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的移栽方法(27)
甜姐抹去了脸上的泪,又把腰挺直了:那就麻烦你了。
岳方祇把白墨也从地上扶了起来。
在医院跑前跑后的时候,他想,岳大勇虽然非常混蛋,不过有一点还算不坏:老家伙这辈子没动过自己媳妇儿一指头。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么?实在也算不上是什么优点。
末了检查都做完了,白墨没什么大碍,甜姐的肋骨有两处骨裂,剩下的是软组织挫伤,有轻微脑震荡。医生说问题不大,可以回家静养。
岳方祇要给老富打电话,被甜姐拦住了,说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在外地,眼下搞不好在高速上,别打电话了。
总得有个人照顾你啊。岳方祇如是说。
甜姐含义不明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岳方祇一时口拙,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最后只能把人送回店里去了。他中间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听见甜姐对白墨低声道:我过得还不如你。
岳方祇脚步停住了,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最后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白墨带回了家。
白墨还是那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岳方祇摸着他的背,宽慰了好一会儿。最后把衣服掀起来,看见胸口那个瘀伤,心里头着实气了老半天。
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完。岳方祇越琢磨眉头皱得越紧。还是得警醒着点儿。最后他拿起了手机,决定还是给老富打个电话。
第34章
老富很快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先是把张宝强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通,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宽慰甜姐。
甜姐也没说什么,哭了一会儿说累了,想歇着了。老富摸摸光溜溜的脑袋,说那我给你做点儿好吃的去。
末了他和岳方祇在火锅店后厨商量事儿。岳方祇说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再来?退一万步,不再来了,但还是免不了要打照面的——得把婚离了啊。
老富很生气,说什么狗东西,人家都不跟他过了,他还上门来打人。
岳方祇倒是冷静一点,说没法子,人家有证,是合法夫妻。真上了法庭,这就是理。算下来还是甜姐出轨,属于过错方。
老富说过错方个毛,我看他就是欠揍。两口子好好在一起过日子,那叫两口子;他把媳妇儿打跑了,媳妇儿不跟他过了,那就叫散伙。证?证有个屁用。
岳方祇无奈道:你别冲我来啊,我就是提醒你。
老富说我知道,我这不是来气么。
岳方祇想了想,你知道那个男的什么背景么?
老富想了想:听甜儿说以前是跟着一个大老板在关里家做酒水生意的。当初看着挺仗义的一个人,就跟他结婚了。结了婚之后发现他不干正事,成天在外头乱晃,说是跑长途,也没见着拿钱回来。那是挺多年前的事儿了,现在不知道他在干嘛。
岳方祇想了想那个人的穿着打扮,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他边上跟着的那个男的有点奇怪。不像是亲戚,也不像是朋友。岳方祇回忆了一会儿,确信自己没见过那个人,所以那奇怪的一眼大概就是偶然而已。
他叮嘱老富有事打电话,一个人离开了。没直接回店里,而是去了超市,打算买点儿东西带回去,也给白墨做些好吃的。
那天的事儿把白墨给吓着了。好几天了,白墨老是呆呆的,干活儿也慢吞吞的。头天晚上岳方祇关了店门上来,发现白墨缩在屋角,一直抱着膝盖。这很像他刚来时那会儿,岳方祇觉得担心,一直把人搂在怀里安慰。
这两天才稍微缓过来一点儿。岳方祇有心想问问他以前是不是遇上过什么类似的事儿,后来又想还是算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能忘了最好,提它做什么呢。
他拎着一大堆菜回来,店里也快关门了。最近一直很冷,街上连行人都少了。小慧他们收拾得差不多就回去了,剩下岳方祇一个人把门口的桌子往回推。
就在这时候,一辆黑车在店门口停了下来。
岳方祇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愣住了。
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正是前些天陪在张宝强身边那个。他恭恭敬敬把后座的车门拉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年长男人出现在了岳方祇眼前。
看见岳方祇,那个男人用非常和蔼和亲切的语气道:出来了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岳方祇深吸一口气,恭敬道:于先生。
于先生拍了拍他,打量着小小的干粮铺子:不请我进去坐坐?
岳方祇静默片刻,说屋子简陋,您别嫌弃。
多年不见,于先生和从前看上去也没什么变化。这个人外表看上去非常普通,若是走在街上,谁也不会冲他多看上一眼。
但岳方祇心里却有些打鼓。
他知道于先生手下的那些生意,知道能做这些生意的人,都不会像他的外表一样平常。
于先生在小厨房的桌边坐了下来。后头那个男人一直跟着。岳方祇想给他泡茶,这时候白墨从卧室门后走了出来。看见生人,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于先生却很感兴趣地看着他,向岳方祇问道:那是谁?
岳方祇低声道:我弟弟。
于先生笑了笑:现在做什么呢?
在店里帮工。岳方祇尽量轻描淡写道:胆子小,人也不机灵……
于先生终于把目光收了回来。
多年不见,有叙旧的意思在里面。岳方祇很客气,也很小心。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还能好好坐在这里,说明于先生也基本上洗白了。
对方似乎只是单纯地在感慨人世变迁,岳方祇也就跟着附和了几句。最后于先生慨然道:你和王东海当年在一块儿做事,没想到最后的路岔出了这么大去。我也没别的意思,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走之前过来想几个老朋友,刚好小李偶然遇上了你。我这才知道,你也在这儿。
他身后的男人冲岳方祇点了点头。
岳方祇稍微放下心来,却想起了另一件事:张宝强现在在您那里做事么?
于先生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道:算是吧。
岳方祇慎重道:不知道您能不能带上一句话——既然日子过不下去,还是早离早利索。
于先生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摇头道:人家的家务事。末了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岳方祇一番。
岳方祇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是误会了自己和甜姐的关系。但这误会也没什么,甚至或许还是好事。
叙旧真的只是叙旧,于先生很快走了。岳方祇目送黑车远去,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时代变了。
于先生要出国了。岳方祇想,自己看来也永远和那段日子告别了。等到这个人离开,大概甜姐也就有了新的机会。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却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岳方祇握住白墨的手,笑道:“怎么了?”
“你不要跟他做事。”白墨低声道。
岳方祇转过身来:“你说刚刚那个人么?不要紧,他走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再说我跟他做什么事呢,我还得天天卖馒头呢。”
白墨抬起头,看着岳方祇的眼睛。
岳方祇揉了揉他的头发,坦然回望:“真的,不骗你。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墨低下头,紧紧抱住了他。
第35章
张宝强再也没有出现过。甜姐恢复了一些后,去了趟法院,起诉离婚。只是不知道真正拿到离婚证要多久之后了。
元旦之后,很快就是春节了。馒头店提前挂了歇业通知。岳方祇上一年春节就没回家,这一年其实也不太想回去。但老不回去似乎是很不像话的——家就在本市,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亲戚也都看着。
赵淑英腊月二十三的时候到岳方祇店里来了一趟,给他捎了些自家做的香肠。岳方祇觉得挺新鲜的,因为他印象里自从老爹的生意垮掉,老娘就再也没心思做这个了。张嘴一问,才晓得是岳大勇痛定思痛,决心东山再起,于是受人鼓捣盘下了一个菜市场里的肉摊儿。
本地人过年备年货,都喜欢自己买肉拿到肉摊儿上去灌香肠。卖肉的摊贩也会直接灌好香肠往外卖。
说来说去,就是香肠灌多了,吃不完,给他拿来了点儿。
哦,原来是吃不完想起我来了。岳方祇很刻薄地想。然而这个念头很浅,只是一掠而过。他想起了另一码事,说岳大勇都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在家里呆着,瞎折腾什么呢?
赵淑英叹着气,说老大的大孩子今年上了幼儿园,每个月光给幼儿园的钱就五千多。小的那个要去上早教班,一个月下来也要三千多。这还不算日常生活开支。他们两口子焦头烂额,又要忙工作,当父母的哪能看着不管呢。
岳方祇很匪夷所思,说有病吧,养不起生的哪门子二胎呢?而且幼儿园那么多,公立的一个月也就六七百吧。吉祥街附近岳方祇每天去送干粮的那家就是,挺好的一个幼儿园,干净整洁,小朋友也很有礼貌。他每天中午之前过去,能看见老师领着孩子在校园里做游戏。
赵淑英说你哪里懂得现在养孩子的辛苦。那种幼儿园能去么?什么都不教。就知道成天带着孩子瞎玩儿,到了上小学,那就什么都跟不上了啊。你大哥书念得那么好,他比你知道怎么教育孩子。
岳方祇嗤笑一声,说有多大本事办大多事儿。瘦驴拉硬屎,自个儿逼自个儿,有什么好委屈的。还连累爹妈这么大岁数出来干活儿,他也不害臊。五千块一个月的幼儿园,他要真那么能赚也行。人家大学学费一年也就五千块吧。
他老娘不爱听这个话,挺不高兴地说他好歹有正事儿,是在好好过日子的。人一辈子,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努力把儿女培养成才,这是正经路子。你呢?过去就不说了,你爹把你连累了。可是现在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见着儿媳妇的影儿?别总觉得你老娘偏心眼儿,你要是有了孩子,我也是要替你看孩子的。
岳方祇说打住,用不着,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亲也相了,不是告诉你都不合适了么。现在就挺好的。说着想起白墨,犹豫着要不要借着机会把实话讲了。反正这事儿肯定早晚也得让家里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
正想着怎么张嘴,白墨端着做供果的面盆上楼来了。
赵淑英头一回正脸见着白墨,微微一愕。
白墨轻声细语地讲了句阿姨好,有点儿拘谨的样子。她忙不迭应了。然后两个人便错了身子,白墨上北屋干活儿去了。
赵淑英神神叨叨地跟岳方祇咬耳朵:“妈呀,怎么长这么俊?”
岳方祇心说满脸面粉还俊?你是没见着他把衣服脱了什么样。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要拼命压着才能不把嘴角往上翘。
赵淑英还在那儿絮叨:“有对象了么?哪儿的人?家里都是干什么的?我看给你六姨家的表妹介绍介绍行,那闺女整天挑这个男的丑,那个男的矬,我看这个她应该是能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