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姐的阳台(6)
“虽然勇气可嘉,但下次别这么莽撞。”
“……知道了。”云扬一撇嘴,“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再不走,她约会就要迟到了。
“我送你回去。”唐月楼瞥了她一眼,“还是说,把你送到哪个餐厅?”
云扬退避三舍,警惕地捂住了手机屏幕。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唐月楼笑道。
“谢谢您的好意,大可不必,送我回学校就行。”
既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干脆大大方方地把人当成司机使唤——从这里打滴滴还得十块钱呢,不坐白不坐。唐月楼也没在意,把车缓缓开出了停车场。
车里熏香味极淡,也没有让人不愉快的皮革味,但云扬总感觉唐月楼身上的淡香味在鼻尖挥之不去,于是她按下了车窗,让夏末秋初傍晚的风洗涤车厢内的空气。
“来医院做什么?”唐月楼问。
“当然是看病。”云扬对她这句废话表现得十分不解,“总不能是故意找人给我盖这个戳吧?”
“欧阳州是眼科医生,我把联系方式发给你?”
“谢谢,但是不用。”云扬直接一口回绝,实际上,唐月楼的微信还在她黑名单里没放出来。
好在唐月楼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从医院到学校,不堵车时才不过四五分钟的路程,车停在校内的停车场,云扬看了一眼时间,发微信说自己可能迟到五分钟,然后麻利地解开安全带转身就跑,唐月楼冷不丁地问:“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云扬迟钝地反应片刻才想起来兼职的事,出于唐月楼提到过的薪水的尊重,她迟疑了半秒才拒绝:“我觉得还是……什么东西!”
唐月楼倾身过来,在她颈侧的伤口上按了一张创可贴。
本来创面就不大,消过毒以后早就不疼了,但指尖温热的触感覆上皮肤时,云扬感觉自己的反射弧似乎也变得迟钝了,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伤口处传来钝钝的疼,像一根小刺,在她心尖轻柔地擦过。
“刚才忘记了。”
云扬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蜷。
唐月楼今天穿的针织衫是浅浅的V领,从她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领口遮掩下细腻的皮肤,和线条好看的锁骨。
她喉咙轻轻一动,在对方温柔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投下的那个瞬间,慌乱地想要错开视线,又被扼住了手腕,压在副驾驶柔软的椅背上。
云扬下意识闭上了眼。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迷惑了神经,任由唐月楼的手指慢慢滑进自己的发丝中,往前一带。
车外是黄昏的校园,车来车往,这里只有一方安静的天地,属于二人交错的心跳。
她听见了唐月楼温柔又不容拒绝的声音。
“不准推开我。”
第7章 服软
云扬觉得自己疯了。
不管是昨天和唐月楼在车里接吻,还是今天站在点青的门前,可能都有点不清醒。
点青在长山区的店面开在最繁华的商区,人流量最大的路段。但现代社会,能花四位数价钱买个茶杯回家喝水的人还是少数,这种品牌的定位从一开始也不是普通群众,门店平日里堪称门可罗雀,木质招牌上用毛笔写了“点青”两个字,在一众网红店当中也格外显眼。
因为眼睛不舒服,云扬还戴了墨镜,她在门口徘徊半天,在外人眼里大概怎么看怎么鬼鬼祟祟,直到有路人用古怪的眼神往这边看,她才一狠心,推开了门。
有个齐耳短发女店员在柜子旁给留声机换唱片,见她进门以后先是盯着看了好一阵,看见云扬摘了墨镜,才回过神来,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店里装修很讲究,有淡淡的沉木檀香,放音乐用的是留声机,很中西结合的装潢,却并不让人感觉俗气,关上门隔绝了商圈的喧嚣,让这家店小小的空间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您好,不好意思,”店员倒腾完唱片,抱歉道,“刚才我以为哪个女明星来了,还认了一会儿人呢。”
“没事。”这种恭维话云扬听很多人说过,早就听习惯了。
“有什么能帮您的?”
云扬没立刻说出自己的来意,先是随意看了看回忆里陈列的瓷器。她对绘画艺术的审美还停留在“像就是好”的阶段,能数出来的瓷器品种数量不超过三,第一眼被一套青花瓷杯吸引,好奇地去瞥价格,随后没控制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估摸着自己应该不属于这个品牌的目标群体,“顾客”这层身份着实是当不起。
“有,”于是云扬选择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点点头,“请问你们店长,唐月楼小姐在吗?”
“唐月楼……您说唐老师?”店员愣了愣,礼貌道,“她不是我们店长,平时也很少来门店这边,请问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云扬一滞。
对哦,她想,这种分店到处都是的牌子,老板怎么可能在门店里待着。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如果不用每天都看到唐月楼的脸,又能有钱赚,还事少离学校近,这工作简直也太理想了——云扬甚至怀疑,难道唐月楼确实是正好想帮她,没有别的心思?
“啊,太好了,我没什么事,就是随口一问。”她登时喜上眉梢,把墨镜往口袋里一揣,“那请问你们店长在吗?我听说这家店在招聘店员,所以来试试。”
……
店长是个年轻女人,大概三十岁出头,人很好说话,所谓“面试”不过进行了五分钟,然后双方愉快地定下了上班的时间和薪水,签了合同,过程十分顺利——云扬签合同的时候还让法律系的学姐帮忙审了审,花的时间有点长,店长也丝毫没表现出任何的不耐心。
总之过程顺风顺水,下周开始,云扬就正式来上班了。
“那挺好的啊,这不是比之前在奶茶店轻松多了?”对此,管颜说。
今晚学生会某学长组的局,他想跟一个暧昧很久的女生表白,花大价钱在会所的酒吧定了卡,请了帮狐朋狗友喝酒蹦迪,云扬正好有时间,跟学长关系又不错,就跟着去了。
“唐老师这么厉害的吗,”一个女生捂着嘴笑,“有点喜欢了。”
“你不就是喜欢这种姐姐款的嘛。”朋友调侃说。
云扬面无表情地把墨镜摘了下来。
酒吧的DJ很有品味,放的是节奏感极强的电音,但可能是最近生病的缘故,她感觉周围充满了烟酒味和尖叫声的空气实在太闷,于是想往自己的酒杯里加两块冰,伸手够镊子,旁边的沙发凹陷下去,坐了一个人。
“他们好吵啊,你觉得呢?”同行的一个女生自然地凑到了她旁边,帮她往酒杯里加了冰块,眨了眨眼,“要去跳舞吗?”
女生好像是外语院的,是第一次见,长发高挑,玩得很开,是云扬不讨厌被接近、也会想主动吸引的类型,放在平常,她会答应,但当她想要点头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前天傍晚,在唐月楼车里的那个吻。
那天唐月楼咬破了她的嘴唇。
云扬想到了自己颈侧的伤口,创可贴已经撕掉了,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泛着微不足道的疼。
没等到回答,女生以为她没兴趣,随口聊了两句什么就起身和朋友去舞池跳舞了。
意识到自己在发呆时,杯子里的冰已经化了三分之一——云扬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放下酒杯,惆怅地给自己点了根薄荷爆。
“扬扬!去跳舞吗!”
朋友在对面朝她大喊,云扬随口应了一声,这个时候DJ换了音乐,慢慢晃动的灯光一转,随后齐齐闪动,她被强光刺激得闭上了眼,被第一口烟呛出串咳嗽,向后跌坐进了沙发。
云扬有一个多月没有碰烟,想不到再一次抽烟竟然是这么一幅场景,她觉得自己从肺呛到了鼻子,喉咙像是被卡住,低着头咳出了眼泪,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想要摸自己的墨镜,忽然一只温热纤细的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