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有益(59)

　　夜晚再次来临。程舟将被子卷成一团拥在怀里，久久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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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宝生日快乐哦。”二月初的一天，程舟打开视频，手舞足蹈地唱起了生日歌。
　　顾雅臻含笑不语，羞涩得连话都忘了讲。
　　“今天吃不吃蛋糕？”
　　“不吃了，今天喉咙有点不舒服，可能要感冒了。”顾雅臻的嗓音有点沙哑，听得程舟有些担忧。
　　“有没有去校医院开点药？”程舟心急地问。
　　“没事，我多喝点水。”顾雅臻咳嗽了两声，脸憋得有点红。
　　“还要多吃水果，今天早点休息，晚上就不要做实验啦。”程舟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我有眼线的，要听话知道不？”
　　顾雅臻在照顾自己这件事情上向来很不上心，以前日常都是程舟督促她运动和吃水果。现在生病了，程舟不在她身边，日子估计又过得随便了。
　　也只有凶她，她才会认真把话听进去。
　　顾雅臻乖乖地点点头：“嗯。”
　　程舟蹙起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真乖，生日想要什么呀？亲亲还是礼物？”
　　“礼物。”顾雅臻脱口而出。
　　程舟：“……”居然不要亲亲，顾雅臻长本事了。就不会两个都要吗。
　　“你在干什么？”顾雅臻好奇地看着拿出手机一通乱点的程舟。
　　“看淘宝，现在取消订单应该还来得及。”程舟斜睨着顾雅臻说道。
　　“别生气嘛，”顾雅臻突然老实，楚楚可怜地说，“我今天生病了，需要安慰的。”
　　程舟看着心疼，语气迅速软了下来：“对不起，我不凶你啦，来，亲一个。”说罢她隔屏送上一个飞吻。
　　顾雅臻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女朋友的宠爱，疲惫的脸上勉强轻松了几分。“我还想听你唱歌。”
　　“想听什么？”
　　“都行。”
　　程舟唱了几首拿手的经典老歌，顾雅臻笑而不语，唱到最后程舟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唱得真好听。”
　　“才没有。”程舟哼哼，“还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呀？”
　　顾雅臻呆滞地愣了几秒，嘴唇微微张阖了好几次，欲言又止。她随后转了转眼睛，声音有些虚浮：“上周我去打了第一针HPV疫苗。”
　　“嗯？”程舟不明所以，“接下来的两针我给你出钱？”
　　顾雅臻摇摇头：“医生问了我一些问题。”
　　这跟礼物有什么关系吗？程舟一脸茫然地看着顾雅臻。
　　顾雅臻顿了顿，声音突然闷闷的：“医生问我半年内有没有性生活，我说没有。”
　　程舟：“……”顾雅臻究竟在暗示她什么。
　　心虚地捋了捋额头上的乱发，程舟小声嗫嚅：“那怎么办呀……”
　　隔着一片汪洋大海，她真的做不到啊。
　　“以后你要补偿我。”顾雅臻一本正经地说道。
　　“嗯，一定补偿你，怎么都答应你。”程舟低下头，羞窘又自责。
　　人总有脆弱的时候。程舟明白，顾雅臻今天在胡乱的话语里混杂了不少心底的情感。
　　“我想你了。”程舟轻声说道，眼眶有点湿润。
　　“我不想你。”顾雅臻垂下眼睛，睫毛抖了好几下。
　　“你生气了。”程舟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我才没有。”
　　分明就有。程舟不安地拽住裤子，心中通透明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就这样出来，把你丢在国内的。明明在国内读博也不差，可我偏要更好的。”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波动的情绪，“我理解你不好受，你要是难过，就说出来好不好？”
　　“不好。”顾雅臻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
　　“为什么呀？”
　　顾雅臻不情不愿地说：“我怕你笑话我。”
　　“我怎么会笑你？”程舟哭笑不得。
　　“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顾雅臻咬着下唇，紧绷的脸上莫名浮上一层浅红，“明明你也很不容易，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生气。”
　　“我也不一定对呀，”程舟笑笑，“是我不够关心你啦。”
　　顾雅臻的表情缓和下来，心虚的模样莫名有些呆萌可爱。局促不安地抬起头，她小心翼翼地讲起了回忆，声音越说越小。
　　“我还记得，我们去年为了量子计算机究竟会不会严重影响密码学吵了一次架，其实我觉得你说得对，却还是忍不住生气，一个劲儿地反驳你。你当时都快哭了……我总是这样蛮不讲理，乱发脾气。”
　　“我不装哭当时讨论能停下来吗，再说了，我们也没真的吵架呀，就是气氛有些严肃。”程舟轻声哄道，“我当时也有责任的，明明你心情不太好，却非得拉着你说半天。”
　　顾雅臻对自己的脾气很没信心，稍稍严肃一点就担心程舟会委屈。
　　两人相处了两年多，闹别扭的时候非常少，这种在顾雅臻眼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一只手就能轻松数过来。
　　“出国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等这个阶段过去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程舟柔声说。
　　“我还是先跟你去加拿大吧。”顾雅臻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亲爱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
　　“嗯？”
　　“突然特别想你。”顾雅臻抿紧了唇，别开眼睛不敢看程舟，“睡觉的时候想，逛小公园的时候想，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也很想你。”
　　“那我以后睡前多跟你聊天，吃饭的时候你别吃红烧肉，会不会就没那么想我啦？”程舟绞尽脑汁，思考着解决方案。
　　顾雅臻果断否定了这项提议：“不会的，只要吃饭都会想起你。”
　　“为什么呢？大米饭也能代表我吗？”程舟问。想不到她吃货的本质如此深入人心。
　　顾雅臻扯出一抹笑：“每次吃饭看着餐盘，想到盘里有个‘舟’字，然后就忍不住想你了。”
　　程舟此刻心情复杂，搞不清顾雅臻是在闹情绪还是在撩她。“那你以后只能吃面了，碗里面没有舟。”
　　“没有那么严重啦，你哄哄我就好。我现在开心多了。”听到程舟的另一建议，顾雅臻连连摇头。
　　“那还要接着哄吗？”程舟歪了歪脑袋。
　　“……要。”顾雅臻的声音软软的。
　　真是个可爱的小宝宝。程舟与顾雅臻又接着聊了很久很久，等到夜深了，才依依不舍地挂段视频分开。
　　洗漱好后，程舟躺在床上，难得一次睡得异常香甜。

☆、生气

　　Susan坐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心无旁骛地抬头盯着墙上的投影, 手中圆珠笔转得哗哗作响。
　　投影侧下方, 程舟正拿着激光笔做每月汇报, 十几张幻灯片流利地过下来, 她将近期的实验结果以及对未来方向的想法简洁明了地概括了一遍。
　　“这个方向理论上是可行的, 最近学术会议上也讨论得非常多，正如你所说的, 系统的实验分析工作量非常大。”Susan随意地拨了拨耳侧的金色长发，抬手勾起两指做了个强调手势, “应用到算法和计算机上, 不是不可以，但是结果的可靠性以及数据的获取是关键, 这两点必须注意。”
　　程舟点点头：“接下来我会做一些测试，如果可行的话，我再把结果汇报整理一下。”
　　“这个领域相当有挑战性, 但是要是做出来，也是一个新的突破。”Susan会心一笑, 成熟干练的脸上划过一丝调皮, 配上她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变的松垮休闲服，四十五岁的她还真有几分少年的气息。
　　程舟与她讨论完后, 合上电脑正打算离开，Susan向后倒在椅子上，笑得开朗灿烂：“过几天就是中国新年了，所以, 新年好。”
　　新年好三个中文字猝不及防地冒出来，程舟这才想起，快要过年了。
　　以往在国内的时候，年前一个多月，欢庆喜悦的过年音乐就开始响彻大街小巷，超市里年货一夜之间堆积成山。而在加拿大这边，每天照常上下班，一点过年的气氛也没有，也不怪她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件事。
　　Susan的中国话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语调有些古怪，程舟差点就没反应过来。她害羞地挠了挠脑袋，道谢后抱着电脑溜得无影无踪。
　　回到办公室，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吃晚饭，手机突然在口袋里嗡嗡一震。
　　“师姐，最近学习生活怎么样？”本科认识的低年级学妹突然在微信上发来问候。
　　大四的时候，程舟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学霸光环，由此导致的结果是直接或间接加了不少人的微信，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低年级的学弟学妹。
　　程舟顺手回复：“还可以。”
　　她有点想不起来这究竟是哪一个学妹了，不敢妄自添加更多评论。琢磨着对方的微信名，她不禁思考，这位应该是想找她做课题的短发女生，还是咨询出国事宜的那个小个子？
　　上下翻看两人不超过两页的聊天记录，程舟认定这位应该是那个可爱的小个子女生。一年前她刚申请上博士，对方就主动请她喝奶茶，问了一下午出国的注意事项。
　　那家奶茶店的水果茶还真不错，程舟的回忆突然清晰。
　　学妹打字飞快：“嘻嘻，我最近准备申请加拿大的研究生，在考虑学姐你的学校，不知道院里哪个professor比较好呀？”
　　程舟：“这个取决于你的兴趣了。有机方向的话，Mathieu挺好的；热力学方向，推荐韩老师；半导体领域的话，当然要选Susan啦。”
　　出门在外，大家都是中国人，自然要多些互相帮助。程舟的热情骤然迸发，在心中酝酿了成吨的话想要和学妹一一道来。
　　学妹：“哈哈，那我发邮件问问Mathieu今年招不招学生。”
　　程舟：“你喜欢有机啊。”
　　学妹：“其实也没有特别喜欢啦，哪个方向都行。就是觉得华人教授和女教授有点那个，你懂的。”
　　程舟：“……哪个？”她顿时无语了，咋又遇到了一个自己瞧不起自己的典范。
　　学妹：“就是有点局限？哈哈，学姐这么厉害，不需要像我这样考虑得特别多。我问你哦，跟女教授读博会不会有点不太好啊［尴尬］”
　　程舟燃起了想把她拉黑的冲动，自己刚才这么殷勤干什么，结果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Susan哪里不好了，学术界大牛，需要性别来给她下定义吗？再说了，Susan也不一定看得上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