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舔狗(36)

　　那个视频简宁看过。窗前，沈思挽起衬衫袖子，单手持画笔，一笔一笔往画布上涂抹油彩。阳光洒在他的皮肤上，仿佛为他镀了一层发着光的金箔。他的下颌线优雅地蜿蜒至脖颈再到锁骨，五官精致，仿佛油画里走出来的王子。这长相，这气质，不火都难。
　　沈思红了，第一时间跟薛乔谈解约。
　　他没有自己跟薛乔谈，而是找了个人代替自己出面，他躲在幕后，继续做与世无争的白莲花。他找的那位也是个经纪人，入圈比薛乔稍晚些，什么经纪生意都做。前些年大约没摸着门道，那人默默无闻，这几年走了野路子，风头正劲。
　　反正如今就是这么个世道，只要你赚了钱，大家看在钱的面子上就会自动忽略你那些不太上道的手段。
　　沈思走红后，许多经纪人第一时间来联系他。有些人听说他签了薛乔，知难而退；有些人不把薛乔放在眼里，可是沈思掂量了一下对方的轻重，觉得对方八成在大放厥词。最后他选择的这位新老板姓韩，名青山。
　　他笃信唯有这位韩青山有实力把自己从薛乔手里“救”出来。
　　过了年，韩青山与薛乔相约在薛乔的公司见面。
　　见了面，两人毫不剑拔弩张，先坐下来喝了一圈功夫茶，话了十分钟家常。
　　没办法，太熟了。
　　做薛乔这行，三教九流都要接触，好人坏人都得交往。成人世界的交往法则有时非常简单，大家只谈利益。韩青山与薛乔既是同行，日常难免有些利益牵扯。利益交换得多了，坐下来聊得也多了，慢慢就交上了朋友。
　　因此韩青山也没跟薛乔客气，寒暄之后，直接说明来意：“听说沈思跟你签了五年合同？”
　　薛乔点头。
　　“转给我怎么样？”韩青山道，“违约金我给你这个数。”
　　韩青山蘸着茶水，在整根树干雕成的茶几上写下一个数字。
　　薛乔笑了。
　　“这个价码可不低啊，你得赚十倍才不亏。”薛乔问，“我挺好奇，你凭什么觉得沈思能帮你赚到这个钱？”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韩青山笑着透露了一点，“如今的网红里头，有唱歌好的，跳舞好的，会说段子哄人开心的，还有单纯长得好看的。可你见过长得好看，又会唱歌，画画也不错的吗？”
　　“画画不错？”薛乔简直怀疑韩青山作为一个艺术经纪人的专业素质。
　　“不错了。”韩青山道，“现在的人有几个真正懂画的？画得够糊弄人就得了，我又没打算捧他当画家。最重要的是，他有张好看的脸，有颗想红的心，而且……”
　　韩青山淡淡一笑：“什么都豁得出去。”
　　薛乔眉头微皱：“你跟他睡过了？”
　　“你没跟他睡过？”韩青山反问得理所应当。
　　“没有。”
　　韩青山正打算喝茶，闻言，手顿了一下。
　　“你竟然没跟他睡？”韩青山简直不能信。
　　“我有媳妇了，我媳妇不让。”薛乔倒是淡定地喝了口茶。
　　韩青山用了足足一分钟去消化这句话。
　　“怪不得……”韩青山抚掌笑道，“怪不得沈思说你对他视而不见，还想尽办法打压他。我就说嘛，有什么事是床上谈不拢的？我还以为是他活不行，没讨着你的好，试了试，也还成啊……原来如此！”
　　薛乔似笑非笑地瞥了韩青山一眼：“我劝你别太得意，沈思有男朋友。”
　　“越这样越带劲！”韩青山真是浑不吝。
　　薛乔“呵”了一声，给韩青山倒了杯茶，又给自己杯里添满了。
　　“违约金不用给我这么多，意思意思就得了。反正我没在他身上付出过什么，把他的合同转给你也没损失。只要你别在外头说就行，否则一个两个都来找我解约，我这生意没法做。”薛乔道。
　　接着打了个内线电话给助理，叫她去把沈思的合约带过来，当场给韩青山。
　　韩青山受了薛乔这么大个人情，自然感激不尽，忍不住问：“其实，沈思固然当不了艺术家，不过捧他做网红，靠他赚钱还是很简单的。况且他本人也不见得多爱好艺术，不过就是要名要利而已。这种人最好利用，你怎么就生生便宜了我呢？”
　　“术业有专攻，卖画赚的钱够我花几辈子了，我懒得在别的地方操心。”薛乔道，“说起来，我倒是要提醒你，沈思这人可不简单，你……”
　　他看着韩青山。
　　这人也是刀山火海里拼出来的，八面玲珑的人精一个。
　　算了。
　　他跟沈思，谁算计谁还真不一定呢。
　　“对了。”薛乔起身，趁着助理还没来，拉开办公桌的抽屉。
　　韩青山眼睁睁看着薛乔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最后在办公桌抽屉最里面的一个旧LV男士手包里找出一封信。
　　“这个你拿着，”薛乔道，“如今沈思是你的人了，我拿着这个也没什么用，送你了。”
　　韩青山接过来。
　　正是当初沈思写给薛乔那封表白信。


第54章
　　沈思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锁了过往的一切：微信，微博，QQ，INS……为自己造了个新身份——意大利归国青年画家。
　　漂亮履历为他镀了层金，放在艺术圈不值一提，放在普通人里却值得吹嘘的画技显得他十分高大上。且他长相柔美，平易近人，情商极高，一举一动堪称教科书级应对。很快，沈思的人气不仅限于网上，传言，他已经有计划往娱乐圈发展。
　　他开了新的微博，有人专门以他的口吻替他打理；他开了直播，当晚在线观看人数创下平台新高；他上了当前最火的综艺，大谈高中时自己组乐队的旧事，更与当红女星合唱；他还积极与明星互动，为某流量画的肖像被流量本人亲自盖章认证后，两小时不到转发破一万。
　　名，他有了，利，随之而来。
　　沈思从小长于富贵之家，他习惯了俯视众人，如今他终于又回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可惜盛极必衰，倘若根基不稳，即便起高楼宴宾客，也难免有楼塌了的时候。
　　红了月余，网上突然爆出一段小视频。
　　视频首先在微博爆出，刚开始被删了，后来有人二次上传，这才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视频拍摄于晚上，光线不清，隐约看得出是两个人正在车震。后经过视频大手的分析，这两人性别均为男，一个年长些的不知是谁，另一个年轻些的，竟是最近红得发紫的沈思！
　　很快又有人追加爆料，那个年长些的也被扒出来了，正是沈思的经纪人韩青山。
　　沈思是gay，这没什么。一来如今大众对LGBT的接受度越来越高，二来喜欢他的大多是小女生，小女生难免会给gay群体加一层粉红滤镜。gay这个身份虽然一定程度上断绝了他与某些官媒的合作可能，但这玩意不是完全没有操作空间。况且，gay这个身份是非常值得大做文章的。
　　可是，跟自己的经纪人一起被拍到，还是车震，这性质就不同了。
　　首先，车震被拍到，任何时候都是妥妥的丑闻；其次……到底是情侣被偷拍还是潜规则上位，这两者差别可大了！
　　小女生们虽然难免有幻想，但大部分的小女生三观还是很正的。
　　沈思方面回应倒快，视频流传当天深夜就发声明，强烈谴责不法偷拍行为，希望广大网友不信谣不传谣，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可是全篇避重就轻，该澄清的没澄清，吓唬人倒是挺熟练。
　　这届网友身经百战，岂能这么轻易就被吓唬住？
　　很快，全民掀起一场“扒皮沈思”的狂欢。
　　忘了说，大众不仅喜欢看“高台宴客楼塌了”，更喜欢亲自造神，再亲自把神从神坛上拉下来。
　　很快，关于沈思的旧事，甭管真的假的，满天飞。真的，譬如沈思出自富豪之家，后因卷入贪腐，家族遭难；假的，譬如沈思初中时就曾使小姑娘堕胎等，纷纷充斥网络。
　　喧嚣闹腾了良久，网友终于扒到了夏明霄头上。
　　原来沈思早有男友，男友对他相当不错。还没红时，男友天天去培训班接沈思下课，还自掏腰包给沈思的学生买小零食，希望大家别惹沈老师生气。
　　夏明霄这顶绿帽子戴得全世界都知道了，且全世界都挺同情他。
　　对一个男人而言，比戴了绿帽子更难受的是，全世界都同情他戴绿帽子。
　　夏明霄的过去被全面起底，历任男友也全部被扒一遍。他不如沈思有专业团队操刀，社交媒体账号既没锁也没删，仿佛敞开大门等人看。等后来团队慌忙联系他的时候，该被截图的老早就被截图了。
　　不光如此，夏明霄没法上班，媒体在楼下蹲守；家也没法回，草丛里藏着镜头。他跟公司请了长假，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公司上下议论纷纷，有同事知道夏明霄跟简宁以前就认识，过来向简宁打听八卦。简宁不好评价，闭紧了嘴，只说不知道，不清楚，别的半个字都不多说。
　　其实他也挺纳闷的。夏明霄短暂交往了三个月的男友都被扒出来了，网友曝光的名单里却唯独少了自己。
　　简宁一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一边想，看来连广大网友都不认可自己跟夏明霄那一段。
　　晚上下班回了家，他去路口烧烤店买了几串肉当晚饭。没敢买多，最近跟薛乔在一起大鱼大肉，他都胖了。可是不吃又饿，只好戒了碳水，只吃肉。回了家，肉吃到一半，外面有人敲门。
　　他以为是薛乔，一边纳闷那人要过来怎么不提前给自己打电话，一边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夏明霄。


第55章
　　其实夏明霄挺惨的。
　　沈思红了，他没捞到一点好处。原本小鸟依人的男友一夜之间变得高高在上，以前凡事与他商量，如今做些什么根本不跟他说。那时候沈思虽然收入有限，又没名气，好歹两人拥有一份属于普通人的平凡的幸福，下了班约着一起吃个晚饭，周末腻在一块儿说情话。沈思想有所作为，夏明霄知道，所以倾尽所有地帮他，没想到他终于红了，自己却成了局外人。
　　沈思全国各地跑，两人见面时间有限。且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夏明霄总觉得沈思在躲着自己。好吧，不见面，打个电话、发个微信总没问题吧。可是沈思的手机永远在经纪人手里，给他打电话要先经过经纪人同意，而经纪人十有八九不同意。好不容易在微信上聊了几句，察觉出对方语气不对，再仔细一问，闹了半天，屏幕对面根本不是沈思本人，而是他的助理。
　　至于后来沈思的车震视频被曝光，夏明霄五雷轰顶之外，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可他还是爱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