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舔狗(2)

　　那时夏明霄并不出挑——偏瘦，站那像根麻秆，唯有一双大眼睛非常好看，深邃迷人，有点忧郁气质，像当时很红的精灵王子。
　　他帮简宁往宿舍运行李，一边运一边跟简宁聊些有的没的。说着说着就没声了，简宁仔细一看，这人满头是汗，累得根本没劲说话。
　　简宁赶紧帮他分担一只手的。
　　“对不起啊，我忘买新的了，这拉杆箱是个旧的，不太好使。”
　　“没事没事。”夏明霄道，“对了，你父母来了吗？学校跟附近的酒店有合作，拿录取通知书入住可以打五折。”
　　简宁摇头：“没，我自己来的。”
　　“你自己？”夏明霄惊叹，“那么老远，得坐一整天火车吧？你一个人，这么多行李，怎么过来的？”
　　简宁说：“就这么过来呗。”
　　满不在乎。
　　夏明霄后来告诉简宁，他当时觉得这孩子心真大。
　　到了宿舍，夏明霄帮简宁把东西放下，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那是十几年前，微信还不普及，大家都聊QQ。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又互相加上好友，夏明霄十分官方地表示：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找学长！
　　之后几个月，简宁一次都没跟夏明霄联系过。
　　刚经历了高三的炼狱，简宁在大学里彻底放松自己，每天都有饭局。再加上人缘不错，跟室友同学都处得很好，每天游戏开黑可以开到凌晨。
　　期末考试的时候就懵逼了。
　　这学期教了些啥？老师讲了些啥？啥？老师画重点了？哪节课？窝草那节课我没去！
　　简宁坐在图书馆，课本翻开，全是空白，仔细一读，明明说的是中文，一句他都看不懂。
　　怎么办？
　　人类的本质让简宁打开手机，刷起了QQ空间。
　　恰好在空间看到了夏明霄的说说。
　　长达一学期的时间里，他们是空间的点赞之交。
　　但是，都是一个专业的，说不定夏明霄可以帮他
　　简宁点击了夏明霄的头像。
　　“学长，在吗？”
　　谁敢相信，简宁拿了奖学金！
　　虽然是三等，那也是钱！
　　简宁拿着钱请夏明霄吃饭。
　　从那时起，两人的交集多了起来。
　　放假以后，简宁回了老家。父母依旧忙工作，没时间管他。他就在网上玩游戏，外加跟夏明霄聊天。
　　一开始，游戏玩累了才找夏明霄聊聊，后来，游戏不玩了，上午睁开眼就找夏明霄，聊到深夜才互道晚安。
　　那时他没多想。
　　再开学，简宁进了学生会。
　　前一学期的放纵给了他血泪的教训，这学期他认真学习，也打算找点其他事情做，让自己的生活丰富起来。
　　他进了学生会组织部，部长正是夏明霄。
　　网上聊天变成了现实里天天见面，两人还是很聊得来。
　　那时简宁才知道，夏明霄有个女朋友，在城市另一边的某大学读艺术。
　　两人非常相爱，爱惨了。
　　聚餐的时候，简宁带头起哄，佩服不已：“我嫂子真有福气，被你这样的情圣喜欢。”
　　夏明霄只是抿着嘴笑，脸红。
　　那时也还是没多想。
　　他是个直男，他真心拿夏明霄当哥哥。
　　他以为夏明霄也是直的。
　　直到有一天，组织部搞活动。
　　简宁负责带着大家设计海报，打印海报，张贴海报。
　　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不得多大的活。
　　简宁早早就干完了，还领着同学支援其他小组。
　　活动挺成功，晚上组织部和外联部一起聚餐。
　　大家都喝醉了，夏明霄和简宁一人拎一瓶啤酒，离开屋里嘈杂的环境，去外面台阶上坐着。
　　很久之后，简宁觉得，那天晚上应该是繁星点点，凉风习习吧。
　　因为具体怎么样，他早忘了。
　　这真的，本来是个特别普通的夜晚。
　　可是夏明霄喝着喝着酒，突然搂了下他的肩膀。
　　“这么会干活，你以前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
　　就是这句话，让简宁没救地爱上了夏明霄。
　　草率？
　　可是简宁觉得，自己活了快二十年，好像就是在等一个人对自己说这句话。
　　这么能干，你以前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这么懂事，你以前一定活得很不容易吧？
　　连他自己都很意外，自己会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触动成这样。
　　以至于，至今，简宁只要想起，夏明霄曾经是唯一心疼我的人，就对这个人狠不下心。
　　当然，这不耽误他发自内心，从主观和客观两个角度觉得，夏明霄是个混蛋。


第4章
　　简宁站在电梯门前，正打算去楼下停车场。
　　余光不经意一扫，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再仔细看，欸？夏明霄？
　　电梯来了，他却转身走向夏明霄。
　　“你在这儿干吗？”简宁打了下夏明霄肩膀，“送人？”
　　夏明霄没想到会遇见简宁，表情有些尴尬：“不是。”
　　“接人？”
　　“……嗯。”
　　下午三点，机场人来人往。
　　夏明霄站在卫生间门外，怀里捧着硕大一束粉色香水百合，旁边一辆手推车上全是行李箱，足有四五个。
　　简宁啧啧：“猜也是。”
　　“接谁？前阵子交的那个新男友？”简宁问。
　　“不是。”夏明霄解释，“分了。”
　　“什么时候分的？”
　　“早就分了。”
　　“可惜了，长那么好看。”
　　夏明霄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呢？你来机场干吗？”
　　“我小姨来这儿开会，今儿回去，我送她上飞机。”简宁说，“前两天不是告诉你了吗？”
　　为了带小姨好好转转，简宁还跟夏明霄请了两天假。
　　夏明霄想起来了。
　　“行，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本来就是偶然遇见，简宁也没打算多说什么，这就要走。
　　转过身，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夏明霄，”简宁问，“你是不是没开车？”
　　夏明霄瞬间变得更加尴尬：“……你怎么知道？”
　　“你的车今天限号啊。”
　　“……”
　　“你待会儿怎么回去？”
　　“打个车吧。”
　　“带这么多行李，打车？你确定普通出租车放得下？”简宁道，“坐我车吧，我车大点。”
　　“别了，多不好意思，”夏明霄连忙推辞，“你也很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没事，反正我也要回去的，多踩一脚油门的事而已。”简宁以为夏明霄只是客气。
　　夏明霄仍旧不肯：“不是跟你客气，真不用，打车很方便的……”
　　“打车是方便，可是你们的行李放不下啊……”
　　正说着话，夏明霄等的那个人从卫生间出来了。
　　“明霄。”那人笑着走到夏明霄身边，望着简宁，“这位是？”
　　简宁终于明白夏明霄今天为何总是莫名其妙一脸尴尬。
　　原来他接的人是沈思。
　　怪不得这个直男脾气的竟破天荒懂得送花。
　　还送了这么大一捧，香飘十里外。
　　“这是我同事，简宁。”夏明霄尴尬地看着简宁，“简宁，这是沈思。”
　　———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
　　简宁这个好人要做到底，只好送他们回家。
　　行李太多，简宁的SUV也放不下，后车厢堆满了，还余出来一个，不得不放在副驾驶座上。
　　简宁瞥了眼右手边。
　　挺好，都是前任，人家两个亲亲热热坐在后头，自己却只有箱子作陪。
　　谁能想到，跟旧情敌的第一次正式见面，第一局自己就惨败。
　　沈思刚回国，听他的意思，好像以后打算在本市发展。夏明霄连连表示同意，本市发展前景广阔，上有政策扶持，下有勤劳民众，尤其艺术市场仍是一片蓝海，以沈思的学历和经历，一定大有作为。
　　“哦？”沈思感兴趣极了，“可以仔细跟我讲讲吗？”
　　夏明霄顿时心虚地瞥了简宁一眼，磕磕巴巴讲了起来。
　　简宁冷笑。
　　艺术市场仍是蓝海的意思就是本市基本没有什么艺术市场，压根没有的东西，你能讲出什么来？
　　再说了，就你那媲美直男的审美，和去KTV只会吼《死了都要爱》，去画廊分不清莫奈和梵高的艺术素养，你懂个屁。
　　后座，夏明霄快掰扯不下去了，频频向简宁递来求救的眼神，简宁理也不理，专心开车。
　　自己吹的牛，请您吹到底。
　　夏明霄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查到当年那个搞得他们黯然分手的前任就是沈思。
　　他一直挺谨慎，再缅怀过去，也没跟简宁透露过半个字。
　　多亏简宁聪明，经年累月，从夏明霄字里行间猜出来，那位前任姓沈，后来才能精准定位。
　　可这不耽误夏明霄心虚。
　　简宁最介意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如今梗在心头那根刺就坐在自己车后座，夏明霄说一句就瞟一眼简宁。
　　怎么，你怕我一踩油门把你们撞死？
　　说实在的，这主意不错。
　　车是自己的，方向盘自己把着，油门踩几下速度飙多快，都是自己说了算。
　　要不干脆一加速，撞死这俩贱人算了。
　　……不行，简宁。
　　冷静。
　　杀人犯法！
　　更没必要为了俩贱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简宁默念。
　　这当口，冷不防旁边有车加塞，他这一走神，差点撞上。
　　好在刹车踩得快。
　　但副驾驶座上的行李箱一歪，“咚”一声砸在他肩头。
　　沈思赶忙过来扶。
　　一边扶一边低声道歉：“对不起啊！”
　　“没事。”简宁回头看了沈思一眼，恰好跟沈思对上眼神。
　　那人的一双黑眼睛如黑珍珠般漆黑明亮，巴掌大的小脸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格外白皙。明明比简宁还大一岁，看上去却仍旧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稚嫩，天真，不谙世事，带着一种易碎的美好。
　　照片没有拍出沈思的半分风姿。
　　曾经，简宁不服。
　　沈思就那么好吗？凭什么你对他念念不忘？
　　见了面，站在一起，简宁才明白。
　　比不上，真是比不上。
　　人家是真男神，自己是小家雀。
　　一瞬间，简宁有种错觉。
　　会不会，沈思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自己以前只是误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