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提祸害(24)
作者:舍木氓生
时间:2019-02-25 17:59
标签:校园
他进来的时候只剩下杜念喜边上一个位置是空的,他们坐的是榻榻米,三人一排,Kure齐扰和图漫颐一排,肖天宇和杜念喜坐一排,何知寒来了之后在桌边顿了顿,杜念喜盯着面前的那一小碟芥末紧张地呼吸,然后何知寒就坐进来了,同时进来的还有一股重重的压迫感。
“菜点好了,何知寒你有什么要加的吗?”
“没有。”
低磁的嗓音沉沉地敲着杜念喜的耳膜,杜念喜缩着左边的手臂低着头,挺不知所措的。
这时他们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来了,杜念喜将脖子向右边扭着,只盯着他右侧的那几盘刺身吃,左边存在感太强,杜念喜想看他又不敢看,毕竟昨天何知寒对他特别特别冷漠。
吃到一半一只手突然伸到杜念喜面前,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杜念喜一愣,他认得那只手。
接着,那只手将硕大一盘、已经被杜念喜吃掉一大半的刺身拼盘拉了过去,杜念喜的目光追随着那只手,看到何知寒将一盘拼盘推到了Kure面前。
杜念喜呆呆地望向何知寒,何知寒将拼盘推过去后便淡然地拿了杯清酒喝,没把目光分一丝给杜念喜。
杜念喜放下筷子,目光里所有的情绪都消了下去,只剩下黯然,他的心脏颤颤的,像溺水的人绝望地上下起伏,杜念喜站起身低着头,目光落在空中:“让一下,我要去厕所。”
语气很平常,但也只有杜念喜知道自己当时费了多大力才压下委屈难过的情绪,何知寒抬眼看了下杜念喜,杜念喜只一直垂着眼,没有和任何人对视。
杜念喜钻进厕所就开始大口大口呼吸,眼眶随着呼吸慢慢变红,他紧紧抓着水池的边,直到指尖发白变凉。
刺身是挺好吃的,放在桌上的位置也确实离Kure比较远,放在杜念喜面前Kure就夹不到,但是放在Kure面前杜念喜也夹不到了。
杜念喜伸出手腕擦了擦溢出眼眶的眼泪,咳嗽两声调整好情绪走出去。回到座位的时候杜念喜发现何知寒一直站在走廊上,大概杜念喜出去后他就没坐下,一直在等杜念喜回来。
杜念喜恨不得抬起头白他一眼,按照以前他任性的性子现在一定把满桌的东西都砸了,还要点上几十盘同款刺身摆自己面前,让乐潇按着何知寒的脑袋问他:“你再移啊!你移一盘老子点一盘!”
杜念喜苦中作乐得十分娴熟,差点自己把自己逗乐,还未笑出来图漫颐就喊了杜念喜:“学长。”
杜念喜看着她:“嗯?”
图漫颐笑了下,从椅子上拿了什么东西出来递到杜念喜面前,杜念喜看清楚了,一支什么药膏。
“我刚想起来我包里有治皮肤过敏和蚊虫叮咬的药膏,你的腿不是过…被咬了吗?这个很有效。”
杜念喜好奇地接过图漫颐递给他的药膏,嘟哝着:“过敏也可以用吗?”
“都可以的,听说这是神药。”
杜念喜看着图漫颐一脸自信的样子要不留情地嘲笑她:“哪有神药啊,都是蒙人的,你是不是被骗啦?你告诉我你跟谁买的?我帮你讨回公道,卖得很贵对不对?我从小病到大都没见过神药…”
杜念喜还没说完,何知寒的声音倏然响起:“吃东西吧。”
声音冰冰凉,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不悦,但除了杜念喜,桌上的其他人对何知寒突然的冷硬都没多大反应,肖天宇脸上甚至还隐约带了点笑意。
杜念喜憋着一口气在心里,刚刚在厕所里的酸涩一下子又涌了上来,他低下头把脸埋在拉面碗里,直到这顿饭结束都没有抬起来过。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杜念喜跟着他们出去,肖天宇和何知寒晚上还有观测,其他人都准备回家。
“学长你去我们家玩吗?”
图漫颐主动问杜念喜,杜念喜情绪很低落,他朝图漫颐摇了摇头,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抽烟的何知寒,垂下眼道:“你们走吧,我溜达溜达。”
肖天宇站在何知寒边上,杜念喜走过去问他有没有烟,肖天宇不抽烟,转头就问何知寒,何知寒转过脸来看着杜念喜,淡淡道:“没了。”
没你麻(痹。
杜念喜差点骂出声了,他刚看到何知寒把一包烟放进口袋里,杜念喜抬着头看何知寒,心中的叛逆和犟劲憋了一晚上,气势很足道:“把你抽的那根给我。”
何知寒咬着烟嘴不动声色地盯着杜念喜,杜念喜双眼情绪到位,用力而任性。
何知寒眨了下眼,含着烟嘴含糊地对肖天宇道:“走了,回实验室。”
肖天宇站在边上尴尬得不行,他嘿嘿冲杜念喜笑:“学长我们先走了啊。”
接着瞬间小跑到何知寒前面去,想赶紧躲开这一场感情纠纷。
杜念喜盯着何知寒穿着白衬衫的高挑背影,目光里出现了不确定和怔然的光。
结束观测后何知寒出来的时候特意看了眼学校那个角落的园林,已经空荡荡地没了人,加州的空气湿润而燥热,像何知寒此刻的心情,他开车回家的路上速度很慢,不知在期待着什么,夜里快十一点,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在路边走的除了酒鬼就是流浪汉,他又绕了圈,从学校绕到HZ,看到两个相互搀扶的白人酒鬼走进HZ油迹斑斑的门,过了会儿又看到一个打扮露骨动作出格的女人走了进去,那是最便宜的一种应召女郎,或许十美元就可以睡她们一次,门卫没有多加阻挠。
何知寒抬头,透过车玻璃看到酒店房间大部分的灯都亮着,有些劣质窗帘上还倒映着人影,律动着的、沉睡着的。
何知寒发动车子离开,在车子刚刚转弯进入大路的时候有个亚洲男孩背着大包从HZ里出来,他皱着眉挠着自己手臂上刚刚又起来了的小红疙瘩,身上统共只剩下不到一千美金,他抬起头看另一条街上高高悬在夜空中的Marriott标志,郁闷地骂了句脏话,嘟哝着朝那边走:“不管了,住一天是一天吧,好痒好痒……”
31
第二天早上何知寒没有在校门口看到杜念喜,导致他一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中午的时候肖天宇问要不要帮他带午饭,何知寒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站起来:“一起去。”
走到一半肖天宇发现何知寒的方向不是去学校餐厅。
“你去哪?”
何知寒顿了顿,抬头看着校门口的方向:“去买个汉堡。”
“汉堡?”
肖天宇指着餐厅的方向:“不去餐厅吗?”
何知寒垂下眼摇头:“你去吧,我买汉堡。”
说着他便朝校门口走去,学校门口有两个餐车,大部分是学生在那里买汉堡和三明治,何知寒排在人多的那个餐车后,排了五分钟买了一个牛肉汉堡,他拿着汉堡走出去三步,皱了皱眉,又回来重新排队买了杯黑咖啡。
排了两次队他在校门口呆了有十五分钟,除了各国各色的大学生和研究生,其余的什么都没看到。
下午两点有课,何知寒拿着汉堡和咖啡朝与校门相反的方向走,第一条街是昨晚吃日料的那条街,第二条街上就是HZ所在的那条街,街上人来人往,阳光很好,显得平静安详。
何知寒把汉堡和咖啡给了路边的一个流浪汉,在HZ门口站了会儿,一小时之后保安上来问他有什么事,绝不是害怕他会做什么坏事,而是在担心他是便衣,或许在盯梢、在准备逮捕这个旅馆里进行违法勾当的什么人。
何知寒没回答保安,抬头看了眼那一个个小窗口后便离开,重新在校门口买了汉堡,靠在校门边的围墙上站着吃完,离两点还剩五分钟的时候才回了学校。
杜念喜有一个星期没来了,图漫颐问他、肖天宇问他、甚至Kure都在问他,何知寒每天中午去校门口买汉堡,晚上回去的时候绕着整个市区转一圈,可是杜念喜再没出现过。
何知寒一整个星期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当然在学术方面做的依旧一丝不苟,只是经常愣神,有时候发呆。
“所以学长真的走了哦。”
图漫颐边吃午餐边郁闷地说,肖天宇哎了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Kure问齐扰肖天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齐扰放下叉子,低声道:“Te Amo.”(拉丁语的我爱你)
“何知寒这几天在实验室一句话不说,我都快忘了他声音什么样了。”
肖天宇继续说,图漫颐看到何知寒从餐厅门口走进来,推了把肖天宇:“别说了他来了。”
何知寒拿好菜饭便坐到肖天宇边上开始吃饭,餐桌上的气氛安静也诡异,何知寒抬起头,发现除了齐扰其他人都在看他。
“怎么了?”何知寒问。
图漫颐撇撇嘴,开始切自己的牛排,肖天宇朝何知寒摇头:“没怎么,就是…你这个状态……”
何知寒看着肖天宇不说话。
“没什么没什么,状态挺好。”
何知寒的眼神其实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肖天宇自己心里有点发毛,总觉得何知寒此刻很像一艘撞上冰山的邮轮,快崩溃了。
直到这天傍晚,天已经半黑,夜空中繁星点点,天气非常好,他们的犹太人导师打算晚上带大家上山看星星,就在大家在收拾望远镜和各种设备的时候何知寒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整个实验室的人看到何知寒脸色大变,挂了电话之后面色僵硬地和导师请了假,接着飞快离开了实验室,大家面面相觑。
何知寒根本来不及去拿车,他从物理实验楼跑出去,一路跑到HZ中途没有停歇,这时的HZ从三楼往上已经浓烟滚滚,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这时候消防车还没到,何知寒一把揪住其中一个胖保安的衣领,眼底是发狠的红:“Have you ever met an Asian boy?”(你见过一个亚洲男孩吗)
那保安被何知寒吓到了,连连摇头,何知寒咬了咬牙:“He lives in you hotel!”(他就住在你们酒店)
另外一个印第安保安突然上来对着何知寒手舞足蹈,但是何知寒听不懂他的话,何知寒松开白人保安一把拉住印第安保安就想往旅馆里冲,那保安立刻往后缩,用不标准的英文冲何知寒喊:“Three!Three!”
他死死拉着何知寒也不让何知寒进去,何知寒一把推开那个保安,从边上拿了块湿毛巾迅速钻入已经涌到一楼的烟雾中,身后是各种语言的阻挠声,听在何知寒耳朵里模糊而微弱,他三两步跨上HZ窄小阴暗的楼梯,脑中循环着刚刚图漫颐电话里的声音:何知寒,杜念喜之前是不是说过他住HZ,刚刚我同学跟我说HZ着火了!
何知寒眼睛被烟熏得发红,他爬到二楼的时候隐约听到消防车的声音,三楼已经浓烟滚滚,何知寒睁大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傍晚的时候旅馆里人没那么多,大部分人发现着火也都已经跑出去了,现在火势已经蔓延到大半个三楼,何知寒一个一个踢开房门,只看到一个四五岁的黑人男孩单独在某个房间里,双眼含着眼泪地盯着何知寒不敢哭出声,却连连咳嗽,大概父母还没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何知寒看着被火舌吞没的三楼最内侧的几个房间,他握了握拳把黑人男孩一把抱起来,将毛巾翻面后轻轻捂住男孩的口鼻,声音竭力镇定地安慰:“You will be fine,I’m here.”(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