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经年(30)
“何故,你来了。”宋居寒冲他露出盈盈笑容,仿佛那天在电话里的连番质疑从未存在过。
何故咽了咽口水,快速冷静了下来,淡笑道:“不好意思,迟到了。”
“没事,都没上菜呢。”
何故冲一桌人点头:“宋总,冯峥……”
冯峥笑看着他,表情让人摸不透在想什么,
宋河眯着眼睛看着何故,他是知道何故和宋居寒的关系的,他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坐吧。”
何故坐在了宋居寒旁边,宋居寒像朋友一样勾住他的肩膀,一一给他介绍,“这是王总,这是刘总,这个你应该认识,是慧思投资的冯总。”宋居寒直勾勾地盯着冯峥,唇边挂着一抹嘲弄地笑容。
冯峥笑着说:“居寒你说笑了,我和何故的关系,还用你介绍啊。”
宋居寒微眯起了眼睛:“哦,是吗。”
冯峥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了餐桌的转盘上:“何故,你的钥匙。”
宋居寒和何故脸色均是一变,宋居寒暗暗握了一下何故的肩膀,何故疼得差点没当场叫出来,他强忍着疼痛,轻轻转动转盘,那钥匙就像个定时炸弹一般,缓缓地靠近,最后停在了他面前。
他刚要伸手去拿,宋居寒却率先一步拿走了钥匙,用手指拎在眼前,轻飘飘地说:“这钥匙真眼熟啊,不会刚好是你的车钥匙吧。”
那钥匙上印着硕大一个路虎的标志,宋居寒这是明知故问,那话里藏刀的口气让何故心直往下沉,何故接过钥匙,低低地“嗯”了一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居寒没法发作,他坐正了身体,头微微下垂,挡住了自己眼中的冰冷和深沉。
宋河一直在观察着他们,徐徐开口道:“何故是吧,你前几天和Vanessa吃饭了?”
何故不卑不亢地说:“是的。”
“嗯,她难得吃顿像样的饭。”宋河道,“居寒,你怎么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宋居寒笑了笑,道:“各位,这是南创的高级工程师,叫何故,是我很好的朋友。”
他刻意加重了“很好”二字,听得何故有些不舒服。
“今天主要是请小冯吃个饭,谈谈我们的电影。”宋河朝冯峥抬了抬下巴,“我跟他爸爸认识几十年了,小冯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都能和我做生意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冯峥适时地恭维了宋河几句。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很快,一桌奢侈的餐宴会就摆在了眼前,何故却没有半点胃口,光是待在宋居寒身边,他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锋利地怒意,让他如坐针毡。
酒桌上开始互相敬酒了,冯峥端着酒杯潇洒地走了过来:“居寒,何故,我敬你们一杯。”
何故站了起来,宋居寒却坐在椅子里没有动,只是抬头瞪着冯峥,冯峥就跟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碰了碰何故的杯子,笑着说:“本来还想亲自给你送过去,这样反而省事儿了。”
何故脸色有些苍白,只好说:“谢谢。”
“有空去多配一副钥匙吧,这样多不方便。”
“是想配来着,最近太忙,就给忙忘了。”
冯峥调笑道:“你也会忘事儿啊,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
俩人之间那熟稔的样子,简直是火上浇油,把宋居寒心头的火撩拨得越来越旺,他也站了起来,开门见山地说:“冯峥,何故的车钥匙怎么会在你哪儿。”
何故抢着想要解释,却被宋居寒一眼瞪了回去。
冯峥嘴角含笑:“哦,是这样的,上周末我和何故出去玩儿,何故喝醉了,我先让司机把他送回了家,又让司机把他的车开到了他的小区,结果我司机糊涂了,把车钥匙带走了,这不,今天要不是正好碰上,我打算明天亲自给何故送去呢。”
宋居寒的胸膛用力起伏了一下,拳头在背后握紧了,他慢慢扭过脖子,一双眼眸深不见底:“原来你们上周末见过了。”
何故只觉得背脊发寒,为正常的交际撒谎已经够可悲了,更可悲的是还被拆穿了,当面的。
冯峥似乎还嫌不够,继续往上添柴火:“何故,你上次可是醉得够彻底的,你看着挺瘦的一个人,喝了酒怎么那么沉,我都差点没抱动你。”
“我去趟卫生间。”何故实在待不下去了,四周萦绕着宋居寒和冯峥那股针锋相对的气氛,他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他匆忙放下酒杯,走进了卫生间,并下意识地反锁住了门。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额上直冒虚汗。他甚至不太敢回忆宋居寒的眼神,幸亏是这么多人在,否则以宋居寒的脾气,恐怕要把桌子掀了。
可这顿酒局早晚都要吃完,之后他该怎么办。
何故发现自己头一次如此地紧张,连多年修炼出来的淡定都有些按不住了。
冯峥……冯峥是故意的吗……
第26章 最新更新
何故用水泼了几遍脸,脸皮的热度下去了,大脑也跟着清醒了几分。
他整了整领带,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你在害怕什么呀何故,最坏的结果,你不也早已经准备好了。
何故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外面,一桌子人还在聊天、喝酒,冯峥已经返回了自己的位置,正在低头看手机,看到何故出来,抬眼一望,那双眼睛漆黑而明亮,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宋居寒也回过头,用一种仿佛在看着猎物入笼般的恶狠狠地眼神。
何故扫了他一眼,坐回了他旁边的位置。
宋居寒微微偏身,在他耳边面带微笑地说:“你他妈的敢骗我。”
何故没有吭声,而是给自己满上一杯酒,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说:“宋总,各位长辈,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留在这里也扫大家的兴,就想先回去休息了,我自罚一杯,抱歉了。”何故不等他们反应,仰头干了满满一杯的红酒。
冯峥温言道:“身体不舒服就别喝太多了。”
有个老总附和道:“是嘛,不舒服就回去吧。”
宋河用审视地目光看着何故把酒喝完,然后平淡地说:“那你就回去吧,身体要紧。”
何故点了点头,看也没看冯峥和宋居寒,转身走了。
背后突然传来啪地一声脆响,伴随着几声惊呼。
何故顿了顿,回头一看,宋居寒把酒杯捏碎了,玻璃碴子碎在他手间,红酒洒了一身。
宋河皱眉道:“你怎么搞的。”
宋居寒笑笑:“酒杯太薄了。”他拿过毛巾开始擦。
“手伤着没有?你下个月就要开演唱会了。”
“没有。”宋居寒甩了甩手,那上面红色液体横流,也分不清是酒还是血。
何故心脏发紧,他抿了抿唇,还是走了。
打车回到家,何故冲了个澡,开始处理工作,在这种心神不宁的时候干活儿,效率自然高不起来,最后他烦躁地关掉了电脑。
看了看表,九点多了,以宋居寒的性格,估计快到他家了。
他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星星灯火,突然产生一种难言的孤独。
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像他这样矛盾的人,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当然,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怜,无论是得与失,喜与悲,大多都是他自己选的。
只是今晚不知怎么了,他突然想见见他妈,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一方面,确认她过得好,另一方面,想看看是不是人只要拼命努力,就能如愿以偿。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避免去打扰她,潜意识里,他可能在躲着她,她也在躲着自己,母爱对他来说是个非常抽象的词,让他具化不出细节。
这时,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家里非常安静,那脚步声清晰而急促,紧接着,是钥匙插进钥匙孔并旋拧的声音。
何故站了起来,他感觉血液翻涌,温度如流水一般倾泻出身体,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扇门。
门被打开了,宋居寒带着一身比寒冬还要凛冽地煞气和浓浓地酒气走了进来,右手还缠着几圈刺眼的白纱布。
何故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眼神闪动,嘴唇微微抖了抖。
宋居寒握紧了拳头,看着何故无措惶恐又要强装镇定的样子,突然就有一丝心软,他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强忍着那股澎湃的怒意,慢腾腾地脱下外套,想借这时间冷静哪怕一点点,可酒精在灼烧着他的血液、他的思维,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宣泄。
何故也不说话,只是那么站着、看着。
脱到最后,宋居寒终于控制不住地把那厚厚地羊绒长大衣摔在了地上,牛角扣撞击木地板,发出沉重的声音,他咬着牙,寒声道:“你答应从今往后再不和冯峥联系,今天的事我放过你。”
何故深吸一口气:“居寒,我骗了你,是我的错,但你限制我正常的交际,这不合适。”
“不、合、适?”宋居寒表情有几分狰狞,“为什么偏偏是冯峥?你说你和顾青裴只是同事,我姑且相信你,冯峥以前和你是什么关系?他现在对你又是什么态度?你他妈瞎吗看不出来吗!”说到最后,宋居寒已经在吼。
何故感到心脏发颤,他沉声道:“他对我是什么态度,跟我没有关系,居寒,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这么咄咄逼人。”
“因为就是不能是他!”宋居寒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大手拎起何故的衣领,狠狠将人撞在了落地窗上。
何故背脊一痛,宋居寒的指骨用力挤压着他的胸膛,他的脸瞬间变了颜色:“居寒,你冷静点……”扑鼻一股浓重地酒味。
宋居寒喝多了,他酒量一向不好,喝多了脾气会变得非常暴躁。
宋居寒用那双美丽却狠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何故的眼睛:“上次你被车碰了,我懒得再跟你计较,我把当时的话再重复一遍,我和冯峥,你只能选一个!”
何故头痛欲裂,胸中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叫嚣、冲撞,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宋居寒为什么要这么混蛋,为什么要这么……
六年前,他辜负了冯峥,六年后,冯峥不过是要个没事喝喝酒聊聊天的朋友关系,他也要拒绝吗?他要为了宋居寒,把自己所有的路都一条条封死吗?
看着何故沉默不言,宋居寒气得脑仁发胀,眼睛赤红一片:“你为什么就和他这么难分难舍?!为什么!”
何故颤声道:“你不讲理,让我怎么和你解释。”
“放你妈的屁!”宋居寒猛地将何故的身体扳了过来,将他的脸和胸膛都压在了落地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