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别离(21)

　　谌一祯不以为然，“我觉得你的方案很好。”
　　叶牧青不干了，本子和笔往面前一扔，原本盘着的腿抻开，向后倒在枕头上，“可是明明两次都不一样，你都说好，根本就是没有立场瞎同意。”
　　“只要你决定的，我都同意。”
　　谌一祯脱下外衣准备洗漱，见他光着脚，顺手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叶牧青盯着天花板，憋了一阵，听见卫生间关门声后，才翻身趴进枕头里偷笑。
　　嘴上指责着谌一祯的无脑附和，可心里依然为他没理由的偏颇而窃喜。
　　自拿到签证后，叶牧青几乎开始掐着日子等待出行的那天。
　　然而，比出行日先到的是他的手游广告片。
　　广告片一爆出，立马热搜第一，他知道多半又是田美的手段。
　　他也登录微博转发了手游官博的这条广告片，几分钟内，微博下方“消息”按钮上的数字急速增加，最后定格在“99+”。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颤抖着手点进去，评论，转发，赞的末端全是一个个鲜红的数字。
　　不知道转发和评论里会是怎样的世界在等待他，会不会都在骂他。
　　叶牧青点进评论，各式头像，ID，还有长短不一的内容迅速充满手机屏幕，他逐条看了一遍，有夸他造型好看，也有骂他强推之耻，各执一词，互不干涉。
　　他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也就没有核心忠实的粉丝，自然也不会有人帮他说话。
　　渐渐的就有些不好的言语占了上风。
　　叶牧青关掉评论，粉丝数量后跟着的也是一个鲜红的数字，又涨了一波粉。
　　他总算是明白，那些宁愿被骂也要屠版热搜的明星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流量面前，这些微不足道的骂名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又翻了翻手游官博的评论，值得庆幸的是，好声音还是多的，心下安定不少，自己总算是没有搞砸这个“大项目”。
　　没能等他安心太久，谌一祯回来了。
　　同时带来了一个于他而言如同晴天霹雳的坏消息。
　　“叶牧青。”谌一祯外衣都没来得及脱，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下，“有个事情跟你说。”
　　他坐在沙发上正看着微博评论傻笑，看见谌一祯的表情，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僵在了脸上。
　　他第一次见到谌一祯这样凝重，愧疚，甚至带有自我责备的神情，没能让他细想，谌一祯便说出了这个消息，“悉尼，大概去不了了。”
　　叶牧青愣了足足有半分钟，心里闪过很多情绪，失落，遗憾，愤怒……
　　谌一祯低着头，“对不起。”
　　叶牧青木然地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容，反过来安慰起他，“没事。去不了不去了。”
　　“我4月底恰好要去南部出差，得去将近两周，5月中旬才能回来。”
　　叶牧青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一字一句地轻声说：“嗯，我5月中也要开工了，琦姐给我接了两个代言。”
　　“嗯，我知道。”谌一祯见他跟丢了魂似的，没忍心，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要不这几天我陪你在国内走走，你看看想去哪儿。”
　　叶牧青摇头，不说话。
　　谌一祯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下次，我一定陪你出去。”
　　叶牧青眼角有点儿红，他推开谌一祯，勉强笑了笑，“我有点累，想睡一下。”
　　其实不过就是一场泡汤了的旅游，生活的变故太多，这甚至都算不上什么，可是那种期待骤然落空带来的落差太令人窒息，心脏像被人生生按进水里，闷得如同濒死的溺水者。
　　叶牧青用被子盖住脸，只留了一条缝供以呼吸，眼泪毫无预兆地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并非他主动想哭，只是好像除了哭一场，再没有其他可以发泄情绪的方式。
　　迷迷糊糊中，还真的睡着了。
　　醒来后，他躺在谌一祯怀中，稍一动弹，头顶就传来熟悉的声音，“醒来了？饿不饿？”
　　“几点了。”叶牧青嗓子有些哑。
　　“快十点了。”谌一祯指腹划过他的眼角，“煮了银耳莲子羹，下去吃点儿，好吗。”
　　叶牧青点头，“你先下去，我洗把脸就来。”
　　他洗完脸走出洗手间，瞟见了床头柜上他写攻略的笔记本，想也没想地走过去唰唰撕下那两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页，三两下撕得稀碎，扔进马桶冲进了下水道。
　　原定的出行日转眼就到。
　　叶牧青目送着谌一祯被秦铮接走，去南部“出差”。
　　可实际上，谌一祯根本没去机场，只是被秦铮接到了他市内另一套公寓里。
　　他没有差要出。
　　这不过是他想推掉悉尼之行的借口。
　　一开始，目的地定在悉尼，他就是存了私心的，他想借机去看看林均。
　　行程确定后，他在微信跟林均提起自己计划4月下旬去悉尼旅游，想约他一块儿吃个饭，才被告知因为复活节假期，4月下旬他和同学约好了一块儿去达尔文玩。
　　谌一祯看了眼地图上悉尼距离达尔文的距离，回了句“玩的开心”。
　　会答应叶牧青一起去悉尼旅游，只是为了找个能光明正大见林均的借口，现在既然已经无法达到目的，于是他并没有多想就直接让秦铮退了机票。
　　谌一祯跟公司请了两周的假，成日待在公寓哪里也不去，饭菜和日用品都有秦铮给他送来。
　　这日秦铮照常问了他想吃什么，临挂电话前，他嘱咐了一句，“叫箱啤酒上来。”
　　他下午小憩时，做了个梦，梦到了叶牧青。
　　梦里的人只能看清鼻子和嘴巴所在的半张脸，可他知道这就是叶牧青，梦里人在哭，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唇边。
　　然后他惊醒了。
　　秦铮送完饭菜和酒便没再逗留，谌一祯拉开窗帘，打开一瓶啤酒靠着落地窗坐下。
　　已经有五天了，他没有收到叶牧青的任何电话和微信，其实心里明白，那人心里有气，也有委屈，不是没看到他兴高采烈认认真真期待旅程的样子。
　　在告诉他悉尼去不了时，他瞬间失落的表情，让他险些控制不住想即刻反悔。
　　借着出差的借口，就当躲一躲，回去后，一切又会回到原来的状态。
　　谌一祯闷头灌了半瓶酒，眼神飘出去很远。
　　城市另一头的别墅里，叶牧青同样不算好过。
　　谌一祯“出差”后的第三天一早，他刚从睡梦中醒来，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谌一祯究竟是否喜欢他。
　　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听到他说过，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所有事情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但不出五分钟，他又反驳了自己。
　　一个人言语会说谎，可行为骗不了人，谌一祯日复一日对他的好和体贴一定不是装出来的，不能因为一次未能践诺就将这个人全盘否定。
　　并且，在谌一祯走后叶牧青就不再计较这个夭折的旅行计划，反而有点儿想他。
　　但当他开始怀疑谌一祯对他是否真的喜欢时，他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患得患失中。这种左右摇摆不停挣扎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谌一祯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第二十三章 “重归于好”
　　谌一祯到家那天，他一打开行李箱，屋子里就飘满了一股诱人的香气，叶牧青用力吸了一大口，舒爽地叹了口气，“火锅底料。”
　　“特意给你带的，知道你爱吃辣。”
　　叶牧青笑着接过来，“谢谢。”
　　谌一祯将箱子清空，交给王妈去处理里面久久不能散开的火锅底料味。
　　“这两个礼拜在家干嘛？”
　　“看电视，睡觉，玩游戏。”叶牧青放下火锅底料，重新拿起手机继续刚才未结束的游戏。
　　“嗯。”
　　叶牧青埋头在手机游戏里大杀四方，“你先去洗澡吧，刚回来风尘仆仆的。”
　　谌一祯站在他身后，摸了摸他的头，“别玩太久，伤眼睛。”
　　“知道了。”
　　待听到谌一祯上楼，走进卧室，关上房门后，他才放下手机长叹了一声。
　　刚才一种强烈的压抑感憋得他差点儿没能喘上来气。
　　当时两人分开，他心里憋着气，无处宣泄，就变成了一股和自己较劲的气，导致他陷入了否定和怀疑。看到谌一祯回来，除开小别后的喜悦还有一丝无所适从。
　　他一边担心这个人其实并不喜欢他，一边又为他出差还能记得自己的喜好而感动。
　　等到谌一祯走后，他才能冷静下来，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该如何存续。
　　还没等他想清楚，谌一祯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回到一楼。
　　他头发是不会遮住眼睛的长度，此时因为洗澡的水汽变得软塌，发梢已经戳到眼皮，他随手拨了两下，见叶牧青盯着自己，挑了挑眼尾，像是询问。
　　叶牧青连忙移开眼不看他。
　　王妈迎上来问：“少爷，您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些接风。”
　　谌一祯看了叶牧青一眼，“我都行，弄个火锅，用我带回来的底料。”
　　叶牧青听了立刻拒绝，“不用，给你接风的，就弄你爱吃的。”
　　“无妨，火锅大家都能吃。”
　　王妈点头应下，“那我现在去买些菜品，还能赶得及。”
　　“嗯，路上小心，不着急。”
　　“诶，谢谢少爷。”
　　王妈出门后，叶牧青咽了咽口水，从被他坐出一个坑的沙发上站起来，像无头苍蝇似的左探探右探探，最后依旧留在原地。
　　“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
　　没等他说完，谌一祯从身后抱了上来，“我想你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将叶牧青镇在原地。
　　他嘴唇翕动，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