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九暖阳(79)
邵海鹏嘴唇动了动,刚刚那股怨气突然泄了,仿佛被扎了针孔的皮球,闭了嘴一言不发的顾自往二楼走去。
楚荣连忙跟上,抽空扫了几眼这栋简陋的房子。
是当地农民盖了租给这个厂子里员工的,“宿舍”性质的集体住处。两层楼像个微型小旅馆,除了一楼最右边一间半敞着门的大屋子是房东的,其他的都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单间,跟酒店的标准间差不多大小。楼上下一共六间这种鸽子笼,楼下两间,楼上四间。此刻只有一楼的两间亮着灯,楼上黑洞洞的。
邵海鹏住的是二楼最左边那一间。房门一开,一览无余。
进门左手边有张木头破桌子,看上去像课桌,长条形的,一条桌子腿下面垫了块折了几道的硬纸壳找平衡,上面放了些碗筷盘碟,还有一个电磁炉上架着一个炒锅。往里面看,靠窗的位置摆了张单人床,床边有个不大的四方小桌连着配套木椅,看过去干净簇新,原木的颜色一尘不染,应该是新买的。桌子上一抹亮丽的水培植物给房间添了几许生动,葱绿,生机勃勃。
邵海鹏把手里拎的蔬菜鸡蛋放到锅灶旁边,顺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楚荣我不想骂你,我真觉得你就是个被惯坏的小孩。你早有这个态度,至于搞到今天这样吗?我告不了你强-奸,也不求讹诈你钱财。只想听你一声真心忏悔的对不起,你死犟着不说。今天想通了?呵,抱歉我不想听了。”
那种啪啪打脸的滋味并不好受。楚荣靠在门扇上,指甲抠进了掌心。他张了张嘴,那些想要辩解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对不起……你揍我吧,我保证不还手。”
“揍了你你良心安了不亏不欠就能睡好觉了?”邵海鹏冷笑:“我为什么要成全你?”
伶牙俐齿的楚荣再度被噎死:“……”
“这样,”邵海鹏赶不走这尊瘟神自己也烦躁,眼珠一转突然就有了主意。羞辱的,以楚荣这种脾气绝对接受不了的:“楚总今天是诚意来求得我原谅的?”看到楚荣毫不犹豫的点头,邵海鹏笑的有点放肆:“我曾经跟陈靖东提过,唯一和解的要求。他跟你说过吗?”
“没有。”楚荣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你说。怎么样都行!”
“怎么样都行?”邵海鹏慢吞吞的,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脱了裤子趴床上,让我干一次。我就原谅你。”
楚荣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瞪圆眼睛看着邵海鹏。
邵海鹏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平静的等着接下来的暴跳如雷或是拂袖而去。
“你、你不是……”楚荣指了指他,磕磕巴巴的说不周全。
“不开玩笑。”邵海鹏比楚荣矮,也没他壮,在气势上天生弱了一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放心,我没你那么粗暴,不会把你弄住院。怎么?不愿意?不愿意就滚!”
“不是不愿意。”楚荣愣愣的:“我前几天去你家找你的,你妈让我把病历带给你。”
清隽斯文的男人陡然间变了脸,苍白的没血色:“难怪这么堂皇的过来,你知道我那杆废枪用不起来,弄不了你,这才想都不想的答应的?楚荣你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一秒钟都不想见到你!”
“不是不是!”楚荣急了,脸红脖子粗的试图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帮你找名医治好行不行?算是我给你赔罪的一部分!”
“不用。”邵海鹏冷笑:“楚荣你不知道我有多厌烦你,拜托你别那么犯贱,离我远点行吗?我乐意一辈子治不好当个废人,跟你没关系。何况,”男人的轻浮里带着点恶意,是对自我的一种放弃的态度:“我又用不着这玩意儿。”
“能治好的。”楚荣像是黑暗中终于见到曙光的旅人,特别坚定的固执己见:“全天下那么多名医中西医正方偏方,一定治得好。”
两个倔强的男人对峙而立,谁都不肯退让不肯妥协。
空气中流动着不安的气氛,一点点如有实质,厚重而粘滞。
“我不想跟你牵扯那么多,”邵海鹏终于给激怒了。男人脸色浮上两抹淡淡的嫣红,病态的,不那么正常的:“我只要求今天一笔勾销,跟你再无来往。楚总你这么有信心,不如你亲自来试试,看看能不能给我咬的站起来,帮我治好。”
清俊的男人幅度很大的拽了一把腰带,泄愤样的。棕色针扣的皮带松开,黑色休闲裤的铜扣和拉链一一解开,露出里面一块儿灰色莫代尔棉的内裤。邵海鹏双脚微微八字分开,语气咄咄逼人:“来啊,楚总。你的诚意,我等着!”
空气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感陡然间上升到令人窒息的浓度。
邵海鹏是想尽一切办法只求逼的楚荣知难而退再不出现,而楚荣是一时间太过震惊脑子短了路,手脚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荒唐的局面。可是……
周遭异常安静,仿佛被抽成了真空,除了彼此别无其他。
楚荣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听得到喉咙吞咽口水如同打雷般的巨响。哪怕是幻觉。
就在邵海鹏越发不自在的打算整理好衣裤语出讥讽挖苦对方的时候,楚荣动了。
男人眼睛微微红着往前跨了一大步,不是委屈也不是难过,更像是疯魔了的困兽,那种执念和本我撑着,不肯罢休,看过去触目惊心有点吓人。
邵海鹏的心跳一下子乱了节奏,因为楚荣在他面前毫不犹豫的单膝点地,伸出右手就要去下拽他的内裤裤腰。
“楚荣!”邵海鹏狼狈的躲闪,一巴掌拍掉楚荣的手。原本打算将军对方的,不成想反被逼到溃败举白旗的是自己:“你疯了吗?!你不要脸了?你不是最瞧不起我这样的人吗?你根本做不到!别装腔作势骗人!”
“做不做的到,你等等看再下结论。”楚荣眼下脑子也不清楚了,只是一根筋的想着,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绝对不会被邵海鹏几句话激的暴跳如雷。
邵海鹏慌乱的往后退,松了绑的裤子哗啦一滑,直接坠到了脚腕那里,露出了男人一双笔直白皙的长腿,却也束缚了他的行动,狼狈不堪。
他退,楚荣就进。
邵海鹏看不到自己已经退到了床边,色厉内荏的指着楚荣:“你想怎么着?再来强迫我一次吗?我告诉你——”
尾音戛然而止。楚荣看着男人毫无提防的向后摔倒在床上,敏捷的向前两步,两只手臂一左一右撑在邵海鹏腰侧,目光直直的盯着他,缓缓低下头:“我给你咬。”
邵海鹏一声惊叫,再也绷不住,手脚一起扑腾着试图推开楚荣:“你个疯子!你滚开!我觉得你特别恶心!你别碰我!”
啪!慌乱之中,邵海鹏没留神,响亮的一巴掌扇到了楚荣脸上,留下一个微红的五指印痕。
楚荣被打的偏了头。两个人都怔住了。
气息紊乱面色潮红的羸弱男人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灰色的莫代尔棉面料上有一块潮湿的痕迹,浮在男人微凸的位置。被心魔操控豁出去一切的英俊男人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撑在上方,空气暧昧而决绝。
邵海鹏的身体微微痉挛着,即使努力压制着,依然能够听出牙齿撞击的碎响:“你滚、你走吧,楚荣,楚总,我真的……真的原谅你了,这件事翻篇……不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计划三章完结的捏?目前看来四五章都够呛。好恐慌,哭摔……
第88章 番外
楚荣后来又去了两次,毫无意外的直接吃了闭门羹。
邵海鹏正眼都不看他,是真真正正的漠视。
比较微妙之处在于,邵海鹏身边有了“护花使者”。换在几个月前,这种形容简直能笑掉楚荣的大牙,而眼下唯一的结果就是让楚帅帅懂得了什么叫做不是滋味儿。
他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犯贱的一趟趟跑。
那天那场未遂的、令两个人都恨不能用月光宝盒倒退回去抹掉的“赔罪事件”,最后以邵海鹏写了一纸“谅解书”划上句号。
楚爸爸给楚荣限期三个月解决这件事,要求是楚荣取得邵海鹏真心原谅之后,由楚爸爸亲自见一面,亲耳听到才作数。
那天晚上好像是把邵海鹏吓坏了,系好裤子后身量单薄的男子坐床沿上一直发抖,低着头一言不发。
楚荣硬着头皮把自家爸爸的要求搬出来,而毫无意外邵海鹏不肯见。但是邵海鹏痛快的、二话不说亲手写了“谅解书”。因为心思纷乱,里面的措辞不伦不类,可是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
邵海鹏真心实意跟楚荣和解,不是被逼迫也不是违心,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从此以后不再提起。
按说有了这张纸,楚爸爸那边能交差了。可是楚荣说不清,心里又茫然又空落落的。
他把谅解书折了几道,直接扔进了汽车副驾前面的储物箱,没有拿回家给楚爸爸过关。
从小到大,楚荣身边兄弟也好朋友也好同事也罢,形形色色的男人见的多了,可是他从来没见过邵海鹏这样的。无从定义。
不是没见过同性恋。楚荣十六岁跟哥们儿偷摸去酒吧玩,就碰到过两个男人在厕所里抱着亲,肆无忌惮。
可是邵海鹏不一样。
楚荣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A市军总后勤部。
青年清俊干净,风度翩翩,不卑不亢。不像那些老油条一般点头哈腰递烟赔笑,各种卑躬屈膝。
邵海鹏也给他们送过节礼。有一年的中秋节,邵海鹏带了不少大闸蟹的提货券,信封装了,挨个“孝敬”。
楚荣那时候比现在还混不吝,当着邵海鹏的面,直接打开信封看了看:哎呦,就两箱螃蟹,算了,邵经理你拿回去吃吧,我们家这玩意儿太多,成灾。
青年当时脸色微微窘迫,推脱也不是,接过来更不是,讷讷的:就是一点小心意,还请楚科长笑纳。
楚荣纯属吃饱了撑的拿话诈他:我们老大不止两箱螃蟹吧?我刚才看到好像有卡。大润发的?两千?
可怜邵海鹏耳尖都臊红了,咬了咬牙,从随身的包里又拿出一张面额一千的大润发购物卡。
青年递过来的时候,楚荣忍不住哈哈大笑,恶作剧的拍了拍他肩膀:逗你玩的,真不经逗。
邵海鹏递卡的功夫,楚荣碰到了青年的指尖。
温热,光润,没有老茧,连指甲都修剪的整整齐齐,看过去干净整洁。像他这个人。
楚荣性子顽劣,觉得把不疾不徐好脾气的人逼的跳脚窘迫是件好玩的事儿。而他刚好分管对接邵海鹏他们公司,每每见面,捉弄人成了家常便饭。
好在邵海鹏除了第一次被捉弄的困窘,后来慢慢习惯了,再没让楚荣得逞过。
倒是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熟稔不少,竟有了点朋友般的亲近。
直到那次,楚荣在KTV碰到邵海鹏跟一个男人站在洗手间边上窗户那里亲的难分难解。
那天邵海鹏喝多了,眼神迷离涣散,被那个壮实的跟健身教练似的男人掐着下巴亲吻的涎水都挂下了嘴角。看的楚荣浑身起鸡皮疙瘩,可是又好奇——
这人被压着那么弄,跟往日里那个气质温润的样子截然不同,竟有种说不出的风骚刻骨。一个男人,身上有股不输女人的东西,极其勾人。
尤其在楚荣回了包间没忍住当成一乐子讲了下,居然真有个哥们儿认识邵海鹏。
说是邵海鹏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挺有名,小时候学过舞蹈,什么姿势都能耍得开。偏偏这人有点假清高,不少人觊觎他,可他不是什么人都玩。