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弟无方(8)

    顾明凌没有理他，拿起一个装衣服的书包，拎着就走，如果可以加特效，那么他此时应该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黑雾。
    赵铮见状，把手里另一把伞递给我，说了声：“顾老师，我去追他。”
    我还没来得及说“好”，赵铮就大步流星地走到顾明凌身边，俩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从侧面看来，反正顾明凌一直黑着脸。
    傲娇的青少年啊，我感叹。
    虽然我手里有伞，但因为之前淋了雨，衣服一直没干，此时白衬衣贴在身上很难受，我跟同事借了个外套，但还是在两节课结束之后感受到了感冒的迹象。
    回办公室的路上，我经过顾明凌所在的班级，路过窗户，看到他安静地坐在座位，双眼怔怔地看着前面书本。
    那失神的模样，仿佛经历了一场打击。
    我有些疑惑，虽然顾明凌平时都冷冰冰的，但早上那样一句话都不跟我说，还是第一次。
    扪心自问，我这当哥哥的，当得还算称职吧？
    让送排骨送排骨，让送衣服送衣服，每天嘘寒问暖，为他的成长和学习操碎了心。
    凭什么那样对我？
    越想越心酸，因为鼻塞，我的眼睛湿湿的。
    “阿嚏！”我打了个喷嚏。顾明凌扭过头来，视线与我的在空中相交。
    我的样子应该有些狼狈，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外套，鼻子和眼睛还红红的，顾明凌看到我，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担心，他试图站起，但是一个好像是课代表的女生来到他身边，让他交作业，他冷淡地跟那个女生说着话，视线却飘向窗外。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走了。
    回到办公室，我看到了一个疲惫的中年人，他身上穿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西装，头发向后梳，五官和周飞逸有几分神似，凭印象和猜测，我觉得应该就是周飞逸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
    “你好，顾老师，我是周飞逸的家长，刚下飞机。犬子给你添麻烦了。”周飞逸的父亲讲话倒是很客气。
    我赶忙摆摆手：“周总别这么说，周飞逸这孩子挺好的，就是纪律性不太强，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家长和学校相互配合，一定可以改掉他散漫的习惯。”
    周飞逸的父亲点头说道：“有劳顾老师费心，他妈妈走得早，我又整天忙，不在他身边，飞逸这孩子从小就淘，找多少家庭老师都不行，还请顾老师多多包涵。”
    第23章：密码
    我问道：“那周总知道周飞逸这次为什么欺负同学吗？换句话说，您知道为什么要您在百忙之中来学校开小会吗？”
    周飞逸的父亲微微皱了眉，说道：“我已经和对方家长沟通过了，也道过谦并赔偿了损失，顾老师，麻烦你对飞逸不要有成见，他能不能保送首都体育大学，文化课很关键。”
    我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周总，飞逸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文化课，而是同理心的培养和建立，他以为有钱可以买到一切，包括对方的原谅。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悔改之心，他把人家奶奶亲手做的衣服扔进了厕所，还在我面前洋洋得意地羞辱同学，我觉得我们要……”
    话还没说完，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周飞逸的父亲从口袋里拿出电话，看了一眼屏幕，对我说了声：“抱歉，顾老师，有急事，我接个电话。”
    我无奈地转过身子，胸腔一阵不适，我压抑地咳了两下，再抬眼，周飞逸的父亲已经走出了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在备课或改作业的同事，看到我咳嗽，小李老师关切地问道：“小顾老师生病啦？别生气嘛~气坏了身子算谁的？”
    我挥挥手，边咳边说：“我没有生气，就是……咳咳……嗓子不舒服……”
    走廊里传来了周飞逸父亲的声音：“那个合同今天必须签下来！签不了，带着你的团队走人！公司不养闲人！不要以为以前签过几个大单，现在就高枕无忧了！高xx，我告诉你！你的总监位置随时会被顶替！”
    说完，周飞逸的父亲又回到办公室，看着我，强忍刚才在电话里的不快，从钱夹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对我说：“那顾老师，今天就先这样，我待会儿还要开会，这张卡您拿着，密码是六个8，飞逸您多费心。”
    我一边咳，一边推辞：“咳咳……周总……不能这样……您把咳咳……把卡收回去，我不能要。”
    周飞逸的父亲见状，把卡往我办公桌上一扣，说：“顾老师，你如果不要，就把这卡扔了，我心意到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顾老师。”说完，就皱着眉头，走路带风地离开办公室。
    我看着桌子上的卡，无奈地摇了摇头，打算把卡交给照顾周飞逸生活的那位阿姨，事后再告诉周飞逸的父亲。
    既然双方家长见了面，也协商出了结果，李亦凯的事情到此总算有了一个简单的了结，只是李亦凯回归集体生活之后，更孤僻了，而周飞逸，依旧吊儿郎当没皮没脸地混日子。
    太阳底下并无新鲜事，有的只是延续和惯性。这句话用来形容学校生活，甚是贴切。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周末。我的感冒还没有好，每天咳得昏天地暗。
    下午的时候，顾明凌回来了，我在床上挺尸，因为夜里咳嗽的关系，连续几天睡眠质量很受影响，所以我的脸色很不好，四肢也感觉很无力。
    第24章：吃药
    顾明凌自从那天早上见了赵小静之后，就对我爱答不理的。我问他，他说“烦”。我问他“为啥烦”，他回答“东西被抢了。”我又问“什么东西”，他没有再理我。
    真不知道这孩子心理怎么想的，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听到卧室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我扭头，看到顾明凌手里拿着一条毛巾，他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哑着嗓子说：“小凌。”
    顾明凌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抿着嘴，一脸严肃，他伸出一只手，把手背贴到我的额头上，沉声说：“如果不是周飞逸跟我说你发烧了，你准备就这样瞒着我？”
    他把手里的毛巾放到我额头上，顿时，一阵冰凉直达天顶，我舒服地喘了一口气，顾明亮抬眼看我，说道：“哥你是小孩子吗？”
    我沉默。
    顾明凌继续说：“明知道自己一感冒就会发烧，还这样硬扛着不去医院？当我是死的吗？”
    我望天，放空。几年前有一次我在学校发烧烧成肺炎，顾明凌知道了很生气，认为我没有履行承诺。
    “说好了，不发烧不生病，哥怎么说话不算话？”当时还是初中生的顾明凌十分霸道地一挑眉，气压瞬间低到令人发指。
    我到现在都记得顾明凌生气的样子，六个字，简直太可怕了。小少年的他和现在的身影渐渐重合。顾明凌把温度计放进我嘴巴里，继续说：“吃药了没？”
    我摇摇头：“今天还没吃。”
    顾明凌黑了脸，起身去找药箱。
    因为我从小身子弱，动不动就生病，所以家里各种常用药都有，没花多少工夫，顾明凌就配好了退烧药，他轻轻地把我扶起来，把手里的药送进我嘴里，我因为坐起来头有些晕，所以有一粒药漏掉了，顾明凌对我说：“没吃完。”
    我伸出舌头在他掌心一舔把药丸舔走，然后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看到顾明凌呆了两秒，直到我含着药，口齿不清地说了句：“毁（水）。”顾明凌才赶忙把水杯递到我唇边，我喝了药睡下。
    在入睡前的朦胧时刻，我仿佛看到顾明凌一直呆呆地坐在我的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睡了一觉醒来，我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就是身上出了汗，黏黏的，不太舒服，我挣扎着把胳膊伸到被子外面，想伸个懒腰，却被人强行按住，塞了回去，顾明凌一边帮我整理着被角，一边说：“再捂一会儿，别又着凉。”
    弟弟的话，不能不听，我乖乖地躺好。
    顾明凌仔细地把两个被角掖好，他的注意力仿佛都在被子上，丝毫没注意我在看他。
    看着自己弟弟帅帅的侧脸，我露出了慈祥的姨母笑。
    小凌长得真是很符合现在的审美，鼻子高高的，眼睛长长的，皮肤也很好，没有中学生常见的青春痘和小雀斑。
    顾明凌冷冷开口：“笑什么呢？”
    我立即噤声。
    顾明凌安静地掖完被子，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大蚕蛹。
    第25章：游戏
    “如果晚上没退烧，就去医院。”顾明凌开口。
    我点点头：“本来以为自己发烧的毛病都好了呢，谁知淋场雨就又烧了，小凌你别担心啦，会好的。”
    顾明凌一脸凝重，好像我犯的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罪，他看了我一会儿，转移视线说：“我今天才知道你发烧，我以为这些天你都和赵小静在一起。”
    我疑惑：“赵小静？”随即笑道：“傻孩子，大人都很忙的，哪有那么多功夫在一起？”“这几天因为生病，我除了学校，哪里都没去，本来打算自己偷偷扛过去的，结果，呵呵，失败了。”
    顾明凌听我说完，对我说：“以后生病了要跟我说，不要自己躲起来。”
    我说：“好。”
    顾明凌接了杯水，递给我：“慢点喝。”
    我接过，一饮而尽，我喝水的时候，顾明凌一直看着我，仿佛在研究什么似的。
    我拿着杯子问道：“看什么呀？”
    顾明凌回答：“看你会不会呛到。”
    我：“？”
    说话间，他的手机响了，我默默地观察他接电话，谁知顾明凌的反侦察能力非常之高，他背过身子，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现在没办法上线，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