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树下(5)

　　顔旭：“那你可以慢慢来。”
　　“不能慢。”周文锦哭丧着脸，小声说，“没时间了，我要去奥赛班集训，等于分班了，以后可能见面的时候都少了。”
　　顔旭有些吃惊，猫眼瞪圆了说：“可是奥赛班就在我们楼上啊。”
　　“那也不同班嘛！”
　　顔旭无话可说。
　　周文锦任重道远拍他肩膀：“师兄，师弟能不能抓住最后的机会就看你了。”
　　顔旭拧着细细的眉毛杞人忧天：“可是还有半年多就要中考了。”
　　“哦，我本校保送了，不参加中考，宁薇肯定也是特长生保送。”
　　成绩中等的顔旭心底有个小人握拳按桌，木着小脸：“哦。”
　　“所以说，我现在才着急，不能等以后，以后连近水楼台的优势都没有。”周文锦有理有据地分析，“欸，师兄，你说宁薇现在为什么不喜欢我？”
　　顔旭看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多讨人厌的小师弟：“谁要是天天揪我的马尾，‘猪头猪头’的这样叫我，我会讨厌死他。”
　　逻辑鬼才周文锦说：“我不这样做，她看都不会看我。”
　　顔旭无药可救地看着他。
　　远处一颗足球滚到他们脚边，绿茵场上的男生手捧在嘴边，喊：“周文锦！过来踢球！”
　　周文锦的碎钉鞋颠起足球用胳膊夹着，神采飞扬地对顔旭说：“师兄我去踢球了，宁薇她们找你玩的时候，记得帮我说好话。”
　　周文锦抱着球跑到球场，他的朋友不满地捶他的肩膀：“你什么时候和顔旭关系这么好了，换双鞋就能和人聊上，你以前不是挺讨厌他的吗？你又不嫌他娘了？你小子是不是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他们不怀好意地指红跑道上站起来的顔旭，他正拎着一袋垃圾往外走，几个勾着肩的男生指着他伶仃纤瘦的背影，对他稍显秀气的姿势发出坏笑。
　　“我和他关系超好，你们懂个锤子。”周文锦大喊，“师兄！”
　　顔旭回头就看到傻帽师弟站在球场上，双腿夹着球，笑容灿烂地用双手在头领拢了一个心。
　　他刚准备笑，就看到周文锦旁边冷着脸的程非凡，和之前一样一副很讨厌他的表情，皱着眉一脸不高兴。
　　哼。
　　顔旭冲周文锦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已经有了新朋友的顔旭很少再为了丢掉的友情难受遗憾，背影轻快，乌黑的头发里冒出点白莹莹的耳廓，皎白的脖子泛着细腻的光。
　　程非凡收回了自己不可言说、郁闷的视线。
　　放学的时候，程非凡背着书包门神一样站在后门，往收拾书包的顔旭那里看了几眼，在他站起来的时候，程非凡又马上转头走了。
　　回家后，书包被懊恼地扔在地上，房间里的沙袋被锤得左右晃动，在阿姨还没有弄好晚餐的时候，程非凡抱着衣服又要出门。
　　“我不吃了，去上课。”
　　他最近抽风，非要学什么自由搏击，现在竟然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父母对视一眼，双双摊了一下手。
　　周末，程非凡出门补课，在小区外看到了顔旭。
　　站在浓密的绿化带边，张望着白生生的脸，在周文锦骑着自行车出现的时候，笑吟吟地坐上了车后座。
　　暗中观察的程非凡拳头握了握，把书包扔在肩上，打电话给老师请了假。
　　根据他对周文锦的了解，打车去了几个他会去的地方，终于在一条街口又看到了顔旭他们。
　　周文锦正往他手里放了一束红玫瑰，顔旭可能不想要，那小子竟然强买强卖，塞他手里就跑了。
　　程非凡出离了愤怒，没等司机找零摔上车门就跑了过去。
　　顔旭抱着红玫瑰，都要被这个师弟气得跺脚，道歉买什么不好，偏偏买了红玫瑰，买了就买了吧，到了最后关头，他竟然像头怂怂的小猪跑了。
　　程非凡又突然出现黑着脸拉住他：“你们在干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
　　“他为什么要送你花？”
　　顔旭觉得奇怪，自己和程非凡都要有两年没说过话了，一开口就凶自己。
　　但程非凡脑回路非常清奇，看了看左右，低声说：“他是不是在和你告白？”
　　程非凡看着他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绷着脸，呼吸都慢了下来，紧握的手在顔旭细嫩的胳膊上捏出了印子，有些话在发紧的胸口呼之欲出。
　　躲在不远处的周文锦跑过来，不由分说把要揍人似的程非凡拖走，说：“班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要在这里耽误我的事，你过来过来，有什么事等宁薇来了再说。”
　　程非凡：“你说什么？”
　　最后宁薇看在顔旭的面子上收下了花，然后分成了三份送给这三个面色迥异的男生。
　　知道自己搞错了的程非凡在一起送宁薇回去的路上，一路没开口，但是就是不走。
　　周文锦还有点良心，知道顔旭和程非凡关系还僵着，送了小天鹅回家后，就主动请两人吃饭，帮两个人缓和关系。
　　虽然程非凡闷骚的性格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但是顔旭是颗不记仇的小甜豆，不在意程非凡在想什么，认真捧周文锦的场。
　　在周文锦骑着自行车走后，好几次欲言又止的程非凡在他们一起去乘地铁时终于憋出来一句：“周文锦的话不能听。”
　　顔旭抱着一捧玫瑰，脸比花娇，低头拨弄花瓣，没有搭话。
　　程非凡深吸一口气，在旁边开启了老妈子模式，面无表情又语重心长。
　　——他小时候就是这样，苦大仇深，总是想很多的样子，能把就因为早上没有喝牛奶的顔旭活活念叨一上午。
　　地铁进站的广播让他暂停了一会，和顔旭一起坐上地铁后，又开始痛陈早恋的危害，时间的珍贵，周文锦的不靠谱……
　　七站地铁，到站的时候，程非凡还没有结束。
　　现在和他关系不怎么样的顔旭：“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程非凡，“你什么都不懂，谁都会信。”
　　顔旭刷卡出站，不乐意说：“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懂？”
　　“你懂什么。”程非凡小声回了一句，扯着嘴角说，“周文锦是想追女孩，你听他那套歪理干什么。”
　　顔旭凶悍说：“我什么都懂，也有喜欢的人，你少看不起人。你别跟着我。”
　　程非凡脸上肌肉又颤动几下，陷入了安静。
　　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觉得一记重创，忍了半天，觉得顔旭是在赌气，心底又想问“那个女生”是谁——“那个男生”这种话光是想想就要人撞墙怄死。
　　在顔旭他们家楼下，程非凡嘴唇动了几下，古板的严肃：“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很正常，你别学别人去谈恋爱，不然我会告诉叔叔他们。”
　　顔旭不在意地轻“哼”了一声，刷了门禁卡，飞快钻进了楼里。
　　现在在颜家，备考的颜可是大宝贝，全家都围着她转，而颜先生和颜太太对顔旭现在的要求不高，只要他中考不睡着就能直升本校的高中部。
　　所以每天清闲快活的，一天没干一件正经事的小宝贝顔旭，回家后，坐在床上毫无压力地、美滋滋给秦深打电话。
　　虽然每天都懵懵懂懂被人灌输新鲜的爱情小知识，但是他还是着实不懂分班就代表着异地的少男情怀，对着电话里的秦深借机抱怨：“那我和你隔着一千多里呢。”
　　顔旭没有经历变声期的声音清透软绵，隔着电话都能想到他说这种话鼓着脸软糯的样子。
　　电话那头的秦深坐在摊开试卷的书桌前，耳朵上挂着耳机，手里转着一只原子笔，低笑了一声说：“不一样。”
　　顔旭“嗯……”了一声，小声嘟囔：“哪里不一样……”
　　秦深大概没有听清楚，语重心长提醒了一句：“乖宝，你不能学别人早恋。”
　　“我知道！”顔旭答应得很快，软绵绵的声音带着暗戳戳的霸道，“深哥你也要好好学习，不要早恋，也不要和女生说话。”
　　秦深低沉好听地笑了一下。
　　顔旭情不自禁用手摸了一下痒痒的耳朵，羞嗒嗒说：“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交女朋友了。”
　　——梦里秦深牵着一个人，用现在一样好听的声音说：“这是我女朋友。”
　　秦深：“瞎想什么呢。”
　　顔旭娇憨甜蜜地挂了电话，脸在枕头滚了一圈。
　　刚才不好意思，不然就差点臭不要脸的说出来，梦里深哥的女朋友长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第七章 合家欢
　　顔旭觉得自己很懂事，没有每天打电话，也不会耽误深哥的时间。
　　在给自己交了几个月话费后，才发现自己的废话那么多。
　　周文锦建议他可以和深哥一起开一个合家欢，一个月两块钱，通话两千分钟。
　　顔旭一听，觉得很对。
　　马上向和深哥转达了这个观点，并在电话里不怎么真心地问：“深哥你是不是很忙，要不我们就不开了，我以后少打点给你。”
　　秦深：“不忙，我来开吧，你手机号是1370……这个吧？”
　　“嗯嗯！”听到秦深背出自己的手机号，绵白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颜可才刚刚从补习班回来就看到弟弟喜滋滋的小脸。
　　她很不解同样是高三生，为什么秦深看上去就很有时间很闲。
　　她酸溜溜地问：“旭旭，深哥是不是成绩不怎么样？”
　　顔旭认真说：“超好的。”
　　这下颜太太都有些吃惊了，说：“是吗？”
　　累死累活补课刷题的颜可更酸了：“看不出来啊，他以前还要打比赛，文化课能跟得上吗？”
　　顔旭一本正经说：“深哥说那个是爱好，学习是学习，他好聪明的，分得很清楚。”
　　颜可把弟弟软踏踏的头发揉乱，捂着脸回了房间。
　　颜太太去安慰心灵受伤的女儿，摸着她的头发说：“我们可可多漂亮。”
　　并没有得到安慰的颜可暂时性放下了功课，和妈妈一人贴了一张面膜，安抚了一下自己这些时日受到冷落的小脸蛋。
　　至于一旁围观的顔旭，被颜可拧他的脸说冬天太干了，非得在他脸上贴了一张。
　　顔旭就是觉得别扭，短暂的别扭期一过，有模有样学着姐姐和妈妈在脸上按摩促进吸收。
　　下班回家的颜先生，一下就和沙发上三张贴得像鬼一样、齐齐看过的脸对上，差点心梗。
　　面无表情和兀自精致的母子三人对视了一会，回到书房捶胸顿足，独自冷静。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程非凡对着顔旭那张惨白的脸，也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