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不死是为妖(种田文,快穿)(14)
“对了,差点忘了,我家夫人这两日嗓子干疼得慌,你给配点药呗。”
“行。”陆良转身,打开药柜,一边抓药一边说,“你也是很辛苦的嘛,一到换季就忙活,江家该给你涨月钱。”
这会儿身上暖回来了,南威格外惬意地道:“我啊,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陆良偏过头,看见南威眯着眼笑,唇角的幅度明媚,弯起的眼角妩媚,让他一瞬间有些失神,记忆中妻子的音容不可思议地与南威的侧脸重合,生出时光交错的幻觉。
“嗯?你发什么呆啊?”
陆良一笑:“没有。”
拿好药,南威要出去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怎么老不见你师父?这小医馆变成你全权负责了?”
陆良说:“我师父性格很怪的,喜欢云游四方找那种疑难杂症,这会儿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医馆暂时是由我看着。”
南威点了点头,回家去了。
待南威走远,中年人又从后门走了进来,问陆良的意思:“要不要找机会把那个男人做掉?”
陆良说:“能有什么机会,你打得过南宫祈?”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成为江立的软肋,绊脚石,拖后腿?”
凉凉的雨丝打在脸上,陆良静静地站在医馆门口,看着雨中路人们或坚定或迷茫的神情,难得没有用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掩饰心情:“祸福相依,也许江立比我聪明,不会重蹈我的覆辙。”
中年人低着头冷笑道:“但是梁政比他老子还狠!”
陆良皱眉看他,中年人说:“今年北方旱灾,刘怀仁举报赈灾款项缺失,梁政派灰楼调查,查出刘怀仁和威远将军联手,不仅贪财,并且暴力镇压灾民,使得民怨滔天。威远将军拒捕,灰楼先斩后奏,三千精兵全灭,将军本人畏罪自杀!”
闻言,陆良苦笑:“刘怀仁和威远都是‘新革’一派的人,梁政到底是拿他们开刀了……”他喃喃道,“安稳日子怕是过不久了。”
南威前脚回到家,后脚江立也回来了,方英秀连忙给他俩煮姜茶。
江耀问江立:“学堂差不多放假了吧?”
江立点头:“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不用去了。”大冷天的家长们都舍不得孩子早起晚归,尤其过阵子还要冰冻下雪什么的路滑不安全,老夫子跟曹秀才和江立三个人一起商量了一下,索性早点放假。
方英秀端着姜茶走过来问:“我听说你们学堂有个孩子出事了?”
江立顿了一下,说:“他不算是学堂的学生了。”
江立说的孩子正是柳晨诚。原本他走后,有几本书和一套名贵的笔砚还留在学堂里,老夫子盼着他有一天还能回来好好学习,没想到前几天柳家的下人突然来收拾东西,还要连桌椅一起搬走,说是烧给他们家少爷。
老夫子当时还没听明白,桌椅捎什么捎,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柳晨诚竟然去世了!
当时柳老爷子盯着柳晨诚被打的案子盯得特别紧,瘦子和胖子的画影图形立了大功,不仅还江立清白还分分钟揪出了真正的凶手付贵,可是衙役们忙活了好一阵子,付贵和那些行凶的歹徒听到风声早就跑了,找到现在还没找到,应该是躲到别的府县去了。
柳晨诚年纪小经不起折腾,那群大汉下手又不知轻重,一度伤得十分严重,柳老爷子寻了许多名医到府上坐镇才救回来,本以为养个一年半载的就能好,谁知道突然断气了。
方英秀摇摇头:“付贵真是作孽哟,再怎么说还是个孩子啊!他这不成杀人犯了吗?”
江耀也摇头:“春菜也是命苦,没个依靠的了。”
南宫祈和南威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要真是打狠了,怎么当初没事现在却不行了,都过了几个月了!柳老爷子不得被活活气死?
江立喝完姜茶,淡淡地岔开话题:“今天玄商乖乖吃饭了吗?”
“没有。”方英秀担忧地说,“一直躺着,怎么叫都起不来,要不还是找个大夫吧。”没听说过这么古怪的病,天一冷就整个人都蔫了,抱着被子不肯放,塞了几个小火炉都没用。
方英秀这时候十分庆幸李大嫂把李小灵带走了,要不然既要关心玄商又要照顾小孩,他们得多操几份心呀。
“无事,我去看看他。”
江立推开房门,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屋子里两个炭盆都烧得通红,床上层层叠叠堆满了被褥,玄商躺在被子最底下,裹得歪歪扭扭活像根腊肠,就露出个光滑白皙的额头。
江立无奈地走过去,轻轻掀开盖住口鼻的被子,低声唤道:“阿彻?”
玄商懒得睁眼,反正睁不睁效果是一样的,只是懒洋洋地道:“你叫我什么?”
江立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鼻尖:“阿彻。”
因寒冷而迟钝的大脑缓缓运作起来,玄商记得以前他好像说过想让江立给他取个表字,可是江立不知道参考了多少书,写废了多少张纸,从立夏一路走到霜降,还没找到合适的。玄商倒是不懂,说随便取个就好,江立就瞪他,说:“不能这么随便。”
“你喜不喜欢?”江立问。
“彻?”玄商歪了歪头,又往被子里躲,“你喜欢我就喜欢。”
江立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他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他是被玄商的眼睛给吸引的,那么幽暗深邃,残酷冷漠,好像把时间一切都看得透彻,直刺人心,任何肮脏都无法藏匿。可惜,若玄商不是盲了双目,应该会更加出众。
而玄商原本就有远而深厚、由外知内的意思,以一“彻”字来连接,再合适不过了。
江立越想越满意,边给玄商拢了拢被子,玄商一把拽住他的手拉到床上,直往他怀里蹭。
“冷……”
江立下意识摸了摸被窝,冰冷异常,完全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暖和。蛇毕竟是冷血动物,本身的体温根本没办法温暖被窝,他再怎么躲也只是越来越冷。
江立抱紧他,好奇地问:“你要冬眠了吗?”
玄商贪婪地吸收江立身上的暖气,说:“我可以不睡。”睡着了就见不到江立了。
江立皱着眉理理他的鬓发。他自然知道玄商为什么不肯睡,坚持清醒的话就要以忍受寒冷的折磨为代价。但是私心里,江立也不想玄商睡,因为他知道,温修远差不多抵达京都了,他剩下的有空闲的时间不多了……
“不睡就不睡吧。”江立说,“一天都没吃饭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玄商拽着他不让走。
江立无奈:“听话。”
玄商转过头,用无神且无辜的眼神“看”他,江立只觉得心软成一团棉花,忍不住凑过去又亲了亲玄商。
玄商这才点点头,松开手了。
江立走出房间,细心地把房门关紧,连缝隙都用防风布挡住。
胖子和瘦子显现出身影来,对视一眼,感到淡淡的尴尬。跟着玄商这几个月他俩天天看着两人秀恩爱,每次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胖子傻呵呵地琢磨着人类真有这么好吗,要不他也找个妹子恩爱恩爱?
瘦子照旧把手中的碗端过去,玄商皱眉:“还没喝完吗?”
胖子回答道:“第一张蛇蜕已经喝完啦,这是第二张了。”
虽然味道很不好,玄商倒也没有太抵触,接过来一饮而尽。这几天他的眼睛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些明明暗暗的轮廓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看清楚江立的容貌,不论是美是丑,玄商都非常期待。
瘦子见玄商心情不错,又要开始他那点老生常谈了:“蛇君,咱们是不是该回昆仑了?”
玄商翻个身,一动不动——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装死。
瘦子无奈。每次他一开口,玄商就是这副态度,他们俩用以头抢地做威胁也不管用,真是难搞极了!
江立很快拿着饭菜回来,瘦子和胖子立即隐身,装作从未出现过。
此时,皇城帝都。
因为地处北方,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下,屋顶树梢都披上了一身白袍,全城银装素裹,隐隐有冷寂肃杀之气。
时隔半年,温修远再次跪在殿外,呈上江立给的书信,心中并不抱多大希望。他至今不知道江立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道凭一封信怎么救温嘉木,不过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敢放弃罢了。
然而,半炷香后,温修远突然听到那位的笑声,响亮至极,直冲云霄,仿佛整个大殿都震动了起来。
魏德义站在龙案旁,试探道:“皇上……”
梁政垂着头,平日阴冷暴虐的眼眸中是触目惊心的疯狂。
“你看,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不会甘心的,他日日夜夜都想着回来,不到我断气的那一天他是不会死心的,是啊,这才是我印象中真正的江立江楼主啊,他骗得了所有人但是骗不过我。”
魏德义瞟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是两句诗: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梁政拿着信纸静静地又看了很久,眼中疯狂渐渐转变成温柔,低声喃喃:“君未啊君未,孤亦甚想你。”
☆、腐败与新生
凤仪宫,小丫鬟给令虢侯奉上茶,太叔启却没什么心情,沉着脸摆摆手,小丫鬟战战兢兢地退下了,管事的公公眼尖看到皇后走了出来就自动自发带着其余的下人走出去,留给两人谈话的空间。
太叔衿看到太叔启的神色还很不解,问道:“爹今日怎么过来了?”
太叔启道:“我怎么过来了你不知道吗?你整日里待在这后宫里是不是真的安逸过头了,高枕无忧到都不派人四处打听打听了?”
论身份,太叔衿虽然是女儿,但贵为皇后,是国母,太叔启这责怪的语气让她颇为尴尬:“我只知道监察御史温修远家的小儿子被赦免了,结党营私谋图篡位一案交由大理寺和都察院重审,涉事者凌迟处决,问题不是都解决了吗?虽然没有一举把温修远扳倒,‘新革’一派这一次也是伤筋动骨,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说着,她在上首坐下,拨弄着桌上一盆上好的狐尾百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太叔启皱着眉摇头,“本来皇上大怒,不欲彻查,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温嘉木是必死无疑,一开始判了腰斩,后来却一拖再拖,而在这段时间里温修远请假消失,前不久才风尘仆仆赶回来,他一回来,温嘉木就无罪释放了……”
随着太叔启的语气越来越诡谲,太叔衿也慢慢咂摸出不对劲儿来了,太叔启接着道:“你应该了解你那枕边人,知道他是什么脾气,说一不二,独断专横,薄情寡性,生性多疑,什么人能有那么大本事劝动他?”
宫中耳目众多,虽然整个凤仪宫内都仔细排查过下人的底细,难保没有隔墙之耳,令虢侯这样谈论梁政,太叔衿还是有些忌讳的,不过她也觉得太叔启的疑问非常合理。
“说起来……那日温修远进宫面圣,陛下说想吃本宫做的百花糕,本宫恰好走到前头去,看见陛下拿着他呈上的书信大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太叔衿入宫几年都没有看见过梁政这样的笑法,直笑得她毛骨悚然,现在想起来心还砰砰跳呢。
太叔启又想了一会儿,突然从嗓子眼里发出奇怪的冷哼声,太叔衿忙问:“爹可是想到了什么?”
太叔启道:“陛下继位的时候朝中大换血,老臣所剩不多,通常陛下能听得进去的无非是我、王丞相、国师以及晋陵侯的话,但是我们都不会可能是温修远的外援,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灰楼楼主!”
太叔衿心里一咯噔:“灰楼不是已经换了人管吗?”
太叔启笑得别有深意:“没错,我指的就是上一任灰楼楼主,从小便跟在陛下身后的小谋士,少年老成,运筹帷幄,本以为被陛下赐死了,现在看来陛下还是舍不得呢。”
太叔衿不了解梁政小时候的事情,她只是关心:“这人会妨碍咱们的大计吗?”
“把那个‘吗’字去掉。”太叔启冷笑,语气掺杂着冰渣,“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帮我们,帮了,陛下第一个饶不了我们;不帮,他如果倒向梁烨一派咱们的泽儿就当不上太子,所以欲成大计,此人必死无疑。”
“说了半天,他究竟是谁?”太叔衿疑惑地问。
“时隔多年,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姓江名立,字君未。”
“江君未……”太叔衿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一时心中沉重。本以为位至中宫,她唯一的儿子梁泽将来继承大统应当不是问题,没想到撵走了梁烨又来了个江君未,真是横生枝节。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最后太叔启说:“我会马上派人调查温修远这几个月的行踪,一定尽快把人找到,你带着泽儿多去陛下面前露露脸,让他好好读书,别整日只跟丫鬟太监们玩在一处……对了,你弟妹这阵子要回家乡奔丧去,别找她了,你要是闷就召那些夫人小姐进宫喝茶赏花。”
太叔衿愣了一下:“柳老爷子去世了?”
太叔启摇摇头:“不是老爷子,是他嫡长子不知道怎么夭折了。”
“哦。”太叔衿没太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丞相府,晋陵侯和王准正喝着酒聊天。
“温嘉木无罪释放,太叔启那老狐狸肯定有所动作,逼君未回朝恐怕是迟早的事。”晋陵侯撑着头,语气里听不出是喜悦还是忧虑。
“那又如何?随便他们折腾去……”老丞相有些醉了,“君未这一走就走了几年,或许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
晋陵侯垂下眼睑,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低声笑道:“丞相此言差矣,因仇恨而搁浅的蛟龙怀着更大的野心回归大海,绝不是为了养老的。”
花溪镇,竹林村。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勤劳的农户们也要在被窝里流连一会儿。早上的时候,白霜满地,水缸里的水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洗起东西来冷得刺骨。
春菜砸破冰层,想挑两桶水进厨房烧,正拉得费劲,一只大手就轻松地接过了她手里的小水桶。
“我来吧。”说话的正是春菜几个月前救下的黑衣男人。
春菜不好意思地摆手:“没关系我挑得动的,你回屋里再睡会儿吧,还早着呢。”
楚深放下桶,拉过春菜的手道:“难受吗?”
春菜平日里劳作辛苦,每年到了冬天两手都长满冻疮,刚开始肿得像个萝卜,接着严重起来还会溃烂,又痛又痒还不能挠,碰冷水麻麻的,碰热水就胀胀的,叫人看了揪心。当然,以前付贵从没有注意过,也没有一句关心的话。
春菜脑子里有点乱,脸不禁红了,边缩回手边小声说话:“没事……”
楚深说:“你去歇着吧,这种活我来做。”
春菜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楚深利索地挑水烧柴,忽然觉得好人有好报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当时楚深伤重又坚持不肯叫郎中,春菜不辞辛劳上山采药,细心熬药,又杀鸡宰鸭给他养身体,虽说帮助时不图回报,但现在楚深真的回报了她,她自然喜悦。
付贵畏罪潜逃,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春菜倒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如果能一直和楚深一起过下去,便此生无憾了吧……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脸红心跳,又暗暗慌张,万一只是自己想多了,楚深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该怎么办?
春菜虽然是成过亲的人,但恋爱经验严重不足,喜欢江立时太过虚无缥缈没希望,她想通了便觉那是一种憧憬而不是爱情,那么喜欢楚深呢?
“春菜?春菜!”
春菜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发现是王媒婆在篱笆外叫她。
“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你好一阵子你都没反应?”王媒婆扭搭扭搭地往里走,脸上笑得跟老树逢了第二春似的。
“没什么……”春菜微微侧过脸,小女儿的娇怯尽显。
“哎哟,瞧瞧我家春菜,几日不见越发标志了,”王媒婆笑得更加灿烂,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拍了拍春菜的肩膀:“怎么样,王婆跟你商量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春菜道:“您费心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唉你听王婆一句,姑娘家这辈子干什么都没有嫁个好男人重要。”王媒婆不肯轻易放弃,毕竟谈拢了她是能拿钱的,“王婆这话糙理不糙,你跟付贵啊是掰定了,不如为自己早做打算。虽然刘老爷年纪有点大妻妾也多,但架不住有钱啊,你再考虑考虑!”
春菜本就心烦,听了王媒婆的话更难过。
正在沉默之际,厨房里突然传来清脆的瓷碗碎裂声,王媒婆下意识就想进去看,春菜连忙挡住了她。
“什么东西啊?”
春菜慌张道:“新养的猫!一定又在偷吃了,您先回去吧,我会再考虑的。”
一听这事还有希望,王媒婆笑着就走了。
春菜赶紧关紧厨房门,就看到楚深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指甲划拉着石砖地面,指尖血肉模糊。
这半年里,几乎固定每十天楚深就会出现这样的症状,痛到无法承受却又不能干脆地晕过去,春菜拿干净的毛巾塞在他嘴里,努力地想把他扶起来,楚深双目赤红已然神志不清,只是不停地重复:“不要……请大夫……”
春菜发现他发作的症状一次比一次严重,急得眼泪直流。
都这样了还不看医生,真的撑不住了该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把楚深搬回他的床上,春菜咬了咬牙,转身往镇上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