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弟无方(17)

    我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向办公室走去。
    下午第一节是我的课，我拿着教案走进自己班里，果不其然，周飞逸几个人又把整个教室闹成了一锅粥。
    他们挤在最后一排，把周飞逸围在中间，边看手机视频边嚷嚷，丝毫没注意教室里其他同学正在学习。
    “哇塞！凌一大神这个走位真风骚！技能的伤害精确到秒了！！666！！不愧为国服第一钻石！”
    “啊啊啊啊啊啊啊！还能倒打一波，我看这局稳了！老铁！！”
    “我觉得对面应该也很强！！看他们的配合！！”
    “但是凌一大神的操作稳啊！如果打四保一的话，对面根本不是对手！！”
    我走过去，伸手拿过摆在他们面前的手机，说道：“看什么呢，这么起劲。没收了。”
    “哎哎哎哎哎——”周飞逸等人发出一致的哀嚎。
    “顾老师，让我们看完嘛。”周飞逸继续嚎：“我保证不出声音！您上您的课，我们看我们的视频。”
    我哼笑：“呵~周飞逸，你在跟我讲条件吗？”
    周飞逸说：“不，老师，是在跟您提要求。”“这个比赛超级精彩，是wre青训营的选拔赛，今天中午刚出的，我们在看重播。”
    我把拿手机的手背到背后，防止周飞逸来抢，然后说道：“上课有上课的纪律，如果你不想上，可以出去。”
    周飞逸冲王殷他们几个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我说：“老师，那什么，王殷他们几个肚子疼，我带他们去医务室啊。”
    王殷几个立刻配合地蹲下，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着。
    我：“……”
    然后不等我讲话，他们就光明正大地离开了教室。
    教室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我。
    走廊里。
    “手机带了没？”周飞逸的声音。
    “带了，带了。”王殷不耐烦地回答。
    第51章：班长
    “哎。”我叹了口气，摇摇头，真拿这群小屁孩没办法。
    虽然出了这样的插曲，但课还是要上的，我整理好情绪，开始讲课，讲到一半，我发现班长李新明今天的状态不怎么好，无精打采的，像一个霜打的茄子，仔细看，眼圈还有些红。
    平时李新明的学习情绪都很饱满，上课更是处处发挥老师的“左膀右臂”作用、维持课堂纪律，今天是怎么了？
    趁着让大家做练习题的时候，我走到他身边，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李新明摇摇头，说：“没有，老师。”
    我沉着嗓子说：“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几乎是刚说完这句话，下课铃就响了，李新明起身，跟着我往外走，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到了办公室，我问他：“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吗？”
    李新明的家境不太好，这是我整理他档案的时候发现的，他父亲早逝，家里还有一个九岁的妹妹，全靠母亲打工支撑。
    忽然，李新明的眼红了，虽然他努力克制，但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哽咽，他点点头，说了句：“嗯。”
    我听到这里，把他带进办公室旁的小会议室，关上门，然后看着他：“说吧，这里只有老师和你。”
    我知道李新明是很信任我这个班主任的，身为班长，他和我的关系一直很融洽。
    李新明看着我，吸了下鼻子，然后开始抽泣，边哭边用哭腔说道：“我妈她……生病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
    我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太难过：“李新明，你妈妈生的什么病？跟老师说清楚些。”
    李新明看着我，溢满泪水的眼睛里透露出冰冷的绝望，良久，他嗫嚅着双唇，吐出两个字：“癌症……”
    我：“……”随即，安慰他：“癌症不是不治之症，如果治疗得及时，寿命是不会受到影响的，你放心。”
    李新明擦了下眼睛，嘴角挂了一丝冷笑，说道：“老师，你不用安慰我，我妈妈的癌症，已经扩散了。她一直瞒着我，如果不是我妹妹说漏嘴，她准备一直不让我知道，不让我去照顾她。”他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我真该死！为什么每次放假都要在学校学习！连一口饭都没给妈妈喂过！”他抬起头看我：“老师，你知道吗？最近这一个月，一直是我那上小学的妹妹在医院里，白天她在学校上课，晚上在一边照顾我妈，一边写作业。”“可是，我在干什么？我在学校里吃着白米饭，肆意享受青春的美好，竞选班长，参加演讲比赛……我以为，考上重点高中，我就能离梦想更进一步，就能给妈妈带来好的生活，可是……可是现在……老师……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说完，李新明闭上眼睛，难过得屏着呼吸，任凭泪水在脸上肆虐。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
    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也太了解了。
    第52章：还债
    当年爸爸生病的时候，我也是这般绝望。仿佛站在世界中央，地表以最快的速度沦陷，露出深渊的模样，当时我不光要照顾病重的爸爸，还要应付那些讨债的人，被扇耳光、骂脏话，这些、我都经历过。
    最惨的一次是，我抱着顾明凌躲在垃圾箱里，然后晚上我们脏兮兮地回到家里，发现大门上被泼了油漆，而且所有的家具都被一搬而空。
    当时只有七岁的顾明凌没有哭，而是拍着我的背安慰我说：“哥，别伤心，那些家具丑死了，等我长大给你买奥特曼的。”
    我看着小小的顾明凌，顿时觉得在这个冰冷的世界有了一些温暖的慰藉。
    还好，弟弟没被带走。
    还好，家还在。
    人只有经历了一些，才可以变得坚强。书中的道理懂再多也无用，只有伤疤厚实才能防身。不知苦处，未信神佛。但人不可以拘泥于过去，竹子把心中解不开的疙瘩，化作成长向上的结，做人也要如此，没有过不去的坎，从来、都只有不愿意面对伤痛的人。
    我看着悲伤难过的李新明，换了副语气，说道：“李新明，哭能解决问题吗？”
    李新明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但无奈眼泪却越擦越多，仿佛只有哭泣可以抵消他心中如山的负罪感。
    我拿出纸巾递给他，说道：“遇到困难和悲伤，可以哭，但哭过以后要继续上路，因为路还很长，不可以因为一时的挫折，就错过其他的收获和风景。李新明，你现在照顾妈妈，还不晚。身为兄长，照顾好妈妈和妹妹是应该的，但作为母亲，她不希望成为你的拖累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应该这样想，你有一个伟大的妈妈，你要尽你所能地去陪伴她，照顾她，因为这些日子，会成为你日后珍贵的回忆。”
    李新明点点头，接过纸巾，擤了把鼻涕。
    我对他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李新明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直到我拿着钱夹进来，李新明才赶忙拒绝道：“顾老师，平时您对我的帮助都很大了，这个……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我拿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是我上学时候的积蓄，我拉着他的手腕，把卡放进他手里，强迫他接下，说：“里面没多少钱，几千块，给妈妈买点好吃的，把自己和妹妹照顾好。老师目前也没什么能帮到你。”
    李新明挣扎着不要，他把卡放到会议桌上，一边背着手往后退，一边说：“顾老师，这个我真不能要，我妈妈治病已经欠了不少债……”说罢，李新明仿佛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连忙捂着嘴。
    我把卡拿起来，重新放到他掌心，说：“因为欠了不少债，所以不能再接受老师你的施舍了，是这意思么？”
    李新明的眼睛又红了，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李新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听过没有？虽然我的年龄，当‘父’有些不合适，但当你哥哥还是绰绰有余的吧？这些钱，算我借你的，十年之后还我。”
    第53章：提携
    看李新明还有推辞的意思，我干脆板了脸，沉声说：“拿着，自尊不能当饭吃，等你有能力了，想怎样报答我都可以，但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
    李新明颤抖着嘴唇，缓缓接过，然后他擦擦眼睛，说了声：“谢谢老师。”
    我怕他多想，又对他说道：“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不要告诉别人。”
    李新明点点头，我看他情绪基本恢复正常，就对他说：“回去上课吧，别分心，有什么难处跟老师讲。”
    李新明再次对我说了一句：“谢谢老师。”
    目送他离开，我在会议室里待了一会儿，才出去。
    刚出去，就看到教导处的任主任在我们办公室里巡视工作，见到我，他立即对我摆出一个很有主任特色的笑容，冲我招招手，对我说：“小顾老师，你来一下。”
    我一脑袋事，也不知道任主任找我干嘛，所以一脸莫名地出去了，在办公室外的走廊里，任主任不露声色地四下看看，确定没有同级领导经过，才跟我说了话。
    “小顾啊，最近工作怎么样啊？”
    我思索了一下，回答：“教学安排都按照课程计划在走。学生工作有些棘手，不过也都基本处理好了学生之间的关系，还有就是教研工作方面，两周之后有一个省级说课大赛需要准备。”
    任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问道：“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啊？”
    我：“？”
    教导主任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可能是纯粹关心我吧，我安慰自己道。
    “没有呢，主任，呵呵，呵呵呵。”我尴尬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