江耀没什么意见,南宫祈帮着杀鸡宰鸭,南威下厨做了一桌好吃的。
楚深自从任务失败重伤被春菜救了之后,为了防止陆良找到他,一直小心翼翼躲在春菜家中,几乎没见过外人,除了那隔三差五来骚扰春菜的王媒婆之外。当了那么久的杀手,性格有些冷僻,不过春菜说这家人是她在村中难得的好朋友,所以他也努力缓和神色,有礼貌地一一问好。
看到南宫祈的时候,楚深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当时天色很暗,南宫祈又是黑布蒙面,且楚深隔着老远的距离追过来就被南宫祈的一排飞镖放倒了,所以他只知道自己追踪的人是在这竹林村附近消失的,而认不出那人就是南宫祈。
倒是南宫祈多看了楚深两眼,觉得他身形动作有些眼熟……
众人正要坐下开饭,玄商忽然拉住江立的袖子,说:“我不舒服。”
江立吓了一跳,看他脸色如常,心说蛇妖还能生病不成,耐心问:“哪里不舒服?”
“就是不舒服。”玄商说着就往江立肩膀上靠,像是身上没有力气。江立连忙揽住他,玄商勾着江立的脖子闭上眼睛不肯动。
春菜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耳朵尖尖上有点红;楚深只是多看了两人一眼,并不很惊讶,他在京都待的时间长,暗中见识到的新鲜事不少,断袖这种事情那群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儿最喜欢玩。
方英秀担忧道:“是不是又觉得冷了?”起身就要去加炭盆,江立看玄商这样子不是一惯冷的反应,不清楚是出了什么问题,让方英秀他们先吃饭,然后半搂半抱着玄商回屋了。
江立把玄商放到床上,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那么冰冰凉的,一点都不烫啊……说起来,蛇会发烧吗?
玄商闭着眼睛哼哼,抓着江立一直说难受,不让江立走。
江立这下可着急了,手忙脚乱给他盖好被子又倒来清水,问他:“到底哪儿难受,你别吓我。”
玄商喝了一口水,抱着脑袋在床上滚来滚去:“眼睛疼,头疼,腰疼,哪哪都疼。”
江立一愣,无缘无故怎么可能哪哪都疼。他狐疑地盯着玄商看了一会儿,刚想问他是不是在骗人就感觉眼前一花,黑衣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拥有黑色与金色鳞片的大蛇,吐着红艳艳的信子,狭长的蛇瞳微微闭着,尾巴软塌塌垂下来。
江立倒抽一口气,心想过会儿要是有个人进来还不得吓死,赶紧让玄商变回来。
“不舒服……难受……变不回来!”玄商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闻言,江立彻底没辙了,这情况该去请普通的大夫呢还是找兽医?要不请戚猎户过来看看吧,他可能对动物比较了解?
正在犹豫的时候,玄商的上半身又变了回来,并且直接凑上来堵住了江立的唇。
玄商面无表情道:“亲亲我就不难受了。”
江立无奈,也搞不懂玄商是真难受还是借题发挥撒娇呢。
“亲亲我。”
向来对玄商重复的要求没有抵抗力,江立捏着玄商的下巴浅啄轻吻。
江立不知道的是,他前脚走进自己的房间,后脚李二柱就拿着茶叶和冰糖雪梨汤过来了,恰好赶在饭点上。
李二柱一进门就喊了屋内众人一遍:“江叔,江婶,南威妹子,南宫,好久不见了……啊,春菜也在这啊。”
春菜对他笑笑。
江耀点点头,笑道:“是有阵子没见了,你越长越壮实啦。”李小灵早就高兴地跑来露过面了,所以众人知道李大嫂他们今天回来。
方英秀连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嗔怪道:“来就来了,跟叔叔婶婶客气什么。”
李二柱笑道:“我也不太喜欢喝茶,好东西到我手里没用,刚好给江叔了。哦,那冰糖雪梨汤是兰惠特地准备的,说是对嗓子好。”
方英秀说:“兰惠是个体贴的,我这几日喉咙口燥得慌,正寻思叫南威去买冰糖呢……”打开袋子一看,惊讶,“好大一碗,索性盛出来大家一块儿喝点吧。”
李二柱爽快地坐下,左右看看,问道:“江大哥呢?”
李二柱在柳府住了小半年,都不知道玄商的事情,而且玄商和江立的那档子事他们自家人没意见不代表外人也能安然接受,所以江耀只是说:“立儿身体不太舒服,在房里躺着呢。”
“怎么生病了?”李二柱担心。
“不是大问题,小感冒罢了。”江耀呵呵一笑,揭过这个话题,南威拿来几只洗干净的小碗,帮着方英秀把汤盛出来。
轮到李二柱的时候,李二柱摆摆手道:“我就不用了,家里还剩好多呢。”
江耀和南宫祈向来不爱吃甜的,放到一边过会儿喝,南威、春菜和方英秀倒是喝了一碗,楚深听春菜说味道不错,也拿起勺子,然而还没凑到嘴边,就看见原本笑吟吟的春菜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痛苦,楚深赶紧放下碗扶住她,不成想春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桌子上。
众人都惊呆了,又听得江耀一声惊呼:“英秀!”
方英秀这会儿也跟春菜一个反应,腹部剧痛,口中源源不断涌出鲜血来。
南宫祈拍案而起,单手抽刀出鞘架在了李二柱脖子上,李二柱慌乱道:“我、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在家里喝了很多都没有事啊,兰惠不会这么做的……没理由的啊!”
南威抄起自己的空碗闻了闻,眉头紧皱。每任灰楼楼主都把中毒和解毒当成家常便饭,所以她的体质反而对这种毒没反应。
楚深下意识从小腿上绑着的布包里掏出一根银针扎在汤里验了验,银针半截都变成了蓝黑色。楚深、南威和南宫祈同时脸色剧变。
一般来说,银针碰到有毒的东西变成黑色很正常,但是变成有点蓝的颜色就不是那么常见了。
然而,在场有三个人见过这种毒,来自国师府,也是灰楼标配,还是宫中大内侍卫掌管的禁.药。
南威转头看了看气息奄奄的方英秀,痛恨自己身上现在没带着解药,即使暴露身份让手下赶紧去拿估计也来不及……正在绝望之际,只见楚深从布包里掏出一个药瓶——陆良给的那个,倒出几颗艰难地喂给春菜和方英秀。
南宫祈脸色一寒,抬手一掌就要拍上去,楚深武功虽然没有南宫祈高,但南宫祈另一只手还拿剑架着李二柱,所以他往旁边一躲,险险地避开了。
这样一来,南宫祈、楚深和南威各据一方互相戒备地看着,场面一触即发。楚深怀里还护着昏迷不醒的春菜。
江耀抱起面无血色的老伴,胸口急剧起伏。
江家祖宗是造了什么孽,他江耀又是造了什么孽,自己残了一条腿也就罢了,儿子被种种腌臜事束缚一生也就罢了,现在连与世无争、贤惠善良的妻子也有人要害!明明已经逃离皇城那么远,明明下定决心要寿终正寝,为什么逃了大半辈子还是逃不开刀剑相向!
“立儿!”
江耀这凄厉的一声喊,仿佛用尽了力气,吼得众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立站在了那里。
一袭青衣再无半点潇洒温润之气,留下的,只是冰冷与肃杀。
☆、人心的复杂
屋内一片静默,被南宫祈吓得几乎要瘫倒在地的李二柱这会儿最先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江大哥……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立对着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家吧。”
李二柱慌慌张张地看了看还没有半点苏醒迹象的春菜和方英秀,这可是吃了他带来的东西才出的事情,再怎么说也不能一走了之吧,至少要配合调查。
然而,江立又说了一遍:“你先回家吧。”
或许是被江立冷冽的语气与威严的眼神震住了,李二柱哆哆嗦嗦地站直,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跑到竹篱尽头远远望过来屋里还僵持着,他一咬牙,飞快跑回家,想问问柳兰惠是怎么回事。
李大嫂正在掸灰尘,李二柱张口就问:“娘,兰惠呢!”
声音响得李大嫂手一抖,不解道:“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的?兰惠吃过晚饭说撑得慌带着初巧散步去了。”
李二柱转身冲到小路上,人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两条车辙印子,一路通到村外面,村头择菜的老婆婆看见他还问了一声:“怎么刚回来又要走了呀?我瞧着像是你白日里坐回来的那辆,跟媳妇儿闹矛盾了?”
李二柱勉强笑笑:“您真的看清楚了?”
老婆婆还有些生气:“我年纪是大了,眼睛还没花呢!”
这下李二柱再不愿意怀疑自己媳妇都没辙了,冰糖雪梨汤出了问题,制作者却不打招呼就跑了,用巧合解释得通吗?可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柳兰惠为什么要这样做,害了江立一家人对她有什么好处,再说她嫁来也有一阵子了,怎么偏偏这时候动手,难道是之前在柳府遇到了什么事情……
那边厢李二柱在村口黯然神伤,这边最先开口的是南威,愣愣地唤了一声:“公子……”
江立看了看春菜和方英秀:“有危险吗?”
南宫祈答道:“都吃了解药,但是药力太厉害,春菜和夫人都是普通人所以反应比较大,可能要明天才能醒。”
江立沉声道:“南威,你先送娘回房。”接着他瞟了瞟楚深,“你也送春菜回去,然后再回来见我。”
楚深自认干杀手这活儿干了许多年,大风大浪见得不少,可是今天这局面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管是春菜无辜中招还是南宫祈和南威显示出来的不同寻常……当然,最让他惊讶的是江立,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能在江立身上见到陆良的影子,不是现在的小医生,而是先皇时期,权倾灰楼的陆良。
略一思索,楚深便抱起春菜飞快掠回家。
等楚深回来的时候,江耀和方英秀都不在了,其余三人坐在方桌的三面,刚好还剩下一面是给他的。
他正想开口说话,忽然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黑衣服的男人,他好像是要去碰触江立的肩膀,江立头都没有回:“我现在不想跟你生气。”
玄商的手愣在半空,手指微微弯曲,好像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