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有益(69)

　　程舟涨红了脸, 压抑住想吵架的冲动, 声音顿时闷闷的：“妈, 我给你发的微信你认真看完了吗？”
　　“写的都是些什么歪七八遭的东西？你以为你现在几岁, 还是可以随便玩玩的年纪吗？我跟你说，你赶紧给我改回来, 不然这是变态，听到没有？”
　　听到“变态”二字, 程舟的心仿佛被狠狠剜出揉碎, 再被残忍抛起散落一地。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程妈气急败坏的脸，怒火蹭蹭往上冒：“在你尝试理解我之前, 我觉得我们没有交流的必要了。我爸呢？”
　　“你还好意思提你爸？他对你不好吗，辛辛苦苦工作把你养大，你要给他绝后？”
　　真是无言以对。“你让爸来跟我聊, 我们俩天天吵架有什么意思？”
　　出国以后，跟妈妈的聊天基本上是在吵架中度过的, 程舟虽然被骂得伤心, 多少却还是习惯的。她此时更在意爸爸的想法，那个平日里惯她宠她的男人, 究竟在思考着什么。
　　“你爸这两天一直在喝闷酒。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让他怎么跟家里人和工友说？说自己有个同性恋女儿？脸都让你给丢光了。”程妈的大嗓门里难得流露出一股悲伤，“你赶紧给我回来，上次相亲的那个小何很喜欢你, 也不介意你是博士，你们明年结婚，三十岁前就能有个孩子了。”
　　程舟心里又难过又膈应。“妈，你给我听着，我这辈子只会和顾雅臻在一起，我爱她。你如果执意要撮合我和小何，那好，我过年带顾雅臻回去，让家里人见见我的女朋友，好让他们趁早打消给我找对象的念头。”
　　“你敢，我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你想想吧。我不会和你断绝关系的，你是我妈，我要养你一辈子的。”程舟一脸冷漠地回应，旋即挂断视频。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程舟在微信里打开和爸爸的聊天框，第五次试探地发问：“爸爸？”
　　程爸两天都没理她，这显然很反常。程舟心里惴惴不安，却又不敢发去视频打扰他。
　　焦躁地又过了半天，晚饭的时候，程舟拿起顾雅臻的手机，面无表情地删掉程妈发来的一连串谩骂的话语。程妈气急败坏地骂顾雅臻心眼坏勾引她家孩子，顾雅臻当时在学校，居然一条一条好声好气地回复了。
　　程舟都快看不下去了：“你这么礼貌做什么？”顾雅臻不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吗，这样污浊不堪的人身攻击，她怎么忍得了？
　　顾雅臻心静气和地回答：“你妈说的对，我的确心眼坏，自己流氓就算了，还勾引单纯的你。”
　　“不是你掰的，我自己弯的好吗。”程舟没好气地回答，“我以前看小电影从来只关心里面女生的身材，说掰也只能是我掰的你。”
　　顾雅臻：“……我也是自然弯啊。”
　　“有证据吗？”程舟将信将疑。
　　“有啊，我读大一的时候，学校宿舍条件没你们后来的好，洗澡间里没热水器，冬天要去澡堂洗澡。所以我进澡堂都不敢戴眼镜，生怕自己流鼻血。”顾雅臻笑得腼腆。
　　程舟：“……”
　　突然扎心是怎么回事。“周宇宁身材怎么样？”程舟脑子转得飞快，顿时脱口而出。
　　“没你……呃，我不知道。”顾雅臻轻咳一声，眼睛立马垂下。
　　“这笔账我以后跟你慢慢算。”程舟斜了她一眼，接着回到正题，“我妈这么说你，你就不生气吗？”
　　顾雅臻淡然回答：“生气的。可是一想到她是你的妈妈，我就忍住了。我们以后总该好好相处的，我不想吵得太难看，把关系闹得太僵。”
　　程舟不由地叹了口气：“宝宝，委屈你了。”
　　顾雅臻没有说话，转身搂着程舟亲了亲。
　　晚上睡觉前，程舟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好几下。打开一看，竟是程爸破天荒地发来了消息：“舟舟，睡了吗？”
　　程舟手指颤抖着，连忙回复：“还没呢，爸爸。”
　　程爸：“哦。”
　　程舟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好看着聊天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发愣。
　　分秒过去，宛如年月般漫长。程爸终于慢吞吞地回复：“舟舟啊，爸爸只知道挣钱让你和你妈过上好日子，从小不够关心你。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好爸爸，结果，哎……”
　　程舟：“爸你别这么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程爸：“我不是好爸爸，不然你也不会是同性恋啊。都怪我没教好你，当初就该听你妈的，不该让你出国的。”
　　程舟鼻腔中一阵酸涩，眼泪不禁盈上眼眶。对着手机犹豫不决地打着字，眼前朦胧一片，打了一半又迅速删掉。
　　程爸：“你妈很早就跟我说，觉得你和雅臻的关系不太对劲。我当时想啊，雅臻这么懂事，你也一直是个乖孩子，怎么会做这种事，就没多在意。现在想想，后悔啊。”
　　程舟：“可是，我从小就喜欢女生，这和你是不是好爸爸没有关系啊。顾雅臻对我很好，比大部分的男生强多了，什么事情都顺着我，我和她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程爸：“雅臻对你再好又怎么样，你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们？爸爸也是担心你啊。”
　　程舟：“我在加拿大这边很好呢，没人会来干预我的私生活。你们在国内，就说我不愿意结婚，想一辈子单身，可以吗？爸爸，我想和她在一起，你可以同意吗？”
　　程爸：“哎，我想想吧。”
　　见程爸态度有软下来的意思，程舟见机行事，开始撒娇：“爸爸～我刚找到工作，薪水可高啦。你赶紧去办退休，以后我给你钱花。然后啊，我和顾雅臻打算明年在这边买个房子，到时候你和妈搬过来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程爸：“别了，你能养活自己我就放心了。你们两个啊……”
　　程舟：“爸爸你别生闷气好不好［大哭］，你想骂我就直接骂，喝闷酒伤身体，我和妈妈都会担心你的。”
　　程爸：“小崽子，你平时要是这么关心你妈，你妈也不至于天天和你吵架。”
　　程舟：“［尴尬］［尴尬］”没错，她确实是白眼狼本狼了。
　　眼看着气氛朝温馨的方向发展，程舟有些激动，用手背擦了擦泪水，又拉着程爸东扯西拉地聊了好多句。
　　程爸：“不说了，你早点睡。”
　　跟爸爸依依不舍地道了晚安，程舟在床头柜抽了张餐巾纸擦干眼泪鼻涕，一回头就看见顾雅臻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聊完了？”顾雅臻轻声问道，缱绻的声音配合昏黄的灯光，别有一番温柔。
　　“嗯。”程舟挪了挪身子，侧躺下凑近顾雅臻的怀抱，两人情不自禁地开始接吻。湿润柔软的唇瓣相互交缠着，强烈的依赖与眷念充斥着整个身体，程舟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烦恼愁绪化解。
　　不知过了多久，程舟主动与顾雅臻分开，望着天花板喃喃说道：“我爸现在特别痛苦，但还是在尝试理解我。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他……说实在的，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顺利得让我很愧疚。”
　　“你现在经济完全独立了，还远在国外，他们没法强迫你，只能试着理解你了。”顾雅臻说。
　　倘若程舟本科时就出柜，绝对会是另一番景象。程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独立增加了不少话语权与家庭地位。
　　可她依旧嘴硬：“哼，我爸很爱我的，不管怎样都会试着理解我的。”
　　顾雅臻瞥了她一眼，敷衍道：“那是。”
　　“你是不是又想说我是个小白眼狼，只对爸爸好不对妈妈好？”程舟一下子看穿了顾雅臻的心思。
　　“我没说呀。”顾雅臻一脸无辜。
　　“你肯定这么想了。”程舟耍赖。
　　顾雅臻对程妈的包容度极高，以往在程舟家吃饭的时候，程妈说什么奇葩言论她都默默地听，有时甚至还会陪人家逛街买菜。与顾雅臻相比，程舟这个亲女儿可就差远了。从小在妈妈的阴影下长大，积怨颇深，长大后聊天擅长顶嘴，读大学后三头两头不回家，不清楚的人还以为程舟去外地上大学了。
　　顾雅臻耸耸肩，装模做样地叉起一边的腰：“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话音刚落，她就忍不住自己先笑了。
　　“呵，女人。”程舟被她逗得直乐，心情立马好了一点点。
　　“其实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妈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平时吃穿都安排得好好的，她真的很爱我的。有的时候我会想，我应该多包容她，不应该强求她能有多理解我。不过总是撑不了几十分钟，就又吵起来了。”程舟窘迫地吐了吐舌头，“我会慢慢改的，培养好脾气……哎，真希望这件事赶紧过去。”
　　“会好起来的。”顾雅臻温柔地说。
　　“嗯。所以，”程舟舒服地在顾雅臻身上蹭了蹭，旋即威胁地挑起眼尾，话题一转，“周宇宁身材怎么样？”
　　顾雅臻面色一僵，怯怯地看了眼程舟的表情，低头嚅嗫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和她一起洗。”
　　程舟轻哼一声，玩心大起的问道：“她身材好还是我身材好？”
　　顾雅臻咬牙回答：“我不知道，没看过她的！”
　　程舟抬手揪住顾雅臻的耳朵：“你就不能说是我吗？身材好不好，穿着衣服也看得出来啊！你做贼心虚什么？！”
　　“亲爱的我错了，我洗澡不戴眼镜，什么也看不清的。”
　　“可有人不近视啊。”
　　“这……”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啊，顾雅臻无语凝噎。灵机一动，她突然说道：“那你还主动看了这么多小电影，我也没说你什么啊。”
　　程舟顿时心虚起来，转而揉了揉顾雅臻发红的耳朵。“那都是跟你在一起之前的事情了……”
　　见顾雅臻正欲发言，程舟猜到她想反驳什么，于是又说：“而且电影女主角并没有暗恋过我。”
　　顾雅臻像泄了气的皮球，不情不愿地抛弃自己的论点。程舟看着顾雅臻委屈的模样，一时间有点想笑。可她还没来得及乐呵几秒，顾雅臻突然灵魂拷问：“我们异地两年，那段时间你真没看过？”
　　程舟：“……我为什么要看！”
　　“那，”顾雅臻一本正经地说，“你怎么解决的？”
　　……为什么要问这种羞耻的问题，程舟顿时头大如斗。“我每次想你的时候，就学习科学文化知识！效果立竿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