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妻(21)
祭祖结束后的家宴,唐琰没什么事情要做,唐无啸就叫他早些回去陪陪苏风,小家伙看得出很黏人,没必要在大过年的时候闹得小两口分别。
苏风在家巴巴得等了唐琰一天,他起得又早,困得都睁不开眼了,水风喊他去睡,他又死活不愿意,趴在小桌上困得泪眼婆娑的喝浓茶。
可惜再浓的茶也抵不过困意,唐琰来的时候,苏风已经靠在榻上睡熟了,水风坐在他身边玩唐无啸送的七巧板。唐琰规规矩矩的道:“大少奶奶。”
水风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睡了也不安稳的弟弟,道:“他等了一天了,带他回去睡吧。”
唐琰应了一声,小心的把苏风抱了起来,也许是感觉到他的气息,苏风下意识攥住了唐琰的衣襟不肯撒手。
眼见着他们要走出门,水风突然道:“你要是敢对我弟弟不好,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唐琰半鞠了个躬,道:“自当谨记。”
弟弟被抱走以后,屋里就又只剩下水风一个人了,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下人们都已经睡了,大过年的院子里连个灯都没人照亮。
原本以为过年能和唐无啸一起,不会那么寂寞,没想到这回连弟弟都给人带走了。水风把七巧板推到了一边,有些无趣的躺在了榻上,盯着亮堂堂的灯泡看。
没有人会喜欢整日整日的待在同一间房里,说是什么都不必做,可也没有事情能做。北院宛如一座华丽的监牢,水风手腕上的镯子就像无形的镣铐,锁得他无法动弹。
唐无啸不在的时候他连门都出不去,虽然水风不太懂这些大家族的弯弯绕绕,却也隐约明白自己是不能随便出去的。他不愿意给唐无啸惹麻烦。
水风不是一个会想太多的人,想一会也就算了,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溜到小厨房,开火煮了几个鸡蛋,准备留给唐无啸吃。最小的那只母鸡总是不下蛋,这几天突然下了,他就全部存了起来。
还是傻子的时候,唐无啸总惦记着母鸡什么时候能下蛋,不怕冷似的天天蹲在鸡窝前面,现在病好了,就把鸡和鸡窝都扔在脑后了,没工夫操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祭祖加上吃饭,一熬就到了十一点,十二点整会有除岁的鞭炮声大响,唐无啸怕水风一个人在屋里等得急,连着推辞了几个长辈的邀请,脚步匆匆的回了屋。
水风还给他留着灯和门,唐无啸推开门,发现水风坐在桌边正在剥鸡蛋,他把沾了寒气的外套脱了挂起来,搓热了手才去抱小媳妇,在他小脸上狠狠的亲了亲,道:“还没吃饭?”
“给你煮的,怕你喝酒不舒服。”水风把鸡蛋喂给他吃,上回唐无啸出去应酬,喝了一肚子的酒回来,第二天一直都头疼。他在家乡的时候顶多喝些米酒,不懂为什么要喝酒喝到难受。
唐无啸本不怎么爱吃白煮的鸡蛋,如今吃在嘴里却比宴会上的哪道菜都好吃,他咬了一半,把剩下的喂回给水风,道:“晚上吃什么了,烟花好不好看。”
水风想了想,道:“有酸菜鱼,还有羊肉火锅,火腿汤,都好吃,我叫他们给你留了,烟花挺好看的。”只是苏风一直都怕鞭炮的动静,看了几个就害怕得厉害,也就不放了。
正说着,水风突然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从唐无啸身上传来,像栀子花一样,他已经知道了这是香水的味道,但是唐无啸早上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有喷那些香水。他立刻就想到了上回的茉莉,一把推开了男人,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唐无啸忙了一天,本以为回来能跟小媳妇腻味一会,却不想挨了个巴掌,何其无辜。水风还想再打,反被紧紧的捏住了手腕子,便骂道:“唐无啸,你这个骗子,你他妈放开老子!”
“你说说我怎么骗你了,好好的发什么疯,嗯?”水风那两下子,压根也不是唐无啸的对手,大少爷任由怀里炸毛的小猫咪拳打脚踢,又不能真的还手,干脆把人按住坐在自己膝盖上,抬手在小媳妇屁股上打了两下,道:“给你惯成什么样了,大过年的打我,我明儿怎么见人。”
水风咬牙道:“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还说不骗我!你说不同人家应酬的!”
香水味?大少爷立马反映了过来,肯定是唐画扇那小丫头身上的香味,他没注意沾了回来,白挨了一个巴掌。他捏住水风的鼻子,道:“个小醋坛子,就为这个你上来就打我?那是我妹妹,刚从国外回来的。”
水风压根不信他的,瓮声瓮气的道:“真的是你妹妹?”
唐无啸很是无奈,自己就叫他逮着那么一回,这罪名算是落下了,他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若是做了能不承认?画扇是我从小看着她长起来的,比我还小七八岁,我对她能有什么想法,一个小丫头片子。”
见他说得不像作假,水风不自在的转开了眼睛,嘟囔道:“我比你还小九岁呢。”大少爷故意板起脸道:“哦?还没怎么着就嫌我岁数大了?小坏蛋,也就是你,换个人我把他爪子剁下来,说说,这怎么办。”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得亏他躲得快,不然实打实的一巴掌下来,他大年初一就得顶着巴掌印过日子了,要是大年初一就挨打,一年到头都得挨打。
水风自知理亏,在他脸上亲了一小口,唐无啸逗他道这就算过去了吗,不行,得说点好听的才成,不然这事过不去了。水风哪知道什么算是好听的,想了好一会,没等他开口,外头突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远到近,一起响起来仿佛是炸了锅,震得人耳朵发疼。
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水风一跳,他本能的想起苏风怕这个声音,慌忙站起身来想去他屋里看看,又想起他身边有唐琰在,这才放松了下来。
待彻底放了心,水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其实自己也是很怕这动静的。他躲进了唐无啸的怀里,大少爷却不抬手抱他,他攥紧了男人的衣服,抽泣道:“你总把我一个人丢在屋里,我怎么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唐无啸,你王八蛋……”
☆、39
水风现在的心态大概就是我辛辛苦苦养的猪屁颠屁颠的跟着别人跑了
39
鞭炮声实在太响,唐无啸听不清水风在说什么,只看到他浑身都抖了起来,知道他可能是被鞭炮的声音吓到了,连忙把人抱紧了,用手去捂他的耳朵,哄他道:“没事没事,一会就不响了,有我在呢,不害怕的。”
水风张嘴朝他肩膀上咬,唐无啸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不挣扎,任他咬进自己肉里。最后干脆把小媳妇抱到榻上,用小毛毯裹住,让他趴在自己怀里哭。
年三十的鞭炮声会持续小半夜,还会有大户人家放彻夜的烟花,唐家也不例外,离得近了听更响,要是早知道水风害怕,他就把这项给免了。
好在最密集的那一阵很快就过去了,水风哭得眼圈都红了,他说不上自己为什么哭,就是心里委屈,也有因为唐无啸的,也有因为苏风的,鞭炮只是一个□□罢了。
等他彻底平静下拉以后,大少爷才捏着帕子给他擦脸,小孩的脸都哭得通红通红的了,他瞧着心疼,用小拇指抹去了他眼尾挂着的泪珠。
水风闹脾气很少会哭得这么伤心,唐无啸难免心里没底,哪还会真跟他发脾气,柔声道:“怎么突然哭了,我外头真的没人,就你都够忙了,哪还有时间哄旁人。”
“我知道。”水风吸了吸鼻子,抬手去揉唐无啸的脸,跟他道歉道,“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发脾气,你要是生气,你就打回来。”
他想得简单,他打错了人,就让唐无啸打回来扯平。大少爷哪舍得打他,再说打他算怎么回事的,就道:“你不高兴了当然要打我出出气,谁叫我娶了你这个要命的小祖宗呢,乖了,我没生气。”
水风闻言,委屈道:“你都不笑。”
就为自己板了脸,惹得他哭了一场,唐无啸只好勾起唇角来,有些好笑的道:“你又说我不笑,你不笑的时候多些,也不见我发脾气啊。”
水风道:“你不笑的时候吓人,我又不吓人。”
还不吓人呢,撒泼打人的时候又不见这么乖巧。唐无啸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认栽,道行,我吓人,到头来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我就是觉得你们都不要我了。”水风把头靠在唐无啸胸口,去听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低声道:“就像娘一样,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我和弟弟,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看着的是爹,虽然爹不在她身边,可她就是只能看到他一个人。我从小就跟弟弟在一起,他小时候最听我的话,一刻看不到我都不行。可是他现在也不要我了,他也只能看得到唐琰了。”
即便早就想过弟弟有朝一日是会有喜欢的人的,但是当事实真的来临,他心里也难免有落差。不是待在身边的人就一定是在的,有时候他的心不在,也是白搭。头一回过年只有自己一个人,水风的哭多半是为了这个。
唐无啸也有弟弟,然而他那个弟弟是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从小到大也没有个离不开的时候,巴不得他只给钱不唠叨最好。不过世间兄弟相处有许多方式,水风拿弟弟当儿子一样的养,如今他要成亲,便是嫁女般的心疼。
“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怎么会就不要你了,再说谁不要你,我都要你的。”唐无啸搓了搓他的手,水风一生气手就发凉,像是血气都凝到脸上了一样。他把小媳妇的两只手揣在胸口暖着,感觉自己肚皮上趴了一只小猫似的。
水风很少能痛痛快快的在谁怀里哭一场,如今哭完了也就不难受了。外头还在噼里啪啦的响,有火光间替着照亮了窗户。他朝男人怀里缩了缩,道:“我想出去看烟花。”
白天里玩的烟花都很小,看不太清楚,唐无啸答应过他要一起看,如今正好是个机会。
“好,带你去屋顶上看。”唐无啸挑了两件厚实的披风,把水风裹得严严实实的,夜深了天冷,不穿暖了出去肯定会冻着。
登高这事水风比唐无啸爬得利索,他只用一只手就窜了上去,另外一只手拿着小垫子,还要催唐无啸快些。
新的一年是个好天气,烟花在祠堂前的空地燃放,几乎炸开在头顶上,水风听着这动静还是怕,又不舍得不看,便躲进唐无啸怀里,用小手捂住耳朵,这才觉得好些了。
唐无啸指着烟花,提高了音量给水风解释道:“这一组叫鸿运高照,是我前两年专门去定的,每年过年都要放一组。”
这组烟花的工艺要求很复杂,必须到外省去定,做烟花的老师傅今年也七十多了,也不知还能再做几年,烟花是无法保存下来的,稍纵即逝的美丽总叫人唏嘘。
烟花炸开以后火光姹紫嫣红般的落下来,像金银的雪花,水风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道:“好看,就是太响了,像万花筒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