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选秀节目上看到了过去的小炮友(5)
展刃跳进他的怀里。周身仍带着流汗后的热度和质感,手指徘徊在贺真手背青筋,诱发心瘾。另一只手在贺真脸上停留,寸寸流连缠绵,拂去使他无法将这支舞看清的罪魁祸首。
贺真用手掌抚摸他脸颊细腻的皮肤,展刃自然地蹭着他的掌心,温顺地靠在他双臂间。半响又踮起脚,侧过头贴上贺真濡湿的侧脸,轻轻地摩挲着。
“贺真,”灯泡发挥最后一点余热,照得小朋友的睫毛在光影里纤毫毕现,温柔似水,他被泪水打湿的嘴唇有点凉,眷恋地触碰着贺真的耳廓,“我要去A市了。”
贺真像被迎面而来的耳光狠狠扇了一记,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早该明白小朋友的笑容是个陷阱。
“我以前的名字,叫展冬林。冬天的冬,森林的林。是阿嬷给我起的名字。”展刃说,“我走了,你别忘记我,好不好?”
杵在公告栏前看见他紧闭着眼,脸颊绯红,上身赤裸的照片时,开荤后流连欢场从无定性、收获无数负心薄情罪名的、纨绔混账贺真唯一的想法是找到他,告诉他,展冬林,我来保护你。
别害怕,我要亲亲你冷冷的树皮,亲走你的眼泪,小心紧紧地抱着你,为你赶走所有的野兽,给你很多很好的温暖和爱意。
然后贺真会告诉他,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你只需要留下来,难过和开心时都懂得喊我的名字,我会很快来到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我叫贺真。
然而贺真何其天真,那千千百百种各式各样殊途同归的畅想里,唯独缺少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一桩。
——展刃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是为了跟他告别。
带小朋友回家的那天晚上,贺真一字一顿,珍而重之在他背上写的三个字,既不深奥更不晦涩,简简单单,别无其他。
——他不知不觉放在心上两年有余的名字。展冬林。
但小朋友到底没能猜出。
贺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点头或摇头,苦笑或皱眉。他看着窗外,寻欢的人们把酒杯举过头顶,而在辽远的高处,星辰撞击着,像身体里沸腾的血,绝望地狠命地奔涌着。
原来做慈善也会上瘾,一张画,一间舞房,一枚玉坠……还有,一样无足轻重的,却是贺真二十多年来最吝于给出的东西。
一颗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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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了卡明斯的诗,《圣诞树》。
展冬林嘛。小刀就是一棵树,需要真哥好好保护
下面是诗歌节选:
小小的树
小小安静的圣诞树
你这么小
你更像一朵花
是谁在绿树林找到了你
你离开那里很难过吗?
看 我来安慰你
你闻起来真香
我要亲亲你冷冷的树皮
小心紧紧地抱抱你
就像你妈妈那样,
只是别害怕
ps.明晚也该完结啦。真的谢谢各位,每位小天使分发一棵翠绿小圣诞树请注意查收!
好困 挂了 剩下的明天再回复哦。我就是那种每个评论都觉得有必要回复的龟毛作者
pps,写前几章听的是joji《slow dancing in the dark》(总觉得没啥人看一是因为我写得烂二是这名儿不招人orz )今晚的更新则是麦浚龙《生死疲劳》,歌词写得超好,我爱林夕!
oyasumi!
第5章
三个月以来贺真深居简出,万事不理十分清闲,唯二的活动是画画和喝酒。
谭恒提了藏酒往他公寓跑得勤快,美名其曰谈心,实则八卦撩闲。酒他照喝,局却一概回绝。谭恒惊到口吃,大着舌头:“你你你,你干嘛,想出家?”极其夸张地两手捧胸,作出痛心表情:“哥们儿,你现在寡到能去南普陀敲钟。”贺真懒懒捏着遥控器打开电视,“有门路也不是不可以。”
见他将频道换了又换,结果还是停留在一个叫《青春练习生》的节目上,软件自动延续播放最新一期。谭恒跟他多年交情,两年前历过他发失神发疯,此刻一点就通,也不笑了,叉着腰踱了半圈,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试探着开口:“我说,您实在惦记得紧的话,就去找人呗?”
等了十来分钟没得到回应,再一看屏幕,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才俊于评委席端坐,脸侧一行大字:特聘舞蹈导师,许书怀。谭恒不比贺真风流倜傥,却也算得上千花丛中过的欢场好手,一望便知这位许书怀不怀好心,口中慢条斯理点评着“展刃的舞蹈很有灵气,这是我看过最惊艳的《Defiant》,我很期待他日后的表现,希望有机会可以合作表演”,赤裸裸目光不带半点掩饰,危险而充满独占欲,下一秒就要将面前唇红齿白仙气飘飘的人儿拆吞入腹似的。
那展刃没道理看不明白,却抿出个漂漂亮亮的笑,对这斯文禽兽点头道:“谢谢许老师。”
谭恒心中警铃大作,暗叫不妙,果然下一秒听见贺真用带笑的冰冷声音讲:“找他?”
“ 他二话不说走人,跑去和旧情人前缘再续。人干柴烈火着,我再去打扰,合适么?”
谭恒屁也不敢放一个,悄不作声在脑内回想过往贺真丢了人失魂落魄的形容,贺真情人遍地,追求者A市排到S市绰绰有余,于情爱一事从不上心。那回戾气滔天,急吼吼让他把一跳舞的郑姓老男人整了个底儿掉,又建舞房又四处找人,相识近二十年来独一份的认真模样,不能不让他记忆深刻。他有心劝说,奈何实在没胆英勇往枪头撞,夹着尾巴偷瞄了一眼又一眼,没等待贺真怒火平歇,反而又见到镜头切换,训练室内个个鲜肉,许某偏只黏着展刃,挂着“指导”的名头捏了手又掐腰,极其不要脸。
场面一度非常色`情。谭恒顿时歇逼:完了。
这次贺真倒没即刻表态,眼神带霜唇角下撇,手边好似杀人现场,玻璃碎片洒了半桌,鲜红酒液淌了一地毯,谭恒不敢再窥探,偷偷摸摸拿出手机一刷,好家伙,靠脸和画吸粉无数,粉丝近百万的贺大少爷,躺尸一年,半分钟前发表微博:“ 无聊点开最近挺火的一选秀节目,看到了过去的小炮友。
“他在自己的房间被我`操过,在车里帮我口过,在郊区的烂尾楼做过爱。
“现在居然跑去当练习生了?”
谭恒目瞪口呆,第一反应:我靠,好他妈刺激。
贺少牛`逼,贺少会玩。
回过神来如遭雷劈,叹气叹到差点咽气,终究硬着头皮道:“你说你,何必跟小朋友置气?你知不知道你这随口一说,动辄就能毁了他让他前功尽弃?”
贺真把手机一丢:“所以呢?”
绝了他所有的路,不更好么。
谭恒收起混不吝的玩闹劲儿,正了脸色说道:“哥,你一边重金聘人公关,盯紧舆论不让舞团的事影响他半分,一边又爆出猛料,亲手断人前程。你再有钱有势,吃瓜时代还指望能在网上一手遮天?不可能。气归气,你要真还对他有几分情意,就冷静下来想想清楚。”
“下周就是决赛,最后一轮投票已经开始。这个时候走错一步,他就全完了。贺真,你扪心自问,你舍得么?”
等待PD宣布出道位最后一个名额的漫长期间,不断有礼花和彩带从录制厅最高处飘下来,重瓣的早樱般擦过展刃的脸颊,肩膀,手背。展刃似嗅到那人身上的果木香气,仰头望去的一霎,花瓣略过眼睫,错觉此时处于闪亮漩涡中心,再一眨眼,便可回到过去。
放学后他躲在教学楼顶层弃置的舞蹈房里,第一次一个人跳完了《木棉》,他和许书怀凭借这支双人舞在洛桑国际赛杀出重围,紧握着手接过奖杯,满心憧憬一个再多相伴九十年的未来。而赋予这支舞蹈名字、本应在末尾与他一起完成五次旋转托举的人,失联十日又十三个小时后,来电通知展刃,他即将登上飞往美国的航班,话里话外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向来温文内敛,腼腆微笑的少年,在告别时亦体面优雅,语气亲昵:“林林,你一个人要好好的,没有我在,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媒体盛赞他为芭蕾王子、国内芭蕾舞届“最后的贵族”,果然没错。展刃漠然地想。空出的手死死攥住扶手栏杆,支撑脊背挺直站立,听许书怀在电话那头云淡风轻地讲:“ 宝贝,看看你这张脸。如果不是我护着你,怎么会轮到小师弟遭殃?正因我始终伴你左右,老师才没有对你下手。至于照片,我也说服了老师找人帮你公关,只要你安分毕业,离开这个圈子,守口如瓶,你的隐私和个人信息再不会在网上流传。”
他笑了:“你其实应该感激我。再见,林林。”
值机广播响起,许书怀毫不留恋地结束通话。展刃把手机放回包里,走到镜前,凝视半响,俯身伏至地面。
他开始跳《 Letzter Tag 》,不放伴乐,无声地跳。结束了最后一个 Grand assemble croise 接 En tournant ,他仰面躺在冰凉水泽上,慢慢闭上眼睛。
他已经记不清中午被钉在公告栏前的感受。只觉得四面猛地燃起熊熊火焰,烧得他浑身血液汹涌沸腾,烧得他既聋又哑,双目刺痛,眼前一片弥天血红。他冲进洗手间用冷水冲脸,几个高矮不齐的男生嬉笑着围在他身后,他冷眼看向镜中,发现他们与一直以来叫他婊`子、变态、娘炮和变性人的那些人并无分别。他们急不可耐地对着屏幕发情、自渎,把粘稠的精`液喷在他的照片上,他们神魂颠倒、目不转睛地盯住舞台上的他,丑陋性`器在裤裆狰狞凸起,合不拢嘴的呆滞表情愚蠢至极。然后他们困住他,嘴里不干不净地调侃或咒骂,抓着他的长发,恶狠狠向后拉扯,嗤笑着问:“展冬林,你会来月经吗?”
他想起照片上自己糜乱的、沾满白浊液体的脸。想起十年前许书怀站在木棉树下,笑时露出两只梨涡,眼睛亮晶晶的,直直看着他,说:“我叫许书怀,我想和你一起跳舞。”说:“我知道你叫展冬林。以后我就叫你林林,好不好?”十年后许书怀对他避而不见,下药拍足劲爆裸照公之于众后,微笑着跟他讲:“你其实应该感激我,林林。”
他缓缓张开手指,掌心卧着一片被他攥得鲜血淋漓的刀片。他摸索到刀刃,用拇指和食指握住,抵在左手激烈搏跳的动脉上。
他仿佛看到了阿嬷, 坐在挂了旧蚊帐的床铺边,含笑看着他,目光像水。他睡在里面,全身凉浸浸的,衣服慢慢变得潮湿,贴在他的身体上,手臂,肘弯,膝盖,每一寸皮肤。他闭着眼睛。阿嬷,他想,你给我织的那件毛衣破了一个洞,我不知道要怎么把它补好。
水流安静地从缺口漫进来,逐渐将他淹没。气泡从他眼睑处游过去,他以为是过往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