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事故(43)
郑峪章也想过,他想他要先吻吻他的安明知,抱着他转一圈,在他耳边说宝宝太棒了,在夜晚安明知抱着奖杯睡时,他就抱着他睡。总有一天,安明知会拥有梦寐以求的一切,而他有安明知。
只是如今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不知该说安明知这个奖杯拿得太晚还是他们分开得太早。
空气沉默片刻,郑峪章还想说什么,就见安明知猛地大力推开他,大步走向卫生间,扒着盥洗台一阵干呕。
郑峪章跟过来,站在洗手间外看见这一幕,说不出的心疼。
才不住在一起几天,安明知就没照顾好自己。他眉头皱了皱,轻声问:“生病了?”
安明知打开水龙头,捧着冷水把脸埋在手掌里,清醒了几秒,才从刚才那股恶心劲中缓过来。郑峪章拿着干毛巾递给他。
“只是小感冒。”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我真的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郑峪章拿着毛巾看向他,无奈说道:“好。”
说完他便离开。安明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苍白中带着些许茫然,当初他带着满腔热情奔向郑峪章,如今热情消耗光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离开么?他现在已经如愿,怎么依旧高兴不起来。
安明知对着镜子胡思乱想了一通,走出洗手间才发现郑峪章竟然还没走,在帮他铺被子。
他看见安明知走过来,拿床头的遥控将房间里的温度稍稍调高:“感冒了就别吹那么低温度了。”
安明知停下脚步看着他。
郑峪章焦躁难安,他很想留下来,但他明白安明知不会同意。于是舔舔嘴唇,在他开口赶自己前离开,离开前道:“那,晚安。”
安明知始终没说话,看着他走出门外,关上了门。
郑峪章离开后,他紧绷着的脸部肌肉才放松下来。他对郑峪章狠不下心,只要他再求自己一句,只要一句,安明知怕自己就会忍不住心软,毫无尊严地让他留下来。
他躺在郑峪章帮他铺好的床里,仍旧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只有无尽的失眠。
等第二天一早郑峪章带着早餐再去敲他房门,里面始终没应答,保洁阿姨刷卡打开房门,说人已经退房了。
郑峪章简直不敢相信,气得想砸墙,就在八个小时前安明知还让他有事明天再说,他再来人就不见了。他让助理查了安明知的航班,九点十分的,等他到达时飞机已经起飞。
两个半小时后,安明知降落在H市,他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思索着什么。
是他瞒了郑峪章,没告诉他自己是第二天上午的航班。他有自己的顾虑,如果郑峪章知道,肯定会跟过来,连他新家的位置都会暴露。
他真的需要时间和空间来考虑他与郑峪章之间的问题。
从车祸之后,他思考问题的速度仿佛慢了许多,这可能是一种创伤后遗症,毕竟他连记忆都失去了很多,还能活着就已是幸运。他不再能迅速做出决定,在这件事上尤其明显,这本就是需要时间来冲淡的。
回去后,他给阿姨发了视频电话,想看看阳阳。
阿姨不太会用手机,失手按错挂断了他的请求,摆弄了半天终于接通。
“安先生?”
“嗯,阳阳在家吗?”安明知问。
阳阳就在不远处,听见安明知的声音激动得跑过来:“哥哥!是哥哥吗!”
他急于倾诉自己的想念,举着手机有点难过:“阳阳好想你,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安明知最怕他问到的就是这个问题,偏偏每次打电话郑予阳都会问他,因为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他迫切地想要安明知回家。
可安明知给不出他答案,只好拿工作推辞。
郑予阳知道他总要工作很久,有点失落:“哥哥快点回来吧!爸爸说阳阳就要上幼鹅园了,哥哥要陪阳阳一起去哦。”
阿姨听见了在一旁笑着说:“幼儿园是小朋友去的地方呀。”
“去嘛,哥哥也是小朋友。”
阿姨逗他:“那谁是大人啊?”
郑予阳想了想:“爸爸,还有阿婆你。嗯……还有爷爷奶奶。”
安明知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他再怎么狠心也做不到把个孩子抛下。
郑予阳还在撇着小嘴乞求他:“好不好呀好不好呀?”
安明知看他一眼期待,小模样都快哭了,实在不忍心,先答应了下来:“好。”
“那哥哥要快点回来哦!”他说。
安明知眼眶泛起泪:“好。”
时至今日,安明知才发现,八年间他已经把自己揉碎融到了郑峪章的生活里,如今想要一点点分离出来重塑自己有多难。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每份回忆,一日三餐,花草树木,郑桢桢和郑予阳,每一个微小的事物都在拉扯着他,阻止他开始新的生活。
第53章
新戏的取景地是个刚开发不久的旅游景区,风景好,游客不多,山下十几公里处有个影视城,从半山腰望下去便能看见,剧组后面半个月要去影视城取景拍摄。
八月初天气还很热,纵使在山里,也挡不住身上还要裹上好几层戏服的热。室外不比室内,没有空调,对体力是很大消耗,安明知只能拿着小风扇不停吹。
戏里他饰演一位武林高人,几乎每场戏都要吊威亚,而且动作戏要求一气呵成。许是有段时间没拍仙侠戏了,吊威亚让他很不舒服,只要升到两米往上的高度,就开始头晕想吐。
不是恐高,他从来不恐高。
安明知从未体会过这种感受,镜头正对着,他只能将不舒服忍下去,把这段演完。好在化了妆,呈现在镜头里的脸色不算差。
安明知下了戏,项雪跑过来,手里拿着两瓶不知道从哪弄过来的奶茶:“给,小安哥,你快歇歇。”
安明知尝了口,问她在哪里买的。
项雪以为不好喝,低着头道:“就山口买的,是不是不好喝啊?”
“不是。”安明知说,“只是这个太甜了,有没有……酸一点的?”
“酸的?小安哥,我记得你不爱吃酸的呀。”
安明知:“天太热了,我可能有点中暑,胃里总觉得恶心,想喝点酸味的东西压压。”
说着,他想到了梅子,不自禁舔了舔嘴唇。
项雪一听,有点不放心:“今天有三十七度呢,要不我去陈姐那要点藿香正气水吧。这儿条件不好,万一再晕倒就麻烦了。”
他们在半山上拍戏,本来就远离市区,救护车赶不过来,赶过来也开不到山上。中间耽误的时间,最少要半个小时。
安明知说好,等项雪走了几步,又叫住她:“多买几瓶。”
“知道了小安哥。”
项雪回来时给他带了两瓶老酸梅汁和两瓶山楂汁,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不久,还是凉的,安明知分给她两瓶,捧着剩下两瓶喝得痛快,难受劲也轻了些。
他不是主角,戏份不多,除了热得耐不住,其他倒还好。
这天是安明知最后一场戏,他的戏本来在下午,可前面拍摄的两个演员状态不对,导演一直喊卡,到了下午四点才过,安明知的戏就被压到了傍晚才拍完。
夏日天长,五点多的傍晚太阳还没落山,余晖染着半边天,白日蒸腾着的热气被一阵清风吹散,这个点景区没什么游客了,安明知卸完妆换了衣服,想上山去散散心。
虽然他的休息时间长,但始终没机会出去走走,如果锁清秋能拿下,估计又要拍两三个月。
项雪犹豫了下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安明知说想自己走走,不会走很远。八月初估计七点多天才完全黑下来,项雪见他最近心情确实不太好,就没跟着。
往山上走的大路只有一条,安明知没走小路,走的都是大路,防止自己回来时走错路找不回来。他没走多远,看见了个庙,走近一看原来是个姻缘庙,庙前的树上挂满了求姻缘的红绸子。
安明知没姻缘可求,便没进去看,顺着旁边的大路继续往上走。他走得不快,估算着没有走多远,天却黑得很快,头顶的树叶传来被风吹动的沙沙响声,安明知拿出手机看了眼,不过才六点半。
就是这样半路生了变故。山里气候太多变,太阳下去没多久便刮起了风,雨点急切拍落下来,穿过树叶落在人的身上。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又一处响雷劈下来,雨点越落越大,剧组匆忙收工要回酒店,项雪拿着手机再给安明知打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山上信号极差,安明知的手机没有信号,电话打不出去也接不进来。雨越下越大,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最后的光,安明知举着手机的手电筒,找着回去的路。
他明明只走了那条大路,回去时却似乎都变了,道路狭窄泥泞,蜿蜒曲折,前面黑洞洞望不到头。
安明知只穿了件短衫,全身都被雨淋湿,气温降下来,山上冷得让人发抖,他没注意到脚下的小石子,险些滑了一跤,所幸扶住手边一棵小树。可兜兜转转,安明知终于发现自己迷路了。
连他来时路过的小庙都再找不到。他失去了避雨的地方,天空中雷电闪烁,每一声雷鸣都让安明知心脏抖动。
脚下的泥土被冲刷着,细小的石子让道路变得更加湿滑,这条路坡度很陡,不是他来时走过的。安明知小心翼翼走了一段,不敢再往下走,很可能他一个不小心就会跌落山崖。
手机依旧没信号,开着手电筒耗费了大量电量,已经不足百分之二十,雨还在下着,比刚才更加汹涌磅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雨水不停顺着他的脸颊流下,让他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越来越模糊。
在联系不上安明知的第一时间,项雪把事情告诉了导演,几个工作人员在附近找了找,喊着他的名字,可惜没半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