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弟无方(5)

    吃完晚饭，时间将近十点。
    周飞逸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躺，说：“顾老师，今晚我能不能睡这儿？”
    我还没开口，顾明凌十分冷漠地说道：“不可以。”
    我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觉得让他一个人回去的确有些不放心，于是说：“不回去也好，把检查写了，然后问小凌同不同意跟你一起睡。”
    顾明凌用冰冻三尺的声音说：“我才不跟他睡。”
    周飞逸不解地问：“老师，你们家房间这么多，为什么要我跟凌一大神挤一张床？”
    “因为”我说：“那几个房间没有床。”
    周飞逸点点头，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问：“为什么没有床呢？对了，顾老师，看你家这装修，都上个世纪了吧？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不好好翻修下？”
    顾明凌抄起一本杂志，精准地扔到了周飞逸的后脑勺上，走到他身边，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就你话多。”
    周飞逸被砸得有些懵，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只好跟着起来，跟着顾明凌去了次卧。
    我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杂志，苦笑了一下，心中酸楚。
    曾经的曾经，这个“家”都要被拿去抵债了，能卖的自然都卖了。
    大概十一点的时候，我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听到顾明凌在门外叫了声“哥”。
    我穿上拖鞋，开了门。顾明凌头发湿漉漉的，明显刚洗过澡，看到我，他微微垂了眼睫，随即又抬起，幽深的双眸写满一种不动声色的侵占与审视。
    我看看自己，白t恤和米色睡裤，很好很正常啊，这小孩是在打量个什么劲啊？
    在我莫名其妙准备发问的时候，顾明凌收回目光，身子一侧，进了我的房间。
    “哥，我不跟周飞逸一起睡。”顾明凌开口，语气不容商议。
    我说：“所以要跟哥哥一起睡是吗？”
    顾明凌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是静静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慢慢说道：“我接受不了跟一个大男生同床共枕。”
    我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哥哥也是大男生。”
    顾明凌冷淡地摇摇头，看着我，眼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情绪。他的眼睛很好看，这样看着我的时候，我总会有一种被锁住的感觉。
    “好啦好啦，一起睡一起睡，跟小时候一样，真拿你没办法。”我拍拍他的肩，顾明凌的肩膀宽宽的，没多少肉，拍起来满满的少年感，但骨架分明又有些成年人的味道。
    “哥，你睡里面。”顾明凌把两个枕头分别放好，扭头对我说。
    我满意地看着自己弟弟把床单铺整齐，把被子伸好，听到他的话，我不禁感慨，当年要贴着墙睡觉的小屁孩长大了，知道把黄金睡觉位置让给哥哥了。
    “不然你又会翻下床。”顾明凌淡淡地说。
    我：“……”
    “还记着呢？我不就几年前翻下去了一次？”我不满地说。
    顾明凌抬起眼尾，扫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记忆深刻。”
    我知道他指什么，那时候只有七岁不到的顾明凌一觉醒来见不到哥哥，惊慌失措地出门找我，结果我在床下睡得香香甜甜。
    第14章：电话
    黑历史黑历史。淡定淡定。我对自己说。然后很不要脸地拍拍顾明凌的背，顾明凌转过来之后，我用手在他眼前飞快地划了一下，并说了一声：“咻~”
    顾明凌：“？”
    我笑嘻嘻地说：“刚刚哥哥给你施了魔法，你的记忆被清除了！”
    顾明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道：“幼不幼稚？”
    我双手抱胸，不服气地说：“现在嫌我幼稚？想当年我用这种办法帮你赶走了多少你想象中的怪物？什么蜘蛛精，黑化的铠甲勇士，还有魔法少女小樱……”
    听到那几个“怪物”的名字，顾明凌很明显被打败了，他无语地望着我，说道：“哥，不要讲我小时候的事了。”
    我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胸脯，问道：“哥厉不厉害？”
    顾明凌无力地垂下眼睛：“厉害。”
    听到顾明凌这么回答，我开心地爬到床上翘起了二郎腿，能让顾明凌服软的人，除了为兄我，还有谁？毕竟不是谁都见过顾明凌五六岁萌正太的样子，尤其，这个正太还会尿床，哇哈哈，想想就好笑。
    大概是我脸上的笑意太过明显，顾明凌并不是很想理我，他拿出手机，开始玩微信跳一跳。
    我扫了一眼他的分数，短短几分钟，他已经玩到五百多分，我正准备拿出家长的威严让他关游戏睡觉，手机屏幕上传来来电提示。
    “喂，赵铮。”顾明凌按了接听键。
    因为没有开免提，我也不知道那边在说些什么。真是的，这么晚了打电话给别人也不怕打扰吗？我坐直身子，盘着腿，横眉冷对地看着打电话的顾明凌。
    只见他静静地说：“这件事我知道，现在我不方便上线，等周末吧。”
    “嗯，好，我知道。那就这样。”
    说完他挂了电话。我挑挑眉毛，皮笑肉不笑地问：“谁啊？”
    顾明凌收了电话，回答：“赵铮。”
    看着我，薄唇轻启：“赵小静的弟弟。”
    我：“……”
    顾明凌冷淡地看我一眼，说道：“赵小静人不错，当朋友可以，但是相亲？就算了吧。”
    我好奇心作祟，问道：“为什么？”
    顾明凌静静地说：“你不会喜欢的。”
    我说：“大家都还没有深入了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人家？”
    顾明凌：“她是腐女。”
    我：“？”
    顾明凌好像有些累了，他闭上眼睛说：“我困了，想睡觉。”
    我：“……好。”
    黑暗中，我的思维渐渐模糊……半梦半醒之际，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箍入一个怀抱，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顾明凌已经不在了，我拿出手机，看到顾明凌给我的留言：到学校了。
    我回复道：记得吃早餐。
    现在这些孩子，一点健康意识都没有，早自习结束之后，趴倒一片，不吃早餐者甚众，无论是身为老师，还是哥哥，我都不希望顾明凌是其中一员。
    早饭吃得饱，一天精神好嘛。这个简单的道理没有听说过？
    第15章：隐情
    我穿上拖鞋，准备去洗漱，经过次卧的时候，我听到一阵均匀的呼噜声。
    我：“？？？”
    大脑飞速运转，次卧？呼噜？周飞逸？
    天呐！周飞逸没去上自习吗？不是，是顾明凌走之前没叫他？
    “我叫了。他没醒。”到学校之后，顾明凌对我说，手里拿着我给他买的面包和酸奶，一边吃一边说。
    我说：“那你不会给他打个电话？”
    顾明凌看我一眼：“他手机关机。”
    我：“好吧。”
    我和顾明凌站在高二（3）班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时不时有吃早饭回来的学生从我们身边经过，一些懂礼貌的孩子会给我打招呼，我有些开心。
    做老师最开心的事呢，就是被人当众说“老师好”，有种爷爷看见葫芦娃的感觉。
    看我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顾明凌扫我一眼，说道：“哥，昨晚睡的好吗？”
    我点点头：“非常好呀。怎么了？”
    顾明凌垂下视线，淡淡地说道：“没事。”说完，把面包袋子和酸奶盒往垃圾箱里一扔，转身进了教室。
    我：“？？？”
    我弟弟这是在关心我吗？为什么我有一种他话里有话的感觉？是我太敏感了吗？应该不是吧……
    给顾明凌送完早餐，我看时间还早，就回到办公室坐那里看今天的工作安排，上午两节课，5班的，我又检查了一遍教案，确定没问题，于是给自己泡了杯茶，看着窗外渐渐变黄的叶子，思索小眼镜李亦凯的问题。
    我觉得事情要从李亦凯的成长经历入手，孤僻，不合群，这是那天他自己透露的。因为我不是他的班主任，所以对他的家庭背景以及日常行为都不太了解。
    正在思索，小眼镜的班主任王老师来了，王老师比我年长，她的孩子跟自己的学生差不多大，是个教学经验相当丰富的老师。
    我笑着跟王老师打招呼：“王老师早，您吃饭了吗？”
    王老师慈祥地看着我：“小顾来这么早啊，吃了吃了。”
    我走到王老师的办公桌旁，拉了个椅子坐下，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说：“王老师，可不可以请教您一点事？”
    王老师点头：“可以啊，想知道什么，你说。”
    我想了一下，说：“我们班的周飞逸把你们班李亦凯打了，昨天我带着周飞逸去跟他道歉，可是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说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周飞逸的，我想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王老师侧头，说：“那个孩子啊，李亦凯？”
    我点头，说：“是。”
    王老师说：“我昨天找他父母了解过情况了，李亦凯这孩子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平时的确不爱讲话，但写得一手好字，性格是有点孤僻，那天周飞逸扔他的那件衣服，是他奶奶去世前给他做的最后一件衣服，所以李亦凯才和周飞逸起了冲突，结果却被……哎……”王老师叹了口气，继续说：“李亦凯是那种能忍则忍的学生，你们班那几个体育生，真的是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